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城內,好似白玉所鋪的潔白街道上,車馬和行人的數目明顯少了些。


    不似其他城區的喧鬧繁華,此地更顯莊重宏偉,遍地貴族之氣。


    一輛樸素的馬車經過此地,反倒是顯得與之格格不入,引來旁人的側目。


    “這是何人的馬車,竟是在此地這般來去?”


    “如此簡陋,能進的來,倒是少見。”


    “這倒是勾起了少爺我的興趣,這馬車裏究竟是何人,這般不拘小節……”


    馬車緩緩行駛過,穿行其間。


    “向左,直行兩個街口,再向右轉……”


    蘇青青一路指揮,很快就望見了一座大府。


    實際上想見不著都難,隻因這一整條綿延四五裏長的街上,就隻有這麽一座大府存在,無比顯眼。


    這便是那長生蘇氏的府邸。


    許是為表尊敬,這一整條街都被命為長生街!


    在此街上,蘇氏子弟可見王不跪,若有不敬蘇氏者,當可先斬後奏!


    種種特權,也可見這長生蘇氏的特別。


    蘇青青神色複雜的盯著這座記憶中無比熟悉的大府。


    二十餘載過去,她終於回來了!


    宋長明拍了拍蘇青青攥得發白的手,示意她放輕鬆,也是在提醒著她。


    蘇青青輕吐口氣,牽強的一笑。


    “我知道的公子,今日隻為確認,不會登門。”


    “嗯。”宋長明頷首。


    馬車駛過蘇氏府邸大門。


    如今朱門緊閉,兩名家丁守在外頭,見著這輛樸素的馬車駛來,都是頻頻側目。


    窗簾子掀開一角,蘇青青蒙著麵紗,明亮的眼眸,看著自家府邸,沉默不語。


    “是個美人兒。”


    兩名家丁瞥見蘇青青,雖是蒙著麵紗,卻也隻覺麵紗下應當是個俏麗的美人。


    他們殊不知,今日瞧見的女子是他們長生蘇家流落在外的小姐。


    馬車沒有停下,就這般勻速穿過這條長生街,漸行漸遠。


    蘇青青收回目光,心中莫名的有些失落。


    或許她心中也在下意識的期盼著今日能夠在府邸外見著自己的父母親一麵。


    若真如此,那於她而言,該是怎樣的驚喜。


    “既然已經確認長生蘇氏便是你的家,接下來就需要調查清楚,你父母的下落以及當年將你送走的緣由。”


    馬車裏,宋長明緩緩說道這兩個關鍵點。


    尤其是後一個緣由,在沒搞清楚前,他是不會讓蘇青青與這個蘇家相認的。


    另一邊。


    在馬車離去後不久,蘇府大門從內被打開。


    幾人從中走出。


    若是宋長明在,定然認得這其中走出的兩人。


    正是柳相南與趙東鳴兩人。


    如今兩人麵上均掛著長髯,麵上也增添了不少褶子,那是歲月的痕跡。


    唯一不變的是當年的大俠英氣,如今仍未在兩人身上消退,且更多了幾分沉穩與幹練,麵對眼前的長生蘇家之人,雙目清亮,沒有絲毫怯場。


    “薑前輩,何不多留些時日,我家家主可還未見著您呢?”蘇上語對柳相南身前之人拱手道。


    此人麵上潔淨,相貌看著不過三十餘歲的模樣,卻有著不尋常的老成。


    “不必了,此行本就是順路經過冒然拜訪,既然故友不在,也不做久待。”薑河搖頭謝絕,帶著柳相南與趙東鳴抬步離去。


    “前輩,這蘇家看著可不像是沒落家族的樣子啊。”路上,趙東鳴忽而道。


    薑河輕笑一聲,道:“蘇家隻不過是在長生家族中顯得沒落而已,在各自地界上再怎麽不濟,也依然會是頂級家族,你看不出也是正常。”


    “原來如此。”趙東鳴若有所思。


    “前輩,我們要離開翠柏道了麽?”柳相南這時開口問道。


    “嗯,我想再去深淵一地瞧瞧。”薑河點頭道。


    “又是去看那深淵底下的巨大黑影麽?會不會這隻是一些特殊的地貌造成的假象?”趙東鳴問道。


    “也許吧,不過我翻閱過家族古籍,曾有過一些描繪,令我較為在意”薑河喃喃道。


    聽此,柳相南兩人也就不再多說什麽。


    三人出了蘇府後,就徑直離開了核心城。


    在踏出高牆的那一刻,柳相南隻覺周身浸泡在靈氣溫泉的舒爽感受迅速消退了下去,恢複主城原本該有的靈氣環境。


    一名車夫正巧駕著馬車離去,他留意到街角一隻雄壯的黃毛大狗一閃而過。


    柳相南愣了一下。


    “那隻狗”


    “怎麽了,相南?”趙東鳴問及,薑河隨之也側頭看向他。


    “那好像長明身邊的家犬.”柳相南自語道。


    主要也是大黃與大白兩隻如獅虎般的大狗子,辨識度太高,以至於當年見過幾回的柳相南至今也沒有忘記。


    “怎麽可能呢。”趙東鳴聞言,下意識的搖頭,隨即道:“難不成那宋小子也來古淵國了?”


    柳相南無言。


    趙東鳴麵上笑意收斂,他忽然仔細想想,以宋長明的修煉進度,這麽多年過去貌似還真未必不可能.


    “既然在意,不妨去看看。”薑河輕笑道。


    柳相南點頭,身形一動,掀起一陣清風,掠過那街角。


    已經漸漸走遠的宋長明似有所感,停了下來回身看去。


    有時緣分就是這麽巧妙,哪怕天各一方多年,總有一日也有重逢之時.


    片刻後。


    第二城區裏的一處名家酒樓。


    “這位就是柳兄曾經所說的”宋長明看向上座的薑河,不由問道。


    隻一眼,他就看出薑河的不尋常之處。


    看上去不過三十餘歲,卻有著一雙曆經滄海桑田的眼眸。


    更關鍵的是他的生命氣息已經十分悠久了,遠不是正常三十餘歲之人所能比擬的。


    幾乎不用猜也能想到,此人就是柳相南曾經同他提過的長生者。


    “不錯,前輩正是當年救治我之人.”柳相南點頭坦言道。


    順便將之後的事也簡單的道了出來。


    在宋長明抵達古淵國之前,薑河就已經先一步造訪了大萊,並帶著柳相南趙東鳴兩人去到了深淵彼岸的雲州,且已經在古淵國中遊曆了兩年有餘。


    一直到今日,與宋長明再次碰麵。


    兩人初見,都是沒想到彼此能夠一樣來到古淵國,隻能說他們之間還有一些緣分未盡。


    “如此說來,前輩也是長生家族之人了?”宋長明問道。


    “雲州上藜道,長生薑氏。”薑河頷首,淡笑著回道。


    說罷,他的目光落到一旁的蘇青青身上。


    “如我所料不差,小姑娘也是長生家族子弟吧。”


    蘇青青麵色一緊,不由看向一旁的宋長明。


    她擔心身份暴露後,會被蘇氏發現。


    宋長明也有些意外,不由問道:“前輩是如何知曉的?”


    薑河麵上笑意未變,道:“長生家族子弟,身上的生命氣息與常人不同,精神感知力強大之人都能有所察覺。”


    宋長明恍然,怪不得他一見薑河,就察覺到此人氣息不同尋常。


    “小姑娘一直以麵紗遮掩容貌,可是有難言之隱。”薑河接著道,麵上有些許好奇之色。


    “確實如此,前輩見諒。”宋長明替蘇青青說道。


    “這倒也沒什麽,你我萍水相逢,每個人都有秘密。”薑河沒有追問下去,抿了口杯中酒。


    “前輩此番來此,可是為拜訪蘇家而來?”宋長明話鋒一轉道。


    “已經拜訪過了,可惜故友都不在,倒是白來了一趟。”薑河搖了搖頭。


    “前輩要拜訪的故友該不會是蘇家的蘇風燁吧。”宋長明忽而道。


    “哦?你也知道風燁?他確實是我的其中一位故友。”薑河有些詫異道。


    “當年您的這位故友在翠城可是才情無雙,我也隻是有所聽聞他過去的事跡,頗為欽佩,不過據說他已經失蹤好些年了。”宋長明試探的說道。


    若想要了解蘇家更多的近況,同在雲州的長生家族子弟,且剛剛登門拜訪過的薑河,無疑是最好的詢問之人。


    “失蹤倒是談不上,隻不過二十多年前發生了一些事,讓他離開了一段時間,後來也早已回歸家族,隻是他的妻子,當年這般恩愛,如今卻是”


    薑河言及此,搖了搖頭,似是覺得有些惋惜。


    一旁的蘇青青渾身僵硬,案桌下雙手輕輕顫栗著。


    也虧得她在聽到自家父母消息時,尚且還能沉得住氣。


    宋長明剛剛所提到的蘇風燁正是他親生父親的名。


    關於她父親的諸多事,自然也是蘇青青道於他聽的。


    “此事不知前輩能否細談?”宋長明問道。


    “你對此事感興趣?”薑河含笑,忽而反問道。


    “確實有些好奇,若此事不可說,那便算了。”宋長明搖頭道,他清楚薑河應當是察覺到了幾分端倪,他也沒有勉強求問。


    薑河稍稍收斂了麵上笑意,忽而自顧自道。


    “大約六十多年前,蘇家有兩兄弟,才情出眾,在雲州地界美名流傳,是當年蘇家的兩大門麵,因家族引薦,我與他們結識便是在當年。


    幾人一同遊曆天下,磨練武道心境,並以此結下深厚情誼,成為了摯友”


    宋長明幾人都靜靜聽著,包括蘇青青。


    兩人都清楚,雖然扯得有些遠,但薑河述說的過往裏,其中一位便是蘇青青的父親,蘇風燁。


    “後來我們遇到了一位女子,此女容貌傾國傾城,宛若從畫中走出的仙子一般,她與我們結緣,並最終與風燁相愛。


    風燁不顧家中和兄長勸阻,毅然與其成婚,後來不知風燁兄用了何辦法,逼的蘇家接納了此事。


    大約三十年前,兩人還誕下一女,隻可惜後來.”


    薑河說到這,稍稍停頓了下,搖頭飲酒。


    “後來如何了?”一旁的蘇青青卻是再也坐不住,脫口而出。


    薑河看向蘇青青愣了一下,倒也不惱蘇青青的失禮,反倒是對她頗為溫和的一笑,放下手中酒杯,繼續道。


    “長生家族之間,為了確保長生血脈的延續,通常都有一個規矩,那便是隻可與同為長生家子弟結親,娶妻生子。


    與非長生家之人誕下子嗣,隻會讓家族的長生血脈不純,風燁兄此番是壞了家族規矩,方才遭到蘇家反對,此事是風燁兄有錯在先,但若僅此而已倒也就罷了,怎料”


    薑河長歎口氣,神色複雜。


    “怎料顏雪,卻並非人族,而是妖!”


    昔顏雪,這便是當年他們所遇到的那奇女子的名字,也是蘇風燁所娶下的妻子。


    “這”宋長明聽到這,也是意想不到會是這般展開。


    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仿佛一下明白了為何當年蘇青青的父母會失蹤,而蘇青青又為何會被蘇家所舍棄,扔到了深淵彼岸自生自滅。


    家族中的門麵人物,被寄予厚望的天驕子弟,娶來的妻子不僅不是長生血脈者,甚至娶來的都不是人.


    長生家族如此驕傲,換誰做這家族長輩,都得暴跳如雷,怒火衝頭,又怎可能接受此事。


    “人族與妖族並非不能結合,畢竟妖中亦有善,但在長生家族中,這是頭一例,蘇家的長輩們隻覺此事讓家族蒙羞,出手重傷了顏雪,險些將其斬殺在府上.”


    薑河說到這,蘇青青的呼吸已經亂了,眼眶泛紅。


    一旁的趙東鳴聞言,皺了皺眉頭,問道:“那蘇風燁呢,其妻子任人打殺,他也不管不顧麽?”


    宋長明也是凝眉,看向薑河。


    “此事風燁兄也是被蒙在鼓裏,或許是心也亂了.”


    薑河這般說,倒是有些為自己故友開脫之意。


    宋長明暗自搖頭,不管怎麽說,這畢竟是他朝夕相處數十年的妻子,怎能忍心看其險些被殺都無動於衷。


    不過此事說來也確實複雜的很,其中諸多細節他也並不是完全知悉,未知全貌他也不予評說這對夫妻的所作所為。


    畢竟故事中的這位妻子也一直在刻意隱瞞了自己妖族一事,這同樣是事實。


    眼下,他更多的是擔心知道真相的蘇青青,在場最受此事衝擊的也定然是她。


    “他們現在在何處?”沉默良久的蘇青青忽而出聲。


    薑河看向她,開口道:“風燁還在蘇府,時常閉關,一心修煉,顏雪則已經失蹤多年了。”


    “您不是說他們還有一個女兒麽?”蘇青青問道。


    “聽說早已經夭折了。”薑河回了句,忽而又道:“但我想,這個命途多舛的孩子,應當還活著。”


    “.”蘇青青沒有再開口。


    一旁的柳相南豁然看向蘇青青,若有所思。


    “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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