大理寺門口來了一隊千牛衛,驅散了排隊的馬車。緊接著,十輛牛車從正門進入大理寺,然後滿載著銅錢從後門出去。在千牛衛的護衛之下,浩浩蕩蕩地往皇城的方向走。


    看到這樣一幕,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李牧倒黴了。果不其然,運銅錢的馬車剛走,李牧就耷拉著腦袋,跟在李世民身後出來了。倆人似乎說了什麽,離著遠誰也沒聽到。但是看麵色,李世民的心情非常不錯,笑容滿麵。


    李牧麵無表情地恭送李世民起駕回宮,千牛衛也逐漸散去了。眾人一股腦地湧了上來,七嘴八舌道:“侯爺,入股的事情……”


    “都給本侯閉嘴!”


    李牧怒氣衝衝道:“哪個殺千刀的告的狀,本侯向你們勒索過錢財嗎?難道不是你們資源送給本侯的嗎?現在倒好!全讓陛下沒收了!本侯辛辛苦苦忙忙碌碌好幾天,到頭來什麽都沒撈著!不管了不管了,誰愛管誰管!我要回家!都別找我!”


    說完,李牧爬上李重義牽來的馬,馬鞭一甩,眾人下意識躲避,李牧已經策馬衝了出去。


    李重義也上了馬緊緊跟隨,後門處,獨孤九也悄悄離開了。


    眾人追趕不上,隻好去問孫伏伽。孫伏伽好不容易把李牧送走,如何肯再牽扯上。忙命人關閉大門,熱鬧了幾天的大理寺,終於消停了下來。


    且不管那些沒入上股的人想什麽門路。李牧從人群中闖出之後,直接到了西市。李重義也跟了過來,等了一會兒,便看到了追上來的獨孤九。


    李牧拿了銀子,給獨孤九買了一匹代步的馬,隨即三人騎馬來到了與獨孤九發生糾紛的鋪子。


    鋪子是賣山貨的,所謂山貨,便是山中的時珍。蘑菇,木耳,鬆子,野兔之類,這種鋪子在長安有很多,並不稀奇。因前兩日鋪子發生了毆鬥,故此這兩日的生意有些平淡。掌櫃的搬了個凳子蹲在門口,眼睛巴望著道路兩段,希冀能來個客人。遠遠看到三匹馬過來,趕忙回頭招呼自己的婆子:“趕緊出來,有客人!”


    他的婆子已經被他打怕了,趕緊放下手裏的活,拿起稱忙不迭出來。剛到門口,李牧三人也到了。李牧從馬上下來,看了眼麵前的掌櫃的,回頭看了獨孤九一眼,道:“就是他?還有後麵那個女人?”


    獨孤九戴著麵具,但是人他不會認錯,點了點頭。


    掌櫃的沒認出來,但他的婆子卻認出來了。她反誣了獨孤九,心裏有愧,因此記得更實一些。獨孤九的身形,她都記得,一眼就看出來了。不敢出聲,躲在了自家男人身後。


    掌櫃的看到李牧的架勢,察覺到了不妙。但他看李牧身上穿的虎皮,便知道這人他惹不起。不說別的,就這一張虎皮,就能買了他三家鋪子,忙陪著笑臉道:“不知是哪裏得罪了幾位大爺,還請示下。”


    “沒得罪,得罪了我也不告訴你。”李牧笑了起來,道:“實話跟你說,今兒我就是來欺負人的。大爺心情不好,想砸了你的鋪子,要命的躲開點,不然擦著碰著,後果自負。”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何況這掌櫃的也不是善茬,打起自己的婆子都下狠手,年輕時候也是長安有數的無賴潑皮。聽李牧說這話,他知道不能善了了。麵色也冷了下來,道:“幾位大爺,小人不知哪裏得罪了,請您示下您又不說,便是存心來找茬的。小人自知是惹不起,但是您也要知道。咱這兒離著縣衙可不遠,眾目睽睽之下,您要是砸了我的鋪子,即便是公子王孫,恐怕也逃脫不了幹係!”


    “沒想逃脫幹係啊,我就是想欺負你!”


    李牧笑了笑,手一指鋪子,對李重義道:“給我砸起來!”


    李重義可不管那個,李牧說什麽,他就幹什麽。應了一聲,拎著斧子就往前闖。掌櫃的當然不幹,拚命上來攔著,被李重義拎著脖子甩到了一旁,他的婆子哭唧唧地衝過來,李重義沒對她動手,但是兩隻牛眼一瞪,便把她給嚇得暈過去了。


    李重義齜了下牙,掄起巨斧,隻一下,就把鋪子門口的兩根柱子掄折了,左拍一下,右拍一下,鋪子裏的桌椅板凳也全都碎了。砸完了桌椅,他又開始砸牆,便如一台推土機似的,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好好的一間鋪子,隻剩下殘桓斷壁了。


    李牧把掌櫃的剛剛坐的板凳搬過來坐下,從袖子裏拿出一塊銀子丟在地上,對圍觀的百姓說道:“去兩個能說明白話的,報個官,這銀子當跑腿錢了!”


    有那膽大的,眼睛瞄著李牧,嗖地竄過來把銀子撿了,然後撒腿就往縣衙跑。掌櫃說得沒錯,此處距離縣衙確實不遠,一個來回也沒用多大一會兒,來了十幾個差役。


    “誰鬧事?誰……”


    第二句話沒說出口,領頭的差役已經看到了李牧,後半截話整個憋了回去。趕緊擠出笑臉,像個狗腿子似的,三步並成兩步,來到李牧跟前。到了跟前,人已經矮了半截,躬著身賠笑道:“侯爺,您這是……?”


    李牧瞧了這捕快一眼,道:“你認得我?”


    “認得認得,哪能不認得侯爺您啊。”說著,這捕快小心地瞄了眼局麵,瞬間做出了決斷,怒道:“哪個狗才,惹了侯爺生氣?不要命了嗎?擦亮你的狗眼看看,這位便是逐鹿侯!大唐日報上麵的那個!敢惹侯爺生氣,仔細你們的小命!”


    掌櫃的聽到這話,心涼了半截。他雖然不識字,但逐鹿侯是誰,他還是知道的。但是他不甘心,要說是惹到了李牧,遭此橫禍,他也就認了。但現在的問題是,他自認跟李牧沒交集呀。


    左右沒了這個鋪子,也算是要了他的命,想到這兒,掌櫃的從地上爬起來,向圍觀的百姓磕了三個頭,叫道:“各位爺爺叔叔姑姑嬸子,你們評評理吧!我沒得罪過侯爺啊!他不由分說,就讓人砸了我的鋪子!這是為什麽呀!欺負人也不能這麽欺負啊!老天爺啊!評評理啊!堂堂侯爺欺負人啊!”


    掌櫃的一邊叫,一邊磕頭,額頭都磕破了,鮮血直流。這便是市井之徒的招數了,賭的就是你要臉。沒有辦法的辦法,卻非常有效。


    但是可惜,他遇到了李牧。


    李牧懂得這種人的心思,所以他笑了起來。


    李牧站到了板凳上,道:“大家聽我說!”


    一句話,便把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李牧清了下嗓子,道:“這位掌櫃說得沒錯,他與我無冤無仇,我也確實砸了他的鋪子。話要說在前麵,我砸之前,便說了,我就是來欺負他!再說一遍,我今天來這兒,就是專門欺負他的!”


    李牧說完,圍觀的群眾們竊竊私語了起來。長安的百姓,還是很有正義感的。李牧如此囂張,說話如此狂妄,已然有引起眾怒的跡象了。


    “但是!”


    李牧厚出這一句但是,把蠢蠢欲動的掌櫃和圍觀的百姓都嚇了一跳。


    李牧憤慨地說道:“我欺負他,自然有欺負他的道理!”說著,他示意獨孤九摘下麵具。捕頭一眼就認出來了,下意識地想道這不是那天鬧事的人麽?敢情是逐鹿侯的人,怪不得……


    李牧冷哼一聲,道:“那日我這兄弟路過這家店鋪,看到這位掌櫃毆打他的妻子。圍觀者眾,卻無一人阻攔。眼看著他的妻子就要被打死了,我這兄弟心善,看不過眼,出手製止!”


    說著,李牧猛地一指剛剛醒過來的婆子,怒道:“這個婆子,不但不感謝我兄弟救了她的命。反過來卻抱住我兄弟的腿,誣陷他打人,找來差役,把我兄弟抓進了牢中。”


    李牧怒不可遏,吼道:“還有良心嗎?!”


    圍觀的百姓竊竊私語之聲頓時消了下去,附近有人看到了那日發生的事情,見李牧出頭,便也站了出來,道:“侯爺說得沒錯,當日我在場,確實是這位小兄弟救下了這婦人,卻反被婦人誣告。差役來的時候,小兄弟沒有辯解,想必是心涼了!太不是人了,沒有良心!”


    李牧冷笑一聲,道:“我這個人,最看不慣的,便是不公平。最討厭的,便是誣陷好人!你這婆子,我不管你是因為緣由昧著良心。你誣陷好人,就是不對!我兄弟幫你救你都救出錯了?就得像別人一樣,看著你被打死就好了?若人人如此,道義何在,公理何在?”


    “今天,我來欺負你,就是為了我兄弟出氣!我兄弟那日受得氣,比你們現在難受百倍不止!”


    李牧說完,丟下一個錢袋到地上:“我李牧做事,從來都是一碼歸一碼,你們昧良心,是你們不對,我欺負你們,也是我的不對。我是個講理的人,砸了你的鋪子,我賠你錢!這筆錢,隻多不少!你可以拿錢滾蛋,也可以拿錢重建鋪子,但是話我放在這裏,你建好了,我還來砸。你在長安一天,我就砸你一天。砸你一回,賠你一回,錢有的是,這口氣我替我兄弟出定了!”


    李牧提高音量,掃了過圍觀眾人,道:“我問各位一句,本侯這樣做事,夠不夠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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