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過招呼後,四人便同行於這蘇府上,去那宴會之所。


    原本宋長明還想向薑河問一些蘇青青的事。


    畢竟當年就是他帶走的蘇青青,且對方與蘇青青那生母狐妖也是相識,定然是知曉甚多。


    但眼下這個場合,又身處蘇家,人多眼雜,他倒也不好直接問出口。


    “將軍,您要去那邊了。”穿過幾座花園,那道路的家仆就想引宋長明去原定的另一處宴廳。


    蘇家操辦隆重,這宴會廳也分了好幾處地方。


    什麽樣身份的人去什麽地方,自然是不同的。


    薑河作為長生薑氏族人,又與蘇風燁是至交好友,自然是要去主大廳的。


    而宋長明就隻能去側廳了。


    而這時,不待薑河發話,那為薑河引路的蘇家管事,似是地位不低,眼疾手快,一把拉過那為宋長明引路的家仆,斥責了幾句。


    而後對宋長明賠笑道:“將軍既與薑先生相識又重逢,自是一同去往正廳吃酒。”


    薑河聞言,這才輕笑頷首,他正有此意,對宋長明點頭道:“小友便一同去吧。”


    “好,今日沾了先生的光,能喝上更好的酒水了。”宋長明也不在意,灑然應下。


    正廳自是最為富麗堂皇,堪比王府大殿。


    一張張金雕玉琢的桌案齊整排列有序,薑河身份來曆顯赫,被直接安排在了數一數二的賓客位置。


    宋長明則同柳相南,趙東鳴,坐於薑河身後的桌案上,相對而言沒那麽起眼,倒是方便他們重逢相聚一同飲酒交談。


    “哈哈,薑河,許久未見,可好?”


    宋長明剛坐下不久,就見到蘇風燁快步而來,對薑河拱手道。


    “雲遊九州,比不上風燁你的好桃花啊。”薑河起身,淡笑道。


    隻是他的這抹笑,似是摻雜了一些不明意味。


    蘇風燁聞言,麵上有些不自然,輕歎一聲,低聲道:“薑河,世家重擔落下,我沒得選。”


    “風燁,這解釋的話,道錯人了。”薑河搖頭道,語氣依舊平淡。


    兩人交談的聲音很輕,怕是隻有後頭宋長明三人勉強能聽清。


    “我知道”蘇風燁苦笑一聲,明白對方的意思。


    “隻是,她又如何會給我解釋的機會”


    薑河沒再多說什麽。


    “不管如何,今日你能來,我很高興。”蘇風燁拿起桌案上的酒水,對薑河說道。


    “人生在世,摯友無多,當年情斷義絕的可不是我,自是要來。”薑河輕哼道。


    “你這家夥,雖然還當我是好友,心中卻也對我頗為不滿了”蘇風燁無奈道。


    “那是,因為你,我可是少了一個摯友。”薑河理直氣壯道。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


    “.”


    宋長明聽著兩人的對話,倒是有些意外,一向老成,風輕雲淡猶如老神仙一般的薑河,在麵對這蘇風燁時,卻也一改平日說話風格。


    少了幾分高深莫測,多了一些煙火氣。


    他同蘇風燁是平輩之交,看得出關係甚密,說話交談間沒太多的顧忌,確實就如同經曆許多的摯友一般。


    且即便兩人說的隱晦,但他也隱隱能夠聽出兩人所說之事,或許就是當年之事。


    情斷義絕的應是蘇風燁和他的狐妖妻子了。


    而薑河同蘇風燁和那狐妖,都是摯友關係,故而很清楚其中發生了什麽。


    就當年的事,薑河對蘇風燁是有不滿的。


    今日這場婚事,他來的也是沒有太情願。


    “宋將軍,不曾想你與薑兄竟也相識,我那刀可用著順手?”蘇風燁忽而話鋒一轉,對後桌的宋長明笑道。


    “還未當麵多謝前輩贈寶,此刀極好。”宋長明拱手道。


    “那便好。”蘇風燁頷首。


    與薑河喝完一杯酒後,打過招呼的蘇風燁也沒有多作陪,他是今日大婚的主角,自是有其他事要做。


    宋長明也抿了口酒水。


    不得不說,這蘇家款待賓客的酒釀當真一絕。


    喝了渾身暖流湧動,精氣神都隱隱有了些許滋長,儼然不是凡酒。


    他麾下也有酒坊生意,如今在宋平安的操持下也辦的像模像樣,已經出台了數種新酒。


    但與眼前這壺酒比起來,都還差的遠了些。


    “好酒啊!”一旁的趙東鳴早已半壺酒下肚,樂嗬不已。


    柳相南則看上去心情一般,這酒水也沒有喝的多歡暢。


    隻見他忽而道:“長明,此番這位成婚,青青她知曉後該有多傷心呐.”


    此前他一路相送,護行蘇青青前往元州。


    一路上熟絡後,他也對蘇青青這個可憐孩子抱有同情憐憫之心。


    同薑河一樣,這場婚事,也讓他著實不舒服。


    “時間會衝淡一切,包括至親的情誼.”宋長明沉默了下,也是輕歎一聲說道。


    “話雖如此.”柳相南搖搖頭,忽而看向宋長明道:“日後,多多疼愛她吧,畢竟除了他的生父生母,你就是她最親近的人了。”


    “自然。”宋長明沒有多說。


    他本想試試蘇風燁的口風,倘若隱晦的透露幾分蘇青青的消息,不知這位新郎會作何反應。


    但通過剛剛薑河與蘇風燁的談話,他知曉即便他這麽做,大概率也是什麽都改變不了。


    蘇風燁固然是蘇青青的生父,但他更是這蘇家的核心人物,肩負著振興蘇氏的重擔。


    相比自己的小家,他或許更在意蘇氏這個大家的榮辱。


    也因此,他直接放棄了自己原本的打算。


    “先生,青青在她娘親那裏可好?”宋長明對薑河問道。


    他雖與蘇青青有來回書信,但也想聽聽薑河所說。


    “挺好,她的那位母親疼愛青青,不亞於小友,放心吧。”薑河回道。


    “那便好。”宋長明點頭,放下心來。


    隨著時間推移,正廳中的賓客也越來越齊。


    一個個都光鮮亮麗,大多以上了年歲的老者居多,小輩則是極少。


    宋長明雖如今已是六十有三,但在這正廳中,仍是小輩的身份。


    也無怪薑河一直喚他小友。


    在場估摸著超過八成都是一兩百歲的,如這長生家族,更是活了數百歲都正常。


    六十多歲在人族武界確實不算什麽。


    賓客間觥籌交錯,氣氛已經逐漸熱鬧了起來。


    期間,宋長明眼睛一瞟,也見著了一些個熟人。


    如他們的大帥王天雙,以及軍中一些他見過麵的其他大帥級人物,也都在此就坐。


    他們也都沒穿大帥衣甲,隻穿著私服,所代表的也不是王權軍方,而是各自背後的世家前來。


    而往往一個世家到來的是數名家族核心人物,組成賓客團,給足了長生蘇氏麵子。


    那些軍中大帥,甚至都未必是各自世家中地位最高者,隻與宋長明差不多,坐在靠後的席位上,也可見這正廳賓客的份量都有多重。


    “薑先生,未曾想您來的這般早,多有怠慢,還望見諒.”蘇上語走進正廳,快步直奔薑河而來,拱手作揖,客客氣氣道。


    “無妨,酒水充足,菜肴可口,很周全。”薑河擺手道。


    “嗬嗬,那就好,那就好。”蘇上語一旁作陪,同薑河寒暄著。


    至於後頭的宋長明三人,則並不入這位蘇家族人的眼。


    宋長明倒也清閑的很,無人關注最好,今日隻需好酒好菜吃著即可。


    然而,忽覺一道灼灼視線落到他的身上,遲遲不曾挪開。


    宋長明抬眼尋著看去,與一雙冷厲的雙目對上。


    正廳一角,留意到宋長明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趙家賓客團之人,趙遵。


    因趙臨薪一事,一年前此人與宋長明,邢鐵心以及楊臻三人爆發過激烈衝突。


    最終是以趙遵賠禮道歉結束了那段事。


    如今一年過去,顯然對方並未徹底放下,依然將喪子的怨恨,落實在宋長明等人身上。


    尤其是當時未能救下趙臨薪的宋長明。


    自那一事後,這也是宋長明初次再見這趙遵,心中暗暗皺眉,倒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畢竟過去一年多的時間,那趙遵受家族約束,也沒有再胡來。


    如今對方隻是看了他一眼,他也不能做什麽。


    “良辰已到!”


    忽而廳外傳來呼聲,新郎官蘇風燁和新娘子古心月,雙雙走了進來。


    廳內一片的歡聲笑語,恭喜賀喜之聲不絕。


    按照婚事流程,開始操辦了起來。


    高座上,是諸多蘇家長輩,也包括了蘇家家主和家母,那也是蘇風燁的生父生母!


    一個個氣息強大,宋長明就是坐的近些也難以估量這些蘇氏長輩們的實力強弱,隻覺深不可測,讓他心中凜然。


    “怕是軍中那些位元帥,都不及這些長生的老骨頭吧!”宋長明心中暗道。


    平日裏蘇家都不顯山露水,甚至都說蘇家衰敗,頹勢盡顯,但他們畢竟還是長生家族!


    這份長生的底蘊仍然還在,天知曉這偌大的蘇家,到底藏了多少尊幾百年歲的老怪!


    在蘇氏沒有摘去長生二字,淪為普通世家前,就無人會小覷他們。


    “真是開了眼界了”宋長明收回目光,喃喃道。


    “這就是長生世家!”


    宋長明甚至懷疑在這翠柏道,到底是王權官府厲害,還是這超然的長生蘇氏厲害?


    一想到此前翠王這般配合的調兵遣將,隻為幫襯蘇家。


    這其中,還真是不好說。


    “那風州的長生古氏怎的沒人來呢?”宋長明輕聲道,有些不解。


    通常小姐嫁人,家族總是會陪些長輩來的。


    但如今看,那古家就來了一個古心月,就是隨行丫鬟也不見一個。


    “小友有所不知,這小姑娘身世也頗為淒慘,一脈親屬基本都在一場禍事中早亡了,就是她自己,也是當年風燁兄救下的一條命。


    說來這場姻緣,也是那時種下的種子。


    且她非古家嫡脈,隻是旁係,這場婚事,古家應當是不甚在意的,畢竟蘇家如今.”


    薑河回了幾句,說到後麵搖了搖頭,也沒有再說下去。


    但宋長明多少也理解了情況。


    這古心月雖是古家人,但遭了變故後,在家族中卻是沒什麽地位可言。


    若非如此,她想要不遠萬裏下嫁給蘇風燁,怕是也沒那麽容易。


    “原來如此,這小姑娘也是個可憐人”柳相南聞言,心情也是有些複雜了起來,不由重新打量起那新娘。


    “看來身在長生家,也未必就能幸福美滿。”宋長明不由輕歎道。


    “這是自然。”薑河眯著眼睛,撫須道。


    這點,他是最清楚的。


    他已經活了將近二百載歲月,早已閱盡了世家裏的諸多事。


    看了一代又一代的青年俊傑崛起或隕落夭折。


    再強大的世家,也不可能護得住每一個族人茁壯成長,事事順遂。


    如古心月這般的可憐人,在長生家亦是有的。


    成婚儀式流程繼續往下走著,這方麵世家最是繁瑣,從早上到日落,這流程便是不間斷的。


    “一拜天地.”


    一直到了重要時刻,忽而在席位飲酒的薑河,似有所覺,那拿起的酒杯忽而頓住。


    一直雲淡風輕的神色也變了變,最終化作一聲輕歎。


    “何苦,何苦”


    下一刻,一陣怪風從府外吹了進來。


    吹過了院牆,吹過了花園長廊,吹過了亭台水榭。


    最終吹入了這正廳宴會裏。


    包括蘇風燁在內的諸多蘇家長輩都是變了神色。


    其他世家中的一些感知敏銳的武道高手,亦是覺得這風不對勁。


    “蘇風燁,你當真沒有心!”


    又是一陣風吹來,吹著正廳內簾子甩動,燭火熄滅。


    伴隨著這陣風,傳進正廳裏的還有一道清冷之音。


    宋長明放下酒杯,看了一眼麵前的薑河,扭頭看向大殿外。


    他的感知中,這陣風裏可是摻雜著一股淡淡的妖氣。


    這是一陣妖風!


    無疑,來者是個妖族。


    隻是,哪來的妖族,竟是這般膽大包天,不僅偷入翠柏主城,還敢入這長生蘇氏府邸!


    聽起來多少有些天方夜譚了。


    看著豁然轉身,麵容錯愕的蘇風燁,宋長明多少有了幾分猜想。


    “何方妖孽,膽敢來此作祟!”一位大帥當先拍案起身,大喝道。


    “雪兒.”蘇風燁嘴唇輕顫。


    那正廳外,風中忽而多了一道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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