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王子被李牧的語氣嚇得不輕,唯唯諾諾地應聲。李牧見嚇唬得差不多了,話鋒一轉,道:“還有一件事,我得說與你知道。”


    “侯爺請講。”


    “這封聖旨,乃是一封密旨。密旨,懂得什麽意思麽?”


    摩托王子一愣,小心問道:“小王愚鈍,還請侯爺示下。”


    李牧湊近摩托王子,壓低聲音道:“你在鴻臚寺也住了一陣了,應當知道,這鴻臚寺的迎賓館中住了多少國家的使臣。你命好,遇到了我,幫你把事情辦了。他們的事情,卻還沒有著落。你若把消息泄露出去,不止是給本侯添麻煩,也是給陛下添麻煩。其他使臣便會以此為憑,說大唐偏幫真臘,枉顧他們——這等惡名,你想讓陛下背負麽?那也太不是人了!”


    “小王豈敢!”摩托王子連忙道:“多謝侯爺指點,小王一定三緘其口,絕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半個字。”


    李牧又囑咐道:“不止是鴻臚寺住著的使臣們不能透露半個字,這一路上遇到任何人,你也不能透露半個字。密旨就是密旨,除了傳旨的你,還有接旨的扶南國王,誰也不能看。泄露出去,便是死罪。”李牧森然道:“隨你一同前去的金吾衛會監督你的言行,若你違反了規矩。後果如何,你自己掂量。”


    摩托王子嚇得都冒汗了,連聲道:“小王謹記侯爺教誨,一定遵守規矩。”


    “這樣便好。”李牧嚇唬完了,又打起了歪腦筋,有道是賊不走空,幫忙哪有白幫的,多少也得撈點好處才行。他瞥了眼摩托王子,悠悠問道:“聽說,你是跟髯多婁脫離了大隊,提前抵達的長安。這次你們真臘國派使團來覲見陛下,辦這麽大的事情,不能是空手來的吧?”


    摩托王子一怔,瞬間想到了有關高昌世子的種種傳聞,心領神會,低聲答道:“豈敢空手而來,此次覲見大唐皇帝陛下,真臘特準備了重禮。有禮單……”摩托王子轉過身,看向髯多婁,髯多婁忙從懷中取出禮單,交到了李牧手上。


    由於他們是脫離大隊而來,摩托王子特意準備了禮單,李牧翻看了一下,眉頭漸漸皺起。與富庶的高昌相比,真臘國的這份禮單可謂是寒酸了。沒有他想要的黃白二色土特產,盡是一些奇怪的東西。


    犀牛十六頭,白象三十二頭、宮廷樂師六十四名,椰竹﹑沉香﹑黃蠟﹑豆蔻﹑紫梗﹑大風子油……


    都什麽亂七八糟的,還真實在,全都是土特產。


    摩托王子小心留意著李牧的臉色,見他麵沉似水,心裏明白是何緣故,歉然道:“侯爺,真臘國小民寡,又常年受到扶南國欺壓,實在是……這些東西,已經是小王能帶出來的,最好的東西了。侯爺請放心,隻要能解此厄,真臘國上下必謹記大唐陛下恩典,下一次朝貢,絕不會這麽寒酸了。”


    “說得什麽話!”李牧把禮單轉手遞給獨孤九,摩托王子愣住,卻不敢出聲。李牧斜睨他一眼,道:“你當我是圖你東西?哼,誰人不知道,本侯是助人為樂小郎君,金錢在我眼裏,就如同糞土一般。臭!臭不可聞!我最討厭的東西就是錢財,最討厭的人,就是拿錢財說事兒的人!我幫你,是為了兩國的百姓,是為了錢嗎?”


    “是是是,侯爺急公好義的名聲,小王早有耳聞,那這禮單……?”


    李牧正義淩然道:“真臘國情勢危急,早回去一天,百姓就少遭一天的罪。事不宜遲,我盡快安排,爭取三日後,便讓你們返程,這些禮物的事情,你來不及處理。作為好朋友,自然是我來代勞了。正巧,本侯添為內務府總管大臣,專管陛下的內帑。你放心,一分一毫都不會差,雖然少了點,但畢竟是真臘國上下對我皇的一份心意,本侯一定會如實傳達給陛下的。”


    “本侯的人品,你還信不過麽?”李牧忽然皺起眉頭,道:“你該不會是打算把禮物收回去吧,怎麽,事情辦成了,禮物都舍不得了麽?”


    “豈敢豈敢!”摩托王子趕忙起身施禮,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侯爺若肯幫忙,那自然是極好不過。侯爺的人品,小王一百個信得過,一千個信得過,謝過侯爺,多謝侯爺!”


    李牧擺了擺手,道:“謝就免了,本侯也不是無所求。”


    摩托王子忙道:“侯爺請講,小王肝腦塗地,一定為侯爺辦成。”


    “就是那個種子啊,稻種,我很喜歡。其他的種子麽,也都來一些,本侯就這點小愛好,幫我收集收集種子就行了,也不要別的……”李牧抬了下眼皮,似笑非笑問道:“摩托王子殿下,本侯要你點種子,不能算是索賄吧,你不能去找禦史告我吧?”


    “這怎麽能算是索賄!”摩托王子擲地有聲道:“侯爺人品貴重,舉世皆知,有目共睹,誰要是敢汙蔑侯爺,小王第一個跟他拚命。”


    “那就多謝你的心意啦!”李牧笑了笑,起身拍拍摩托王子的肩膀,道:“行啦,事情也替你辦成了,準備準備,三日後出發,我這邊再幫你安排著,沒事,本侯累點沒關係,為了百姓嘛。”


    “煩勞侯爺了。”


    摩托王子和髯多婁恭恭敬敬送李牧到門口,目送他離去,才返回房內。摩托王子拿起聖旨,看了又看,喜形於色。苦熬多日,終於熬出頭了。他把聖旨緊緊抱在懷中,忽然瞧見髯多婁麵色憂愁,不禁奇怪,問道:“如此大喜,您為何鬱鬱寡歡?”


    髯多婁苦笑道:“王子殿下,您沒聽出來,逐鹿侯話語中的深意麽?”


    “深意?”摩托王子不解道:“有何深意?”


    “咱們沒給錢呐。”


    “錢?”摩托王子蹙眉道:“這與錢財何幹?你沒聽逐鹿侯說,他最討厭的就是錢……啊!他說的是反話!”


    “唉!”麵對這麽個後知後覺的王子,髯多婁也是心累,道:“王子殿下,我曾打聽過,高昌世子去找逐鹿侯辦事,曾贈與他兩千斤白銀,合計兩萬貫。咱們什麽都沒給他,僅僅是一些種子,如何能滿足他的胃口?今日他為咱們辦事,卻沒有得到回報。心裏肯定是有怨氣了,來日指不定會不會報複。中原有句古話,福兮禍之所倚,老臣因此擔憂啊。”


    “這……”摩托王子也意識到了問題症結所在,憂慮道:“這可怎麽辦?我現在手裏,也著實沒有那麽多錢財啊。”


    髯多婁沉思了一會兒,道:“隻能是等回了真臘,在想辦法湊一湊了。高昌世子給了他兩萬貫,咱們咬咬牙,給他五萬貫,也許他就不會計較咱們這次的失禮了。”


    “嗯。”摩托王子點點頭,道;“您說得對,五萬貫,換真臘安寧,值!待我回到真臘,想盡辦法,也湊上這筆錢!絕對不能因為錢財的事情,得罪了逐鹿侯!那樣,以後在大唐皇帝麵前,可就連個為真臘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髯多婁點頭,二人找來木匣,把聖旨收好。隨後髯多婁留在迎賓館看管聖旨,收拾行李,摩托王子則帶著幾個隨從去了西市,每個到了長安的使節,臨走之時,都會大肆采購。因為大唐的貨物到了他們的國家都是稀罕物,少說也有數倍的差價,傻子才不賺。


    若是運營得當,興許在西市這一番采買,就能把給李牧的五萬貫賺出一半來。真臘國國力弱小,有這等機會,豈能放過。


    ……


    從鴻臚寺出來,兄弟三人先是到了工部,把正在錦衣衛淘汰掉的,正在維持工匠坊治安的二百人叫上,然後直奔郊外山穀。錦衣衛目前就駐紮在山穀中,一來是還沒合適的地方安置他們,再者也是為了看堆兒。畢竟山穀裏有不少東西,丟了都是損失。


    山穀中,仍有不少工匠在幹活。他們都是幹一天得一天的錢,其實是不喜歡放假的。過年過節,跟他們也沒啥關係,窮人哪有年節,也就是吃一頓葷腥的區別。現在有幹活掙錢的機會,誰不想多幹一點,多掙一點錢。


    學生們這邊,也來了不少人。頭一天隻是長孫無忌和王普還有三五個人,次日有那收到風聲的,又多了二十餘人。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學得比較慢。任何一門手藝,天賦和努力,都是缺一不可的。天賦有限,但多加練習,熟能生巧,總能有一些進步。


    李重義整軍去了,李牧站在山坡上,遠遠地看著學生們,心中十分欣慰。他對這些學生,是寄予厚望的。但他這個人又是奇怪的脾氣,越是在意,越不會掛在嘴上。而且李牧從前世一直到今天,都相信一個道理。沒什麽是能逼出來的,人要想取得一定成就,必須得自己努力才成。就算有外力逼迫,成了規定出來的樣子。若他心裏不服,早晚也是隱患。而且往往逼出來的人才,大多數都是庸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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