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歎了口氣,道:“總之,先答應他再說!明天你去找他,就說大唐礦業,由他全權做主了,什麽都聽他的,把眼前的難關度過去再說!”


    “可是他說,這幾天不讓去找他,他要好好休息……”


    “這話你也信?”王珪沒好氣道:“他說這話,是讓你們捎給我和長孫無忌聽!他知道你們坐不了主,讓你們帶話,給我們幾天時間考慮。這都看不明白,當真是蠢人!行了,你早點休息,明天早點去,保準不會被趕出來!”


    王普被罵了個狗血噴頭,卻也老實地答應了下來。當夜他就在王珪府上休息了一晚,次日一大早,又到了李牧府上。


    李牧剛洗漱完要吃早飯,聽說王普到了,便讓丫鬟把他的早餐挪到前院大堂,邀請王普一起。王普受寵若驚,戰戰兢兢坐下,經過了潑糞的事情之後,他覺得李牧越發地把他當個人看了,這種感覺竟讓他有些飄飄然。要知道,李牧的狂妄可是出了名的,他能看得上眼的人可不多。


    李牧拿起筷子,指著盤中一物,道:“這個東西,叫做‘韭菜盒子’,乃是用韭菜、雞蛋做餡兒,擀麵皮包在一起,做成月牙形,再用油炸。非常好吃,你來嚐嚐。”


    李牧給王普夾一個韭菜盒子放在碟裏,王普看著眼前的韭菜盒子,沒見過這種吃食,聞起來非常香,還有一股牛油的味道,不由食指大動,但是在吃之前,他還不忘拍一個馬屁:“侯爺之不凡,舉手投足之間體現得淋漓盡致。就說這吃食吧,如今已經入了冬,青菜幾乎絕跡,非常昂貴,恐怕也隻在逐鹿侯府才吃得到韭菜了。而且,把韭菜和雞蛋混合做餡兒,再以油炸,這種吃法從來沒有人想到過,唯有侯爺才有這等巧妙的心思……”


    他嚐了一口,又稱讚道:“香,味道極其香,莫非是用牛油炸的?”


    李牧道:“王兄果然是一個美食家,正是牛油。但卻不是我宰殺的牛,是這麽回事,宿國公的一個佃戶家養的牛,也不怎麽那麽不小心,摔斷了腿。你也知道,這牛就是農戶的命。牛摔斷了腿,明年沒法種地了。這農戶上有老下有小,死的心都有了。宿國公心善呐,聽說這事兒,就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再買一頭牛過活。這斷了腿的牛,沒辦法,就隻能宰殺了。我這不是病了麽,就送過來些,其實我不愛吃牛肉,沒啥意思……”


    王普咧著嘴賠笑,心裏卻想,我信你就是個大傻子!


    這牛怎麽回事,他心知肚明,當然不會戳穿找不自在。他可沒忘了今日來李牧府上,是有事相求的。


    吃了兩個韭菜盒子,王普清了下嗓子,緩緩開口道:“侯爺,實不相瞞,今日我來叨擾,是有事想麻煩侯爺。”


    李牧聽到這話,趕緊以手扶額,道:“王兄,不是我不想幫忙,隻是這腦疾還沒好,身體也虛弱,實在是力有不逮啊。要不然這樣,等過些日子我好些了,定過府一敘,到時再說?”


    王普抿了抿嘴,道:“侯爺,昨日與家兄閑聊……談起這公司,家兄的意思是……這做生意,還得有一個主事人,尤其是這麽大的生意,沒有一個決策之人,肯定是要出問題的。在做生意這件事上,天下誰敢與侯爺相比?因此家兄有意把大唐礦業的事情,全權交於侯爺手中,不知侯爺——”


    “這如何使得!”李牧‘大驚失色’道:“公司有公司的製度,那日大家夥齊聚一堂,不是已經說過了麽?多少股份,說多少話,誰的股份多,誰說了算。我李牧半點股份沒有,如何能做的了太原王氏的主?”


    “侯爺!”王普的語氣愈發的誠懇,道:“家兄也不是要改製度,家兄隻是想把太原王氏的權力,交由侯爺代為行使。當然,也不能白讓侯爺費心……家兄的意思是,多多少少,是要表示一下的。”


    李牧怫然不悅,皺眉道:“王侍中這是在侮辱我,我李牧是差錢的人麽?要是這樣說話,我不能管了!”


    王普實在是沒招了,怎麽著都不行,這就是一塊滾刀肉啊!實在是沒辦法了,王普歎了口氣,道:“那這樣好了,侯爺說,侯爺說怎樣,就是怎樣。”


    李牧見火候差不多了,伸出胳膊搭著王普的肩膀,嗬嗬笑道:“王兄,其實你和王侍中都誤解我的意思了。你們都以為我想怎樣,但其實我沒有想怎樣。若是有,也不過是一個‘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罷了。你說我為什麽要費力不討好的組織公司?還不是為了在陛下麵前交差麽?為啥我自己不入股啊?還不是為了避嫌嘛!當然了,最重要的是我也不缺錢,不愛和別人合夥——”


    王普老老實實地聽著,心裏暗道,讓你說,誰讓你能掙錢,你說什麽都有理,你說什麽我都聽著。


    “先不談我要什麽,先說說你們遇到的問題,我看看我能不能解決,然後咱們再提其他。”


    終於等到這句話了!


    王普長出了口氣,擔心李牧反悔,忙道:“侯爺,如今的情況是這樣的。煤是挖出來了,過程也很順利,但是運到長安,犯了難。一是車不行,經受不住煤的重量。再者是路不行,道路崎嶇,運煤的車壓的全是溝壑,路基堅實的地方還好一些,有些地方,根本就走不得,一趟煤運下來,基本不賺錢,這如何是好啊!”


    李牧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嘖聲道:“我當是什麽事情,就這事兒?好辦呐!”


    “好辦?”王普以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連聲道:“如何好辦,還請侯爺示下!”


    “車不行,造車!路不行,修路啊!”


    “……”王普一愣,這個答案,聽起來好像是那麽回事,但是細琢磨,猶如放屁一般!誰不知道車不行造車,路不行修路,關鍵問題是,錢誰出啊!本來這樣運煤就不賺錢了,再投錢造車修路,你當大唐礦業的股東們都是傻子嗎?


    看著王普發愣,李牧笑了起來,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錢誰出嘛!”李牧拍了拍胸口,道:“我來——”


    王普喜出望外,道:“多謝侯爺!”


    “——想辦法!”


    這口氣喘的,王普的表情頓時僵住了,苦笑道:“侯爺,您可真是晃著我了,我還以為您要出錢修路呢。”


    李牧歎道:“我倒是想,也不是沒錢,但我怕我這樣做了,會找人恨呐!”


    王普奇道:“修路乃是善舉,感恩戴德都來不及,為何會遭人恨?”


    李牧壓低了嗓子,神神秘秘道:“這裏麵有巨大的利潤——”他左右掃了兩眼,聲音更低:“這事兒,我還從來沒提起過,咱倆關係好,我先給你透露一點兒。”


    王普猛點頭,道:“侯爺快講!”


    “你也知道,如今國庫空虛,沒有錢修路。陛下為此煩憂,前些日子……就我生病之前,又一次陛下召見我。他跟我說,李牧啊,你總有一些出其不意的點子。如今國庫空虛,想要修路,你有什麽辦法呀?”


    王普愣愣道:“有什麽辦法呀?”


    李牧攤手:“我哪有辦法呀,國庫沒錢,難不成我能變出錢來?”


    王普頓時失望:“那還說什麽……”


    “別著急呀。”李牧繼續神神秘秘道:“要不怎麽說,人都是逼出來的呢。陛下問我,我總不能說我不知道吧。我就想啊想,突然!”李牧徒然加重了音量,嚇得王普一跳:“愣是給我想出來一個絕妙的好主意!”


    王普急道:“侯爺您倒是說呀,可把我給急死了!”


    “我來問你,朝廷沒錢,誰有錢?”


    王普愣愣道:“誰能比朝廷有錢?我、我不知道。”


    “我呀!”李牧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王普:“你呀、趙郡李氏,清河崔氏,各地方的大族大姓,大家都有錢嘛!”


    王普一個大白眼差點沒把自己翻死,合著說了半天,還是讓我們拿錢——這不是糊弄傻小子麽?王普頓時覺得自己被耍了,沒好氣道:“侯爺,您就別拿我戲耍了。就算咱們有錢,不也都被您搜刮幹淨了麽,如今哪兒還有錢了。”


    李牧老臉一紅,清了下嗓子,道:“沒錢,不是還有糧麽!”


    “糧您也要?”王普沒想到李牧的臉皮這麽厚,無奈道:“錢都給您了,您還打我們糧的主意,您這不就是攛掇陛下搶咱們麽……”


    “非也非也!”李牧連連擺手,道:“搶?何為搶?搶走了,不還,這叫搶。但是,我想出的辦法,絕對不是搶,這是一個生意啊!”


    “我可沒聽出來。”


    “這件事是這樣操作的,我給你解釋一下,你就明白了。。”李牧打了個響指,魏瓔珞上來,把桌上的殘羹撤了下去。李牧又吩咐她把紙筆拿了上來,魏瓔珞幫李牧鋪開一張宣紙,王普幫忙磨墨,李牧沾了點墨汁,在紙上畫出了一條路。路的兩頭,又畫了一個城門的模樣,左邊寫了長安二字,右邊寫了朔州二字。


    “你看這個圖,假設我畫的這段路,就是長安到朔州之間的路。現在道路泥濘,需要修路。”說著,李牧把路分成了三段,道:“太原王氏一段,清河崔氏一段,趙郡李氏一段,你們各自把路修了——”


    “沒錢呐,侯爺!”


    “你們有糧啊!糧不就是錢嘛!”


    “侯爺,咱們現在已經不掙錢了,再拿錢修路,這……”


    “沒說完,急什麽!”李牧‘刷刷刷’,又落下幾筆,道:“路,是你們出糧修的,自然不能讓你們虧錢。假設,你們修路花了十萬貫,你們就在這路上設卡,誰從這路走,誰就得交錢。你們花十萬貫修,讓你們收二十萬貫走,翻倍的賺,還不知足?這天下的買賣,哪有翻倍掙錢的呀!”


    王普愣住了,這麽一說,還真是劃算呐!


    等等!


    王普被忽悠的已經有被害妄想症了,他總覺得李牧不可能讓別人占了便宜,這裏麵肯定有坑。他盯著圖琢磨了半天,道:“侯爺!我有個問題,咱拿出十萬貫修路,得多少年能掙回二十萬貫?”


    “怎麽也得……七八年?”


    “七八年?”王普氣得差點背過氣去,道:“侯爺,您這不是唬人呢麽,七八年……這時間也太長了。”


    “怎麽了……喲喲喲,你好像看起來非常不滿意的樣子。”李牧滿臉的難以置信,道:“你們拿我傻是不是?我告訴你,我既然能想出這個方法,它必然是可行的。像你們太原王氏這樣的大族,家裏的糧囤都要發黴了吧?你留著有用嗎?拿出來賣?誰買?沒錢的買不起,有錢的跟你們一樣都有糧,人家不需要。拿出來太多,市麵上的糧價就要跌,吃虧的還是你們自己!”


    “但是如果你們拿出來修路,那就不一樣了。從長安到朔州之間,多少吃不飽飯的流民?用給錢嗎?給一口飯吃,他們就會來給你幹活。路修完了,你拿出來的不過就是等著發黴的糧食而已。你換來的是什麽?未來,五年、七年,甚至十年,隻要走這條路的車馬,都要給你們交錢。你等於是把等著發黴的糧食,通過這種方式換成了錢!而且還是兩倍,三倍的利差!隻不過就是收錢晚了一些,但是錢有保障啊!這天下五年十年能亂嗎?不能吧?隻要天下不亂,路就有人走,有人走你就每天都有錢掙!不是好事嗎?”


    王普有點懵,他有點跟不上李牧的思維,在完全理解之前,他不敢說話了。


    李牧又換了一種語氣,苦口婆心道:“王兄,你出身太原王氏這樣的千年世家,當比我更懂能夠讓家族綿延的要旨。細水長流,蔓延子孫,不比賺快錢更好麽?你這輩,人才輩出,太原王氏無虞,下一輩若是不爭氣呢?他要是敗家呢?有這麽一個細水長流的進項,他想敗家都敗不出去,多好啊!你信不信,等我跟陛下敲定了這件事,消息放出去,你太原王氏想搶都搶不著!天下有糧的門閥大族,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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