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看著眼前這個鼻青臉腫扛著包袱的少年,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難道我把他踢成了太監?打算賴上我了?


    “我爹讓我來找你!”房遺愛從懷裏拿出書信,遞給李牧,道:“他說你看了就明白。”


    “不要耍花樣!”李思文瞪了房遺愛一眼,替李牧把書信接了過來,交到李牧手上,整個動作狗腿至極。


    李牧把信拆開,瞅了一眼,抬起頭看向房遺愛,道:“你爹讓我給你安排個差事,這個麵子我得給。但是我不了解你,你自己說說,你會什麽?”


    “我讀過幾年書,識字。我還自己練過武,長得壯,有力氣。”


    “沒了?”


    房遺愛搖搖頭:“沒了。”


    “唔……”李牧歎了口氣,毫不客氣道:“跟廢物沒什麽區別,這樣吧,正好我缺個跟班,你先當我的跟班,管吃管住沒工錢,願意麽?”


    “願意。”房遺愛想也沒想,直接答應了下來。對他來說,隻要能不回家,就是好事。


    “不行!”忽然一個聲音從房頂傳來,是好久不見的獨孤九,他抱著劍從房頂飄落,說不出一股瀟灑。他看也未看房遺愛一眼,對李牧道:“大哥,你的跟班原來是大個兒,現在是我,他很弱,保護不了你。”


    “哇哦……”李思文暗自咋舌,不愧是能上房的高手啊,就是底氣足,房遺愛可是紈絝圈子裏的第一打手,李思文沒少挨他的揍,這獨孤九竟然當著他的麵如此不給麵子,不知房遺愛會如何反應呢……李思文瞥過去,完全是一副看戲的心態,恨不得倆人打起來才好。反正獨孤九是不會輸的,讓房遺愛再挨頓揍,再合他的心意不過。


    讓他期待的事情很快發生了,房遺愛從小就是欺負人的主兒,聽到這話如何忍得住,攥起拳頭便打了過來。李牧見狀,眉頭皺了起來,把手裏的書信一扔,便要過來接住房遺愛的拳頭。


    “哼!”獨孤九聽到耳後風聲,頭也沒回,反手接住房遺愛的拳頭,往後一帶,在往上一扭,房遺愛的手腕頓時呈現出一副奇怪的形狀,顯然已經是脫臼了。


    饒是他足夠硬氣,額頭上也冒出虛汗了。


    獨孤九這才回頭,冷漠地瞥了房遺愛一眼,道:“服麽?”


    房遺愛咽了口吐沫,用力點了點頭。


    獨孤九這才曲指在他的手腕彈了一下,扭曲的關節重新恢複正常,竟然沒腫,顯然剛才那一手是留了力的,不然房遺愛的手腕估計就廢了。


    “再讓我看到你對我兄弟動手,你的手就永遠不能再動了。”


    李牧丟下這句狠話,隨手指了一間客房,道:“滾去休息,晚飯叫你。”


    房遺愛揉了揉手腕,提起行禮進了客房。李牧忍不住向獨孤九抱怨:“你這兩天去哪兒了呀,我差點被殺你知道不知道?”


    “活該!”


    “嘿呀?”李牧氣道:“這是做兄弟的說的話嗎?”


    “誰讓你們倆合夥欺負我?”


    李牧頓時啞火,把球扔給李思文:“說你呢,幹嘛欺負人家?”


    “大哥,你看他這個身手,像是我能欺負得了的?”


    “別狡辯啊,說你欺負了,你就是欺負了……”李牧勾住獨孤九的肩膀,道:“沒事兒,大哥是站在你這邊的。”不等獨孤九說話,李牧生硬地岔開話題,問道:“對了,有個事兒剛想起來,你倆誰大?”


    李思文趕緊道:“我比大哥小六個月,你呢?”


    獨孤九沉默了一下,道:“我是臘月生的。”


    “臘月?”李牧大驚,道:“豈不就是這個月?哪天,你怎麽沒說過?”


    “昨天。”


    “昨天?”


    獨孤九有些不敢麵對李牧的視線,怯聲道:“我回家陪我娘親了。”


    “哦……”李牧點點頭,道:“百善孝為先,知道母親恩情是好事。不過生日也不能不慶祝,今日什麽都不做了,給你過個生日!”李牧轉身向廚房走去:“我親自給你做個蛋糕吃。”


    “蛋糕是啥?”李思文顯得比獨孤九更加好奇,同時也忍不住抱怨:“大哥,我過生日的時候,也沒見你有所表示啊?怎麽他過生日你就給做蛋糕啊?”


    “你的生日過了麽?”


    “上個月呀。”


    “上個月你在哪兒?”


    “我在定襄……不是,大哥你可以飛鴿傳書嘛。”


    獨孤九默默跟在後麵,聽著二人鬥嘴,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


    李牧哪裏會做蛋糕,再說這大唐也沒地方找奶油去。他做的蛋糕,是“雞蛋羹”,雞蛋攪合攪合,然後放在鍋裏蒸。但即便是這樣,也是大唐人沒見過的。


    蛋羹一出,備受好評。這種軟軟香香的口感,深得女人們的歡迎。獨孤九也非常喜歡,抱著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拿著勺子小口小口的吃,舍不得吃掉。


    反觀李思文和房遺愛二人,像牛嚼牡丹一樣,一碗雞蛋羹,三口就進肚了。自己的吃沒了還嘴饞,不住地往其他人的碗裏瞥。也就是桌上這幾個人,他倆不敢搶,換了別的人,這倆少爺就要露出紈絝的本性,動手搶起來了。


    “大哥,在我走之前,一定要教會我啊,這蛋糕太好吃了,再來十碗都吃不夠啊。”


    “行,我教給你娘子,讓她給你做。”


    “我沒娘子!”


    “明天就有了!”李牧嘴角揚起一個弧度,道:“我已經吩咐人去天上人間通知了,明天早上去提親,中午訂婚宴。上元節是個好日子,龍抬頭,再合適不過。也不用秦家找欽天監了,我給你算得明明白白,就這麽定了。”


    “大哥……”李思文還要央求,想了想,戛然而止,自暴自棄了,道:“行行行,誰讓你是我大哥呢,不就是成親麽,成就是了,不過大哥啊。”李思文眼珠一轉,道:“你若是讓我成親,那你也得成親,不能我一個人成,讓我一個人,我可不幹。”


    李牧往白巧巧那邊努努嘴,道:“我不是成親了麽,咋,看不見你嫂子在這兒啊?”


    “小嫂子不還沒成呢麽、”李思文嘻嘻笑道:“大哥,你若是想讓我成親,那你就跟小嫂子也成親,咱倆一天辦喜事。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辦了。可得說明白啊,不是我不成親,是你不成親,所以我才不成親的。”


    李知恩一聽這話,頓時喜上眉梢,瞥了一眼李牧,低頭扭起了衣角。雖然她跟李思文接觸不多,李思文似乎也不把她當回事,但今天,李思文卻是怎麽看怎麽順眼。


    李牧苦笑道:“你這小子,你成親,關我什麽事……”他看向白巧巧,道:“夫人,別聽他瞎說,咱家的事情,還是按照計劃進行。”


    “其實也不差這幾天,不過就是提前三個月而已,早辦晚辦都是辦,早辦了好,省得知恩整日惦記是回事兒。”白巧巧牽起李知恩的手,道:“若是問我呀,我倒是覺得小叔子說得不錯。就上元節吧,你說的,龍抬頭的好日子。”


    “這……”李牧心道,我信口胡謅的,也能算數?


    但話已至此,而且也確實是拖了很久了。李牧想了想,終於點頭道:“行,就這麽說定了,上元節,一起辦。”


    李思文傻了眼,道:“大哥,真辦呐?”


    “真的呀,我跟你鬧呢?”


    “辦辦辦!”事已至此,李思文也看出來了,肯定是無從更改了,徹底放棄了抵抗,道:“你是我大哥,你讓我成親,那我就成。不過話可說明白了,陛下旨意上說得明白,總計一個月的探親假,我這時間可是不夠了。還有就是,我沒錢,買不起衣裳,請不起鑼鼓。你讓我成親,你就得管。”


    “哈哈……”李牧大笑了起來,道:“忘了你早上說的話了?跟我談錢?你可真是要笑死我,這麽跟你說,你哥我啥也沒有,窮得就剩下錢了。明天咱們提親的時候,我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做財大氣粗!”


    ……


    翌日。


    一大早,整個京東集就已經熱鬧了起來。李牧一聲令下,白鬧兒調度了手底下所有幫閑,一股腦兒地來到京東集幫忙。李牧又去平康坊,叫來了原教坊司的樂師充當鼓樂,這可都是專業的,原本在宮廷演奏的樂師,今日都變身成了鑼鼓班子。整個京東集,從頭到尾,排成了上百米的長隊。


    李思文在一群老媽子的擺布之下,穿上了喜慶的紅袍,比李牧與白巧巧成親那會兒,有過之而無不及。李牧檢查了一番,滿意地點了點頭,躍上高頭大馬,房遺愛和獨孤九二人也騎著馬跟隨在旁,夾著李思文在中間,隊伍浩浩蕩蕩向翼國公府進發。


    淩晨時分,早派人傳了訊息。翼國公府也做了準備,披紅掛彩,大開中門。李思文的親哥哥,帶著早就準備好的彩禮等在路口,兩夥人合作一處,迎親的隊伍更壯大了。


    李牧也是趁機瞄了一眼,他與白巧巧成親的時候,由於倉促,都從簡,也沒太在乎,而且倆人都是馬邑小地方出來的,對於聘禮的事情也不了解。今天見了李震為李思文準備的聘禮,這才知道,大唐人成親的聘禮都是些什麽東西。


    第一車是布匹,綾羅綢緞裝滿一車。


    第二車是器皿,金銀、漆器,玉器,滿滿當當。


    第三車就有點意思了,竟然是一車茶葉,這讓李牧有點摸不著門道,茶葉算什麽聘禮?這就是他對大唐不夠了解了,在這個時代,不是什麽人都喝的起茶的,或者說此時的茶道,由於過於繁瑣,普通百姓也沒那個心情煮茶喝,隻有貴族,才會喝茶。這一車茶葉的價值,絕不次於前麵那一車金銀玉器。


    第四車東西少,但卻是活物,兩隻大雁。李牧這回是徹底懵了,送大雁是什麽鬼啊?他百思不得其解,隻好去問李震。聽了李震的解釋才明白,原來送大雁,才是古禮。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有了,大雁都是春去秋回,被當作守信的象征。收下了大雁,就等於是認了這門親事,日後若是悔婚,就是沒有信義。像是國公這樣的門庭,是會被看不起的。


    漲了見識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翼國公門口。秦瓊和其夫人,以及秦懷道三人,已經在門口等著了。隻是提親,自然是見不到正主。雙方寒暄一陣,自有人唱出聘禮為何物。


    李震準備的這一份聘禮,對於雙方的門第而言,屬於是標準模板,不高也不低,麵子上絕對是過得去。但今日提親的隊伍蔓延百米,就顯得略微有些寒酸了。圍觀的百姓竊竊私語,傳入李震耳朵裏,麵色有點難看了起來。


    其實李家也不差錢,且不說跟李牧一起經營酒坊的時候,賺了數萬貫現錢。就算是沒有酒坊,李績戰功彪炳,李世民賞賜了他很多土地,光是租金一年就好幾萬貫,賣糧食的錢也有一些,歲入十萬貫不在話下。


    但他也沒想到李牧會弄這麽多人,聽到百姓的竊竊私語,略微有點下不來台了。


    李思文倒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成親本就是不情不願,什麽樣兒都無所謂。


    唱完了聘禮,自然是大堂敘話。秦瓊讓管家把聘禮收下,請提親的一行人進宅。


    “稍等一下!”


    李牧笑嗬嗬道:“這聘禮啊,還有一樣。方才,是義父為我義弟準備的聘禮,但我這個做義兄的,還沒表示一下。來呀,將我為義弟準備的聘禮拿過來!”


    李牧的這一手,之前誰也沒告訴,他是吩咐二狗去做的,就連獨孤九和李思文等人都不知道。聞言都向人群後方看過去,隻見四條大漢,抬著兩個杠子,杠子下麵是一個大箱子,看起來頗為沉重,四個人扛著都步履維艱。


    撲地一下,大箱子落在地上,竟然把地麵壓下去一寸。


    李牧揮揮手,讓眾人把杠子和繩子撤去,走過去掀開箱子,頓時一陣金光耀眼。這個大箱子裏麵,竟然全都是金條,一斤重的“大金魚兒”,滿滿一箱子!


    “黃金萬兩,賀我兄弟大婚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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