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


    醫療。


    其實這是嚴紹庭早就蓄謀已久的事情。


    而且,在這兩件事情上,嚴紹庭發誓不摻雜半點私人利益。


    嘉靖卻是興致更盛:“教育?醫療?兩手抓……”


    嚴紹庭重重點頭。


    在眾人紛紛麵露不解。


    不論是嚴紹庭說的教育還是醫療,都好理解,但這兩手抓又是何故,卻是眾人想不明白的。


    而嚴紹庭也在眾人注視下,說出了後世幾乎是人人都知道明白的兩句話。


    “教育為本。”


    “醫療為民。”


    “民本之事,事關社稷。”


    不是嚴紹庭有什麽崇高的理想,也不是他想要在這兩件事情上想要得到什麽來自於朝廷在權力方麵的回報。


    而是當他覺得自己有能力,也能夠改變一些事情的時候,並且是一樁利國利民的好事時。


    嚴紹庭便覺得,自己可以不用去考慮什麽朝堂權力得失,而去促成這樣的事情。


    這事也無關自己當初立住東南改稻為桑,又或者是鹽政乃至於開海等事,是為了要在朝堂權力上做些圖謀。


    純純粹粹就是希望當下的大明,能夠給將來起個好頭。


    可嚴紹庭是如此想。


    但在場的人卻不是這樣想。


    這時候就算是高拱和袁煒,也不由的在心中嘀咕了起來,嚴紹庭是不是打算借著今天的事情,在這兩件事情做些什麽圖謀。


    畢竟。


    在當下朝中人看來,嚴紹庭就是純純的一隻小狐狸。


    至於另一隻老狐狸。


    那不必說,自然就是當下看著已經是撂挑子隻等回家養老的首輔嚴嵩了。


    就連嘉靖,腦袋裏頭一個念頭也是嚴紹庭是不是要在這兩件事上做些什麽手腳了。


    倒是這個時候。


    原本一直都是皇帝詢問,自己回答的嚴鵠,卻是看向了皇帝。


    “皇上,兄長說的沒有錯,這確確實實關係我朝社稷。”


    見到嚴鵠也如此說。


    嘉靖倒是少了幾分猜測,而是笑眯眯的看了嚴鵠一眼,而後才看向嚴紹庭:“你接著說吧。”


    見老道長如此作態,嚴紹庭就知道,這位怕不是剛剛正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目的不純。


    自己是那種人?


    我嚴紹庭就不能無私無欲無求的為國為民一回?


    不過有小雀兒助攻,嚴紹庭也是趕忙開口解釋了起來。


    “回稟皇上,當初有皇上信任,微臣執掌督辦昌平注視,在昌平開設書院。微臣一開始的想法,便是能借書院教授昌平子弟百業之技,也能讓這些孩子們日後有個除了耕種於野之外的賺錢養家的本事。”


    這一點。


    在場眾人都清楚。


    嘉靖亦是笑著點了點頭。


    當初嚴紹庭要開書院,自己還暗暗的懷疑了一把。


    不過一開始,昌平書院也確確實實是隻招收昌平子弟教授百業之技。這一點嚴紹庭當初和現在,都沒有說假話。


    隻不過後來也算是因緣際會,巧合之下,有了聶豹、王畿、錢德洪三位士林老夫子加入,昌平書院這才開始在經學上下了功夫。


    嚴紹庭則是見話都已經說到了這裏,也就沒有什麽顧忌了。


    反正自己要說的話,也不會觸及到什麽人的利益。


    他緊接著便說:“天下每逢讀書人,便以經學科舉而論。可陛下知曉,在場諸位閣老也清楚,朝廷三年一次春闈會試,不過兩三百人中榜。可天下間,每年卻有數十萬人趕赴鄉試、會試。


    微臣以為,讀書非隻有科舉一途。天下可讀書者,也非僅限入朝為官一道。天下百業,白首可為賬房先生乎?天下百術,目不識丁可為醫師乎?”


    說到這裏,就連嚴紹庭也不免心生唏噓。


    那句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壞。


    這句話放在後世,或許是真知灼見。


    可若是要分析這句話說的人和時代背景,那就不一樣了。


    這裏的讀書高,說的是讀聖賢文章,去考取功名入朝為官。


    可官?


    大明億萬百姓,朝野上下滿打滿算也不過三四萬官員罷了。


    嚴紹庭所要說的讀書,和這一點那就是全然不同。


    在闡述完自己的論點之後。


    嚴紹庭繼續說道:“天下書本千萬,也非盡是聖賢文章,經學道理。醫術萬千、算術也有道,更莫說陰陽、木匠等等。微臣以為,教育為本,乃為增強我朝黎庶百姓活路之術。當今天下,九成九的百姓都以耕種田地為生,可若是一遇災患,便隻能坐等朝廷賑濟。


    可若是多些精通算術,精通鍛造、打鐵、木工、泥瓦工的人呢?便是不說這些,隻是多些會燒瓷、會織布的人。隨著我朝開海,國朝所產貨物售往海外,這些從事生產之人,豈不是也能多些收入?”


    說完之後。


    嚴紹庭抬頭看向老道長,語重心長道:“微臣知曉,百姓以安分為主,朝廷方可從容治理天下萬民。可當下朝廷也已開先河,陛下準允朝廷執行待官生保送製,以圖公門酷吏減少。而若是有更多百姓精通算術、刑名等等,朝廷和地方衙門,是否也能因此有更多選擇?隻要會的人多了,地方上官府衙門也不會因此隻能選擇那寥寥幾戶人家入公門為吏。”


    所謂皇權不下鄉。


    雖然成因有很多。


    但是,同樣也有因為地方官府可選擇的餘地少。


    天下能識文斷字的人就那麽多,能通曉算術、刑名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官府做事,選用胥吏,那些三班差役之類的當然可以選擇不通曉文字的人,但公門各房小吏,卻還是要選用通曉文字,明白算術、刑名的人。


    隻有選擇麵多起來,地方上的主官才能有更多的選擇,從而減少地方大族的把控。


    這一點的道理,其實不用嚴紹庭說的更多。


    嘉靖在聽到他的解釋後,也能夠明白。


    嚴紹庭這時候才在停頓片刻後,重新開口:“也正因此,微臣說當下國朝,當以教育為本。非是要人人都科舉功名,入朝為官。而是隻有百姓們知道的更多,能識文斷字,通曉一道,才能真正讓我朝百業興旺,也才能讓朝廷在官員之外,公門取用無數。”


    “百業興旺……公門取用?”


    嘉靖低聲念叨了一聲。


    徐階卻是眉頭皺緊。


    當下雖然時間短暫,但他從嚴紹庭這番話,也確實沒有看出他是有什麽別的圖謀。


    就連高拱和袁煒也是眼中疑惑愈發濃鬱。


    沒道理啊!


    嚴紹庭會在這個時候,偏偏提了這等對他似乎並沒有什麽好處的事情啊。


    這不合理!很不合理!


    然而。


    嚴紹庭卻已經是轉口繼續往下說:“而至於微臣所說的醫療為民,其道理則更為簡單,便如今日陛下所見,也如陛下方才所言。若無這些書院醫學生在場及時救治,而讓陛下傳旨太醫院,恐怕在太醫們前來昌平的路上,便會有不少人因重傷不治而撒手人寰了。


    而這一點,若是放眼天下兩京一十三省,地方上那些居於鄉野村舍的百姓,過往有了病痛也隻能按照習慣自行尋藥醫治,甚至是強忍疼痛期盼病症能自行消退。然而事實卻是,天下間不知有多少百姓因為無法尋醫救治,隻能因病痛死在家中床榻之上!”


    這就是事實。


    毋庸置疑的事實。


    這年頭,學醫的人本就不多。


    更不要說尋常百姓生病有沒有錢去尋醫問診了。


    便是有那個錢,等患病的人從鄉野跑到了城裏,找到了大夫,或許病情也早已加重,到了不治的時候了。


    嚴紹庭麵露不忍道:“微臣因李先生之機遇放在書院增設急救一科,而若是天下能多些專門精通風熱風寒救治的人,又或者多些治療尋常病痛的大夫。這些人在地方上四處走動,尋醫問診,又是否能多一些百姓免於病痛之苦?


    “而若是朝廷能在太醫院之下,專門針對軍中常見病症培養醫者,朝廷便可將更多的醫者送入軍中,也能減少軍中將士傷亡。


    而以臣之見聞,曆朝曆代軍中將士,戰陣之上立死者不過一二,更多的人是在戰爭之後,因救治不當或救治不及而亡。這一點,微臣以為,凡軍中主將或太醫院的太醫們,應當是清楚的。”


    根據自己不知真假的記憶,這個時候西南很多地方,還在流行以巫術治病的情況。


    這可是要命啊。


    雖然比之西方動不動就在腦袋上開個洞放血要強,但也強不到哪裏去。


    嚴紹庭深吸一口氣:“不論是尋常百姓,還是軍中將士,首先都是我朝之民,是陛下的臣民。所以,微臣方才有言,醫療為民。”


    到這裏。


    嚴紹庭的話才算是說完了。


    他默默的看了老道長一眼。


    嘉靖的臉色很是平靜,隻是閃爍著的眼神,卻透漏出他正在思考著嚴紹庭所說的這兩件事。


    他不由的轉頭看向了他的內閣大臣們。


    嚴嵩麵帶笑容,輕笑著開口:“好事。”


    隻說了好事二字,嚴嵩便閉口不再往下談了。


    然後,嘉靖的眼神就瞥向了徐階。


    隻是徐階卻是緊閉嘴唇,眉頭微皺,似乎還在琢磨著什麽。


    而徐階現在也確實是滿心不解,不斷的琢磨著。


    要說嚴紹庭在這兩件事情上有什麽私心的話,徐階現在能想到的就是一個名。


    除了名聲。


    徐階現在想不到嚴紹庭還能得到什麽實實在在的好處。


    而且就算這兩件事真的要辦,也不見得就能在一時半會兒見到成效。


    這就是一樁看不到頭的事情。


    看不懂啊!


    徐階的眼角餘光掃向了嚴紹庭。


    這時候他是真的看不懂今天站在麵前的嚴紹庭了。


    而高拱在憋了許久後,也是在臉上擠出笑容:“臣覺得這兩件事,也確實算得上是好事。”


    雖然高拱憋出了不少字眼。


    但總結一下,其實和嚴嵩所說的也沒半點差別。


    好事。


    至於怎麽個好,高拱也說不上來。


    這事實實在在是看不明白。


    倒是袁煒的臉上漸漸露出笑容。


    他不由的看了一眼嚴紹庭,而後笑著對嘉靖說道:“嚴賓客今日所言,教育、醫療二事,確確實實是個好事。天下百姓若能多讀書,便是不讀聖賢書,也能如昌平這邊的百姓多一個賺錢的門路。至於這醫療,微臣覺得今日昌平這邊,大夥也都看得清楚,微臣也不必多言。”


    這算是肯定了嚴紹庭所說的話。


    隻不過。


    袁煒很快又笑著說道:“隻不過,這兩樁事若要以朝廷推行,恐怕終究還是力短,且見效甚慢。雖然微臣算著也費不了多少錢糧,但……”


    為政最怕見效慢。


    那句話怎麽說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


    這換到官場上也是一樣,地方官府換了一任主官,那地方上的事情便要換個樣子。


    袁煒這是在擔心,朝廷雖然不用費多少錢糧去辦事,但這筆錢糧到底是要出去的。而若是一直見不到成效,難免會惹來不必要的誹議。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原本一直忙著救治重傷員的李時珍,卻是忽然帶著滿身的鮮血衝了出來。


    他先是朝著皇帝拱手作揖。


    而後便沉聲開口:“皇上,若皇上準允,草民在昌平書院也是能再多教些學生,這些學生日後學成也能再去教授更多的人,隻願我大明將士日後能少些非戰而亡的事情。”


    嘉靖對李時珍是有印象的。


    誰讓李時珍當下名氣大,尤其是在民間,那幾乎就是神醫。


    但嘉靖卻還是看了嚴紹庭一眼。


    “這件事你先理一個章程,等日後交給朕和內閣看過再議。”


    嚴紹庭也未曾麵露失望。


    畢竟這種不鹹不淡的事情,想要讓老道長立馬拍板子同意,那是不可能的。


    他亦隻是拱手領命。


    心思卻是轉到了別處。


    倒是嘉靖,這時候重新看向在場似乎是待的有些發悶了的嚴鵠。


    如同哄小孩一樣的。


    嘉靖衝著嚴鵠招了招手。


    在嚴鵠不解的走過來時。


    嘉靖已經是麵露笑容:“今日朕親眼目睹,你在場上與敵廝殺的雄姿,朕想著國朝上下似你這麽大的小將不是沒有,但如你一樣悍勇無雙的恐怕就少之又少了。”


    嚴鵠隻是憨憨的笑著:“吃的多,力氣就大。”


    嘉靖卻是立馬搖頭,喏了一聲,而後笑著說:“說說吧,今天你立下大功,想讓朕賞賜些什麽給你?”


    在場眾人頓時眉頭一挑。


    隨著皇帝這話開口,也就說明了。


    現在到了要論功行賞的時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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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義父們,晚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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