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世民麵色肅然,李牧也漸漸收起了嬉皮笑臉,語氣誠懇道:“陛下,臣知罪,一切都是臣的過失,臣跟您道歉,以後保準不敢再犯了。陛下您能不能不要撤臣的職,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李牧歎了口氣,仍是一臉誠懇,但語氣卻已經變成了近似自吹自擂的感覺:“眼下內務府正在組建的過程中,大小事宜,都要我來決斷,還有東城的工廠,長安城的巷道,學院的建設,哪個地方少的了我呢?沒有我坐鎮主持這些事情,怎麽說呢,就如同兩軍陣前沒了主帥,那是萬萬不可,除了我,還有誰能做得來這些事情呢?陛下,您不要置氣,可得三思啊!”


    本來聽到前半段,李世民是有所猶豫的。是啊,少了李牧,這些大事誰來主持呢?但聽到後半段,李世民的氣可就上來了!活了半輩子,他就沒見過這麽自吹自擂的人。都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了,若真就此算了,不處置他了,以後還有法兒管麽?


    李世民怒道:“李牧,你太高看自己了!朕有文武百官,哪個比你差?誰來接替,用不著你操心,總之就是不用你了!”


    李牧難以置信道:“陛下,真不用我了?”


    “不用!”


    李世民脫口而出,忽然心裏咯噔一下,感覺好像哪裏有些不對勁。再看李牧,隻見他嘴角抑製不住地翹了起來。李世民心裏暗道糟糕,正要開口往回找補一下,李牧已經不給他機會了!


    “太好了!”李牧一蹦三尺高,叫道:“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陛下,咱可說好了,是您不用我,可不是我懶惰!哈哈哈哈……終於可以放假了!九兒,咱回家了!哦吼!yeah!!!”


    李牧轉身就跑,蹦到馬車上,向李世民揮了揮手:“謝過陛下!咱們年後見!”


    李世民呆若木雞,等李牧的馬車走出十多米,才緩過神,急忙喊道:“李牧,朕的話還沒說完,你給朕站住!!”


    “陛下您說啥?哎呀,風大聽不清楚啊!”李牧應了一聲,旋即催促獨孤九:“快快快,趕緊甩幾鞭子,別讓人追上了,快!”


    獨孤九也聽話,鞭子甩得劈啪響,眨眼消失在了李世民等人的視線裏。


    “……”


    李世民歎了口氣,頭疼道:“堂兄,你看這小子,他、朕今日本來是想給他點顏色瞧瞧,你看他這副樣子!朕早晚得被他給氣死!”


    李孝恭笑嗬嗬道:“陛下,這便是李牧的特別之處啊,若他是個曲意逢迎的庸才,陛下還會如此高看他麽?”


    “也對。”李世民笑了一下,忽然問道:“堂兄,你倒是舍得,竟放崇義去真臘。這要是有個萬一,就算把李牧給剁了,也晚了啊。”


    李孝恭瞥了眼李世民的神色,歎了一聲,道:“兒孫自有兒孫福,要真是命短,也怪不得旁人。陛下,你可還記得,你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已經披堅執銳,征戰沙場了。崇義是我的兒子,總能有點天賦,不至於、不至於——”


    說完,李孝恭盯住李世民的神色,手心裏有點冒汗。他所處位置非常敏感,作為一個曾經功高蓋主的大將軍,試圖讓自己的兒子從軍,本身就是一件冒險至極的事情,雖然他甩鍋在李牧的身上,但是李世民又不是一個傻子,豈能被他糊弄過去。


    李世民似乎察覺到他的心境,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李氏男兒,哪一個不是橫刀躍馬的大將軍?崇義年幼,但朕相信,來日他的功業,一定不弱於堂兄。”


    李孝恭差點熱淚盈眶!這幾句話解了他一直以來的心結,情緒湧上心頭,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李世民拍了拍李孝恭的肩膀,道:“堂兄,酒色少貪些,來日朕還有倚重堂兄之處,千萬不要早早掏空了身體。”


    李孝恭紅了眼眶,重重點頭:“臣遵旨。”


    高公公駕了馬車過來,李世民與李孝恭分別,打著哈欠上了車。為了給李牧這個下馬威,李世民也是起了個大早。昨夜又看了半宿的地圖,實際根本沒睡多大一會兒覺。沒想到還弄巧成拙,落入了李牧的算計,成了他放假的理由。


    其實李世民和李牧的心裏都清楚,內務府也好,工廠也罷,確實都離不開他。除非李世民狠下心,決定放棄內務府和工廠也不用李牧了,但這可能麽?李世民都已經讓中書省補聖旨了,假傳聖旨的罪名根本不存在。他也沒真生氣,不過就是心裏不順,想要敲打一下罷了。


    沒敲打成也不過是一笑置之,以李世民的胸襟氣度,不至於放在心上。畢竟是要過年了,李牧這段時間的辛苦,李世民是看在眼中的,讓他放假幾天,也不是多過分的事情。


    李世民對內務府的具體事務還是不夠了解,認為過年這幾天,沒有李牧在,怎麽也不至於維持不了。因此也沒當多大個事情,沒了總管大臣,不還有總管太監麽。高公公雖然不懂做生意,但蕭規曹隨他還不會麽?怎麽也支撐過正月了。過了正月,李牧也休息夠了,叫他回來幹活,他還敢不回來?


    李世民這樣想著,隨口對高公公吩咐了一聲,便把這事兒拋諸腦後了。眼下最著急的事情,還是在年前把突厥的事情解決掉。來年還有來年的事情,不能拖了。


    ……


    李牧嘴上說回家,其實沒回。他跑到天上人間——的旁邊,王鷗的宅子,洗了個澡,然後抱著王鷗美美地睡了一覺。傍晚醒來,疲勞盡消,渾身輕鬆無比。


    想到自己已經被撤職,不用再操心內務府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也不用再跟那些滿身銅臭斤斤計較的商人打交道,李牧就開心,快活,胃口也好了許多。一邊吃著王鷗讓回鶻廚子為他秘製的烤雞腿,一邊摸摸抓抓,時不時再親個嘴兒,這感覺簡直不要太美。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變得順眼了起來,就連手裏的雞腿,都像是被加了濾鏡,看起來也漂亮了許多。此情此景,讓李牧的腦海中情不自禁地冒出來四個字。


    “哈哈哈……”想到這個梗,李牧不禁笑出了聲。王鷗見他笑,瞧了一眼,問道:“夫君,想到了什麽事,這麽開心?”


    “沒什麽、”李牧當然不能說自己想到了謝廣坤,也沒法解釋,隨口把李世民撤他職的事情說了出來:“鷗,你說我能不高興麽?我本就是懶散的性子,巴不得遊手好閑。這下陛下撤了我的官職,我自樂得清閑。終於,我也能有時間陪陪你,陪陪巧巧和知恩。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事情,豈不美哉?”


    在李牧睡覺的時候,王鷗已經收到了消息。得知李牧被撤了官職,本來還以為情郎會因此頹靡不振,卻不想他的心態竟然如此的好。王鷗看向李牧的目光不禁愛意更濃,心中暗道,唯有如此豁達的男兒,才配得上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王鷗又為李牧倒了一杯酒,道:“夫君這幾日為了小叔子的事情辛苦了,妾身陪你喝一杯。”


    李牧色眯眯道:“我要你對嘴兒喂我喝——”


    “又作怪、”王鷗白了李牧一眼,卻也依了他,先把酒含在口中,然後嘴對嘴地渡過去給他。李牧飲下這香豔的一杯酒,心情更好,道:“鷗,今日我便不回去了,留下陪你可好?”


    “不行。”王鷗搖搖頭,道:“你接連在山穀忙活了數日,都沒有好好陪伴巧巧。若回到城裏,就留宿在我這兒,巧巧嘴上不說,心裏肯定怨我。不差這一兩日,你能陪我半天,我已經很開心了,坊門快關了,回吧。”


    李牧心裏其實也在為難,美人在側,他實是不忍她傷心。因此才說了留下的話,但若真個留下,家裏那頭還有倆呢,也是不好交代。要不怎麽說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多少都有點渣的成分在裏麵。


    “鷗,你怎麽這麽懂事——”


    “少油嘴滑舌了。”王鷗拿了幹淨的手絹,幫李牧擦了嘴,又給他整理好衣裳,把他送到門口。方才李牧睡覺的時候,獨孤九閑著無聊,去西市溜達了一圈兒,飯也吃過了。見李牧出來,便把馬車趕到門口,等李牧上車好回家。


    李牧拉著王鷗的手,依依不舍道:“明天我再來陪你——”


    王鷗點點頭,踮腳又送上一枚香吻,獨孤九見了,眉頭微皺,有些不耐煩,催道:“大哥,還走不走了,日頭落山了。”


    “走走走,催個屁啊!”李牧不耐煩應了聲,又抹了把王鷗的小手兒,這才爬上馬車,又撩開簾子揮手。獨孤九微不可查地哼了聲,一甩鞭子,可憐白馬無辜,冷不丁地挨了一下子,痛叫了一聲,竄了出去。


    “臭小子,你想把我顛出去啊!”李牧大吼,獨孤九像是沒聽見似的,鞭子一下急過一下。


    王鷗感覺到了獨孤九的敵意,卻也不放在心上。她對李牧身邊的人,都是愛屋及烏而已。她真正在意的,隻有李牧的想法。


    轉身回到院中,王鷗對身邊侍女吩咐道:“夫君一手扶持的錦衣衛,如今盡數離開了長安。手底必定缺人使用,吩咐下去,調撥一批底子幹淨的人過來,免得夫君需要用人時著忙。”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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