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湊合著在柴房過了一夜,次日一大早,澤陂便把他叫了過去。李牧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曾在突厥大營中待過,知道突厥人是不吃早飯的,但是今日,情況有些不同,桌上擺滿了佳肴,當然跟在長安的時候吃到的不能相比,可是在這駱駝穀中,這已經是能吃到的最好的東西了。


    “坐。”澤陂伸手示意了一下,李牧剛要動,忽然看到澤陂的眼神,急忙裝出一副不敢的樣子,連連地擺手。


    澤陂見他恭敬,眼中的警惕少了幾分,把他按著坐下來,道:“我的哨探回報說,前麵的隘口,是唐朝的逐鹿侯,用不知道什麽辦法炸開的。傳聞中,唐朝這位逐鹿侯是謫仙下凡——當然了,我們突厥人是不相信什麽神仙的,我們隻信任長生天。”忽然,澤陂目光炯炯地盯住李牧,問道:“你覺得在山都塌了的情況下,那位唐朝的逐鹿侯,他還能幸存麽?”


    李牧心中一顫,眼角微微翕動了一下,心中暗道,這人說的話有些奇怪啊,這種問題,幹嘛來問我呢?


    澤陂見他木然,忽然笑了笑,給李牧倒了一杯酒,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自顧地說道:“阿史那泥孰這個名字,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我們這一支先鋒,全部都是他的屬下。阿史那泥孰幫助肆葉護可汗奪取了大汗之位,但肆葉護卻恩將仇報,想要殺死泥孰,迫使他逃亡焉耆——不知你知不知道,阿史那泥孰與唐朝皇帝,早年曾共同祭拜長生天,是長生天見證的兄弟,我在想,若是能讓西突厥迎回阿史那泥孰,也許西突厥與唐朝就不至於兵戎相見了,你覺得呢?”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李牧要是在不知道澤陂已經識破了他的身份,他便是一個傻子了。其實想想,這也並不意外,他雖然沒見到過幾個普通百姓,但是畢竟也見到過一些,這裏頭包括銀氏的武士,金氏的子弟等等,有的沒被炸死,有的也許沒跟上,沒逃掉,隻要有那麽一個眼線佐證,自己的身份便隱藏不住了。


    但看這澤陂的樣子,禮數周到,又沒有點破,李牧想了想,用手點了一下酒杯裏酒,在桌上寫了幾個字。


    “你打算怎麽辦?”


    澤陂心中大喜:“如果逐鹿侯……還活著的話,他能做主麽?”


    能做主麽?


    李牧想了想,若是嚴格意義上說,自己好像是沒辦法做主的,但沒有人比他更知道大唐如今的情況了,這個大仗能不能打呢?打是能打的,也能打得起,但是一定會大傷元氣,隨之而來的連鎖反應會有很多,例如今年的鹽礦計劃,田地計劃等等,因為一旦朝廷勢力削減,地方門閥的勢力一定會擴張,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打仗,雖然對門閥世家也有很大的傷害,但他們其實是非常想有這麽一場仗的。


    李牧在心中權衡了一下,若是他見到李世民,他應該是可以說服李世民不打這場仗。但是前提是,他要確認,眼前這個人是不是在使詐。


    因此,他沒有給出反應。


    澤陂現在是把腦袋別在腰上在做事情,自然非常的謹慎,他也能夠理解,李牧身陷敵營的謹慎,所以他再一次點到即止。又自顧道:“如果能有一件逐鹿侯的信物就好了,我能派人去聯係唐人,而泥孰就在焉耆,眼下打通道路也要十天左右,此地距離焉耆不過七百裏,翻過高山,哪怕是步行,時間上也來得及。”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李牧:“我需要一個信使!我需要這個信使去替我聯絡泥孰,而唐朝那邊,我自會派另一個人去,但是我需要一個信物。”


    澤陂抬了下手,他的親兵拿來了筆墨。他沒有再說什麽,而是看向了李牧。


    李牧猶豫了一會兒,提起筆,在紙上開始寫。澤陂看著紙上的字,眉頭皺了起來。他也算是西突厥人中的文化人了,懂突厥,回鶻,漢,吐蕃,波斯等好幾種語言,但李牧寫的‘woquyanqizhaonishu’這樣的文字,他還是一個字都不認識。


    李牧用拚音把信寫完,在信的末尾,畫了一個密押。澤陂沒有問信的內容是什麽,把信收好了,又從懷中拿出一隻玉符遞給李牧,道:“這個兵符,是當年泥孰親手交給我,你把他給泥孰看,無論你說什麽,他都會相信你的。”


    李牧把玉符收下,澤陂端起酒杯,敬給李牧一杯酒,二人共飲,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澤陂為李牧準備了一頭駱駝,足夠的水和幹糧,還有一份簡單的地圖,派人送他翻過了山,另一邊,他以派哨探為名,派出了五組哨探,其中一個人,是他的心腹,在脫離大隊之後,直奔定襄城而去。哨探在定襄城下被蘇烈的巡邏營捉住,搜繳出了信,很快到了李績的手中。


    可李績也沒學過拚音,如何能知道信中的內容,無奈何,還是讓李思文過來看信。


    李思文把信展開,盯著瞅了半天。作為在李牧身邊最早的弟弟,李思文其實是知道拚音這一說的,但他不學無術慣了,李牧教給她,他左耳朵聽右耳朵就給冒了出去,根本就沒記得是什麽,現在看這封信,就像是大學畢業的英語四級似的,說能看懂,看不懂,說看不懂,又能看懂一點兒。


    “這……信肯定是大哥寫的,這沒錯,看這個秘押,絕對是大哥的手筆。”


    李績見李思文看了半天,就看出來個這,氣得頭發都要冒煙了,吼道:“到底是什麽意思?你到底認識還是不認識!”


    “認,認得一點兒。”


    李思文指著信說道:“這個詞的意思是‘你叔’,前麵是我、要、找,大概的意思吧,可能是我要去延期找你叔,大概應該就是這個意思了。”


    “你叔?延期?”


    李績皺起眉頭,嘴裏喃喃自語,不斷的嚐試意思,忽然,他眼睛一亮,道:“他的意思是,他要去焉耆找泥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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