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幾天,每到唐軍的宿營處,都會看到累累馬骨,但又過了幾天,現的馬骨越來越少,也莽感到十分奇怪,問道:“莫非唐軍又找到糧食了?”


    “哈哈哈!”拔灼用看白癡的眼神瞧著也莽,夷男放聲大笑道:“傻孩子!這說明唐軍的馬已經快沒有了!”


    “那同娥還等啥?”也莽每次吃了癟,都會把火氣撒到同娥身上。“趕緊整就是了!”


    “嗯。”夷男也快被耗光了耐性,對拔灼道:“你去催催同娥,就幾千人何必如此小心,速戰速決。”


    “是時候了。”拔灼點點頭,便帶了一些護衛,打馬到了前頭的突厥軍中。這些日子,突厥部眾都已經認識他了,見拔灼又來了,紛紛讓開去路,但投過去的目光,卻有些不善。


    對此拔灼習以為常,也認為十分正常,原先是主子的突厥人,如今卻形式調轉,成了他們的小弟,換到誰頭上都不順氣。


    拔灼也不生氣,反而十分享受這種目光,耀武揚威的到了同娥麵前。


    同娥似乎正在和一群突厥貴族商議著什麽,看到拔灼來了,眾突厥貴族神情複雜的行禮。


    “大汗,你們在商量啥呢?”拔灼也不向同娥行禮,背著手,大搖大擺走到他麵前。


    “你來的正好,”同娥卻不以為意,熱情的招呼拔灼道:“有個事兒剛要跟你們招呼一聲。”


    “啥事兒啊?”拔灼問道。


    “是這樣的,”同娥認真道:“我們的斥候剛剛來報,前方二十裏處,發現唐軍步兵。”


    “步兵?”拔灼道:“無馬的?”


    “是啊,這事兒透著邪性,按說唐軍都是有馬的騎兵,咋整出無馬的步兵來了?”同娥揪著已經寸許長的胡子,大為不解道:“莫非是他們的援兵到了?”


    “哈哈哈!大汗啊,你被唐軍嚇破膽了!”拔灼卻捧腹大笑道:“就算唐軍派援兵過來,那也得是有馬的騎兵!整些沒馬的步兵來幹啥?送菜啊?”


    “那這些沒馬的步兵是啥來頭?”同娥一臉懵逼問道:“天上掉下來的?還是地下鑽出來的?”


    “都不是!就是我們追的唐軍!他們把馬都吃了,所以騎兵隻能下馬淪為步兵!”拔灼此刻倍感振奮,他分明清楚的感受到,同娥連遭打擊之後,已經昏頭昏腦,智力遠遠不如自己了!


    “嚇,騎兵淪為步兵,那還有啥前景可言?”眾突厥貴族聞言,顧不上對拔灼的敵意,興奮的嚷嚷起來:“下馬就離死不遠了!”


    “不下馬咋整,他們都吃不上飯了,隻能下馬吃馬了!”拔灼哈哈大笑道。


    “真的?”同娥還有些不放心的問道:“你確定,他們真的是騎兵下馬?”


    “確定、肯定、一定!”拔灼輕蔑的看著同娥,心說這老小子,腦子沒了,膽子倒是沒變。便將一路上在唐軍營地看到的情形,繪聲繪色講給同娥等人。


    “啊!確實有馬骨!”一眾突厥貴族一臉恍然道:“我們怎麽沒有想起來?”


    “還真是這麽回事!您實在是可以洞悉一切,我等遠遠不如啊!”


    眾貴族的馬屁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同娥則黯然神傷,似乎為自己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沒想到,而懊喪不已。


    拔灼幸災樂禍的看看同娥,當仁不讓的發號施令道:“大汗還愣著幹什麽,你們報仇雪恨的時候到了!”


    同娥神情一陣糾結,最終還是下定決定,看一眼拔灼道:“我們這就出發,你們可要跟上啊!”頓了一下,他又擔憂道:“前頭可是駱駝穀,上次我們就是在那兒吃的大虧……”


    “怕什麽!今時非同往日,一群殘兵敗將,怕什麽來?有我們為你們壓陣,大汗隻管放手殺敵便是!”拔灼滿口答應道。


    同娥重重一點頭,咬牙下令道:“好,全軍出擊!”


    ……


    同娥一聲令下,早就按耐不住的突厥軍將士,便一窩蜂向前殺去。


    同娥也準備隨著軍隊向前,卻見拔灼沒有絲毫要挪窩的意思,問道:“你不一同前往?”


    “雖然很想,但我還得回去稟報。”拔灼可沒那麽傻,戰場上刀劍無眼,他可不像他弟弟那麽莽撞。


    “那好,我們先走一步了!”同娥也不強求,率眾向前而去。


    突厥軍上前不久,薛延陀人也開到了。看來夷男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一見到拔灼,夷男便問道:“戰況如何?”


    “剛剛殺上去,還沒有戰果傳回來。”拔灼信心滿滿道:“不過唐軍連馬都沒了,同娥肯定沒問題!”


    “哎,又沒有機會廝殺了!”也莽氣的捶胸頓足,居然異想天開道:“同娥打不過唐軍也說不定……”


    “怎麽可能,他要是打不過,我管你叫哥!”拔灼搖頭大笑。


    話音未落,就見己方的斥候飛馬來報:“不好了,同娥被唐軍殺的大敗,唐軍趁勢追擊,已經在數裏之外了!”


    拔灼一聽愣在那裏,也莽卻來了勁,朝他嘿嘿直笑:“叫我啥?”


    拔灼登時臊得老臉通紅,還是夷男替他解圍道:“行了!都啥時候了,別整些沒用的了!”


    “廢物!真是廢物!”拔灼回過神來,分外氣急敗壞的大罵道:“居然連殘兵敗卒都收拾不了,還活著幹什麽?白白浪費糧食!”說著轉過頭來,冷笑著對也莽道:“你不是著急嗎?上啊!”


    “我呀……”也莽卻一反常態謹慎起來,而是問那斥候道:“同娥是幹什麽吃的,他可是有馬的騎兵,就算打不過沒馬的步兵,也不至於被人家攆著跑啊?”


    “唐軍是有騎兵的,突厥軍一出現,他們就殺出來了。突厥人見唐軍有馬,打都沒打就開始跑!”斥候趕忙解釋道。


    “不是說唐軍都下馬了嗎?”也莽質問起拔灼來。


    “這個嘛,沒什麽好奇怪的,唐軍雖然殺馬,但也不一定都殺了啊,總會留一些備用的!”拔灼被問的有些發囧,氣急敗壞道:“你小子咋這麽多廢話,趕緊上啊?”


    也莽也不是真傻,眼珠一轉,道:“咱倆一起!”


    “你就是慫。”拔灼哼一聲,正要說什麽,夷男打斷倆人爭吵,道:”唐軍撐破天還有五千人,也就兩千騎兵,咱們這麽多人,肯定能夠吃的下,一起去,一個衝鋒解決了!”


    “好吧!”


    老爹都這麽說了,兄弟倆隻好聽命。


    這邊朵顏人剛剛擺好陣勢,就見突厥人敗退下來了。


    眼看著同娥帶著潰兵,直衝本方軍陣而來,夷男破口大罵起來:“這同娥蠢到家了,他到底是誰的前鋒?!”要是任由突厥軍跑過來,薛延陀的陣勢肯定會被衝散,後頭的唐軍趁勢跟上,這仗還有法兒打嗎?


    “快傳令同娥,讓他的軍隊從兩翼撤退!”還是拔灼臨危不亂,趕緊連下兩道命令:“傳令咱們的前軍,射箭阻止突厥人前進,若是不聽,格殺勿論!”


    兩道命令起了關鍵作用。尤其是薛延陀的前軍,紛紛張弓搭箭,射向越來越近的突厥軍,果然起了立竿見影的效果。那些突厥將士一邊破口大罵,一邊隻能乖乖的撥轉馬頭,轉向薛延陀的兩翼一陣兵荒馬亂,薛延陀好歹沒有被衝亂了陣型,夷男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擦一把喊道:“吾兒,還是你有招兒啊!”


    拔灼心裏得意極了,麵上還要矜持道:“爹過獎了,咱們還是專心迎敵吧!”


    “好!”夷男點點頭,便兩腿一夾胯下烏騅,那黑色的戰馬便撒蹄奔馳起來,帶著主人在薛延陀陣前馳騁。夷男舉刀朝己方將士高呼道:“今天,就是薛延陀部眾稱霸草原的起點!將士們,隨我殺上前去,讓他們見識見識未來草原霸主的厲害!”


    “嗷!嗷!嗷!”數萬薛延陀騎兵紛紛舉刀,興奮的仰天長嘯,一時間刀槍如林,氣吞萬裏如虎!


    夷男又嫌不夠,又加一把料道:“活捉李牧者,賞美女百名!”


    “嗷!”眾騎兵徹底按耐不住,在夷男彎刀的指揮下,鋪天蓋地衝向唐軍!


    草原黃塵滾滾,狼煙直衝碧空!


    無數馬蹄翻盞,濺起泥土如雨,兩支騎兵大軍,呼嘯著撲向對方!


    人數多一些的,是豪氣萬丈的薛延陀,足有四五萬之眾,軍陣又密又厚,足有三四裏長,一二裏寬!


    人數少一些的,是哀兵之勢的唐軍騎兵,隻有幾千人馬,但裝備精良,隊形也不慌亂!


    生死時刻,雙方將士都不再愛惜馬力,拚命催動著胯下戰馬,戰馬使勁探著脖子,四蹄如飛,看上去就像在騰雲駕霧一般!


    五百步、三百步、兩百步,眨眼之間雙方便急速接近,衝在前列的唐軍忽然從懷裏掏出一個個拳頭大小的東西,就在薛延陀人還沒分辨出是什麽的時候,忽然他們掏出火撚子,把引線點著了。


    也莽瞬間想起了定襄城上,唐軍守城用的東西,大聲道:“小心唐軍的火器!”


    “不用慌!”拔灼卻十分鎮定,心說,小崽子見識還是短了,這麽容易就被鎮住了!眼下這支唐軍,隻是強弩之末,他們能帶多少火器?


    拔灼大喊道:“保持距離,不要衝過去了,調頭,回身射箭,他們的火器有數,扔完了就沒了,那時候再衝鋒!”


    “嗷!”驕傲的薛延陀硬弓手,看著不斷逼近的唐軍,流露出了輕蔑的眼神……他們深信,弓箭才是戰場上的王道!唐朝軍隊之所以用這種垃圾的火器,是因為他們的射術更垃圾!


    硬弓手們,已經拉滿弓弦,瞄準了不斷接近的唐軍騎兵,隻待他們進入射程,便可以鬆開弓弦,射出必殺的一箭了!


    然而遠在他們射程之外,唐軍便已經投擲出了手裏的東西。


    “這麽遠,根本沒用……”拔灼狂笑起來。


    然而,他的笑聲不到一半,表情就僵在了臉上。


    “居然……”拔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萬萬想不到,會是這樣的局麵!隻見那些東西爆炸之後,冒出滾滾的黑煙,黑煙順著風,直吹進了薛延陀的軍陣。騎兵們聞到這股煙,登時涕淚橫流,別說拉弓射箭了,就是刀都抓不穩了。


    “卑鄙!”拔灼大罵一聲,吸了一口濃煙,嗆得也是鼻涕一把淚一把,他背過身,大喊道:“撕開衣服,倒水,掩住口鼻,一股腦衝過去,不惜代價,殺光他們!”


    隨著拔灼的呼喊,薛延陀的勇士們,以極大的毅力,完成了他說的步驟,把酒囊中的酒倒出來,撕開衣裳,捂住了口鼻,頂著濃煙衝鋒過去,但是迎接他們的,卻是唐軍的箭雨。


    每一輪都有三五千支箭,狠狠地刺入薛延陀的軍陣中。人多竟然成了劣勢,幾乎用不著什麽瞄準,射不著這個還有那個,箭箭沒有落空的。


    可憐薛延陀的勇士,被嗆得睜不開眼,怎麽拉弓瞄準,前頭的幾千人,被割麥子似的射倒了。


    也莽眼看著自己的親兵們都慘死,狀若癲狂,發出一聲非人的嚎叫,帶著本部親兵直奔唐軍,任憑拔灼怎麽呼喊,都充耳不聞。


    拔灼隻好跟上去,雖然心中有點擔憂,但是想到敵我雙方巨大的差距,還是覺得這場仗沒輸的可能。


    而此時,前列的唐軍,見敵人來到跟前,也把手裏的弓箭扔掉,換成了精鐵打製的斬馬刀!以一往無前的氣勢,狠狠的砸進了薛延陀的陣中!


    大軍就像一隻開海闊斧,恨恨的劈在了無邊無際的怒潮之上!


    這劈波斬浪的一斧,劈開了無邊的海浪,殺的薛延陀鬼哭狼嚎,徹底陣腳大亂!


    唐軍實在是太凶猛了!揮舞著一人高的斬馬刀,一刀便能將一名薛延陀騎兵劈成兩半!有那武藝高強的將領,一刀之下,居然連人帶馬都能劈開!


    相較之下,薛延陀人的彎刀就太吃虧了,根本劈不到唐軍,就被人家一刀了賬!這些騎兵,原本都是陌刀手!定襄富得流油,李孝恭怎會不加以利用,這些‘斬馬手’,便是他訓練出來的殺手鐧,隻有三千人,卻可當萬人,他知道李牧追同娥要陷入苦戰,便把三千人都留給了他!


    更要命的是,唐軍已成哀兵之勢,所有人都是來拚命的!不拚命他們全都活不了!


    三千對五萬,沒一個人退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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