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家祖孫三代是如何表達皇家親情,嚴紹庭對此自然是一無所知。


    當下的他正忙於應付那摩肩擦踵出城前來昌平登門道喜的朝中人家。


    從昌平出發報喜的隊伍,連成片的衝進城中,將嚴家終於四世同堂的大喜事傳到了所有的地方。


    嚴嵩接到消息後,也不管是否到了下衙的時辰,便喜滋滋的滿麵紅光在徐階、高拱等人道喜聲中拍著屁股離開了文淵閣。


    而在刑部的嚴世蕃,亦是在聽到消息後,立馬就將刑部的差事盡數都交付給了右侍郎,還特意格外申明近來大抵是不會關注刑部事務。


    儼然一副要在昌平多抱幾天寶貝孫兒的意思。


    陸府那邊,家中女眷子弟亦是烏泱泱的組成群往昌平趕去。


    自從孩子生下來後。


    昌平的煙火和鞭炮便沒有停下來過。


    酒席也是一波接著一波,後廚的廚子、廚娘們忙的是連軸轉,也趕不上前麵從各處趕過來道喜的人。


    足足忙活了兩天。


    嚴紹庭望著最後一波前來道喜的人離去,終於是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


    拍拍屁股,轉過身走進書院。


    陸繹便不知從什麽地方鑽了出來。


    他還順手從懷裏掏出一隻肉包子塞進了嚴紹庭的手裏。


    “知道姐夫這兩天忙的腳不沾地,光忙著迎來送往的了,定然是腹中空空。”


    嚴紹庭也不多說什麽,拿著肉包子就往嘴裏塞。


    三兩口將包子吃進肚子裏,嚴紹庭還有些意猶未盡。


    他開口問道:“你姐那邊現在怎麽樣?”


    陸繹立馬挑起眉頭:“二姐那邊什麽樣子,您還能不知道?我反正是擠不過去,大姐和三姐都在二姐屋子裏,陪著李妃一同說話。還有幾位國公家的女眷,也都在那邊。”


    聞言。


    嚴紹庭不由皺了皺眉。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這時候剛剛生子的婦人,該是多靜養才對。


    陸繹似乎是看出了姐夫的擔心。


    在一旁小聲解釋道:“都是在外間說著話,也是為了不讓二姐太過閑悶了,能在裏屋聽個動靜。有芸娘和李神醫在,進補的湯藥都是按時送過去的,聽說李神醫還留了兩名學過婦科的女學生在二姐屋裏照看著,您就放心吧。”


    見大妹子那邊都已經有人安排好,嚴紹庭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他已經領著陸繹走到了書院裏一處茶室外。


    隻聽屋子裏不時傳來爭吵聲。


    聽其聲音,乃是老嚴頭和聶豹、王畿、錢德洪三位老夫子的動靜。


    嚴紹庭眉頭一挑,麵露無奈,衝著屋子裏挪了挪嘴:“還沒吵出個道道來?”


    陸繹攤攤手聳聳肩:“我看這事還有得吵,沒指望了。”


    嚴紹庭亦是無奈一笑。


    自從自家大兒子出生,老嚴頭接到消息從京城趕過來後,給自己這頭一個重孫子取個怎樣的名字,就成了老嚴頭最關心的問題。


    但偏偏聶豹三位老夫子,也想要橫插一手。


    雖然說這是他們老嚴家的事情。


    但按照三位老夫子的意思,這孩子也算是他們心學嫡傳,取名一事必須得要引經據典,得要能庇佑孩子一生平安。


    於是這四位加起來比大明朝命都長的老爺子,就開始吵得不可開交。


    又聽了一陣屋子裏的爭論。


    嚴紹庭隱隱約約聽到,這四位老爺子,已經是從四書五經轉移到了曆朝曆代典籍文章上,就為了要取一個大夥都能滿意的名字。


    無奈的搖搖頭。


    嚴紹庭也隻能在心裏對兒子抱以歉意。


    恐怕自家的崽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可能會沒有一個正經的大名。


    陸繹瞧著二姐夫無奈的樣子,卻在一旁小聲嘀咕道:“裕王前天回京後,又帶著李妃和世子過來,聽說了嚴閣老和三位老夫子的事情,似乎也有意參與進去……”


    他這就是往火上添油的做法。


    嚴紹庭不由一陣頭疼。


    隻希望最後,自家的崽能有個讀起來順暢的名字就算是萬幸了(征集)。


    在清楚自己沒有給親兒子取名的權力後。


    嚴紹庭便領著陸繹一路走出書院,鑽進了書院後麵的嚴府別院。


    進了別院裏,便見處處都掛著大紅燈籠,仆役丫鬟們也個個都是滿臉紅光。


    見著嚴紹庭過來。


    如今這些下人,也個個都改了稱呼。


    大爺。


    至於原本屬於嚴紹庭的大少爺、大公子的稱呼,如今已經落在了連名字都沒有的兒子身上。


    老嚴頭則正式升職成了老太爺,嚴世蕃也算是混到了老爺的份上。


    小雀兒這個還沒有定親的龍虎大將軍,也跟著晉升成了二爺。


    嚴家內部的變化,嚴紹庭對此也隻是抱以釋懷的笑意。


    一代人便有一代人的不同。


    兒子的出生,便代表自己已經不再能用年輕自居。


    這便是獨屬於中原人那莫名的傳承。


    好不容易到了後宅。


    嚴紹庭便撞見蹲在門口台階上的小屁孩朱翊鈞。


    他看了一眼周圍,不見再有旁人,不由眯起雙眼,麵露好奇。


    朱翊鈞看到嚴紹庭過來,立馬笑著竄了起來,一把就撲到了嚴紹庭的懷裏。


    “師傅,她們都不帶鈞兒玩。”


    “鈞兒想找小師弟玩,也被母妃打出來了……”


    嚴紹庭一把將小屁孩抱起托在懷裏,揉了揉小屁孩肥嘟嘟的嬰兒臉:“我都沒見到你小師弟幾次,別說你了。”


    當師傅的長長一歎。


    被抱在懷裏的朱翊鈞也是耷拉著臉輕歎一聲。


    但朱翊鈞到底還是孩子,情緒來的快,走的也快,他轉悠著那雙圓滾滾的眼珠子瞅了眼四周,然後便趴在嚴紹庭的耳邊,小心翼翼的說了起來。


    “師傅,前天我和父王去了西苑見皇爺爺。”


    嚴紹庭心中頓時一跳,他這兩天忙的是連頭轉,全然都沒注意到裕王一家子都幹了些什麽。


    他當即小聲詢問道:“哦?世子是要多去陪陪皇上,要多在皇上跟前盡孝。”


    朱翊鈞卻是撇撇嘴:“不是啦師傅,鈞兒那天和父王去西苑見皇爺爺,是為了師傅您呢!”


    說完話,朱翊鈞的眼裏透著一股子機靈。


    嚴紹庭卻是眉頭一挑:“世子是為了臣?”


    朱翊鈞卻不說話了,抬起小臉看向碧藍的天空,眼珠子卻斜拉著瞄向嚴紹庭。


    嚴紹庭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小屁孩的腦袋:“三包牛肉幹,等下就給你藏在老地方!”


    聽到這次能有整整三包牛肉幹。


    朱翊鈞立馬雙眼閃爍著亮光,嘴角也有一串口水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他立馬抱住嚴紹庭的脖子,小聲道:“皇爺爺說,等這次事情之後,找到機會,就給師傅在南京那邊賞個大大的官職。”


    聽完徒弟這話。


    嚴紹庭心中一愣,眼神也變得悠長起來。


    而在一旁的陸繹則是目光轉動,姐夫要去南京任職?


    那自己往後可咋辦?


    南京錦衣衛那邊不知道還有沒有缺?


    嚴紹庭在短暫的遲疑後,卻是立馬反應過來,將小屁孩放到地上,拍著腦袋叮囑道:“世子這話可不能再對旁人說起,不然皇上會不高興的。”


    朱翊鈞重重點頭,還不忘拍起胸膛:“師傅放心吧,鈞兒保證不對別人說!”


    “乖!”????捏了捏小屁孩滿是肉感的小臉蛋。


    這時候,芸娘正滿臉漲紅的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嚴紹庭立馬牽著小屁孩上前:“帶世子去後廚找些果子吃,甜食不能再給他多吃了。”


    聽到不能吃甜食,朱翊鈞立馬癟起嘴,但眼珠子卻是一轉,低著頭麵露笑容。


    隻要師傅不在場,自己有的是機會拿甜食吃。


    芸娘應了聲,說了聲陸文燕已經睡下,其他幾位夫人也要出來了,才領著朱翊鈞離開。


    這頭。


    嚴紹庭走到屋門前,便見李妃領著一幫婦人走出來。


    見到嚴紹庭。


    李妃立馬笑著打趣道:“瞧瞧,說曹操,曹操就到。他這兩天在前頭忙著,恐怕心思全都在這屋子裏了,咱們啊也別打攪了人家小夫妻,快些去前頭支兩桌麻將耍耍。”


    聽著李妃的調侃,嚴紹庭也隻能是抱以微笑行禮。


    但凡是李妃跟著裕王來昌平,那就是放開了玩。


    借著這等機會,也算是替裕王和京中各家拉近了不少關係。


    送走了這幫婦人。


    嚴紹庭這才轉頭看向還跟在身邊的陸繹:“剛剛世子說的都聽到了?”


    陸繹連忙點頭。


    嚴紹庭目光轉動,低聲道:“今年恐怕難說,但明年大概是要南下了,若是有機會,先將朱七他們安排過去,到時候也好行事。”


    陸繹依舊是點點頭。


    這事的道理他懂。


    若姐夫當真要南下為官,自然少不了要有錦衣衛裏的自家人在那邊提前布置好一些暗地裏的事情。


    嚴紹庭又說:“南京城裏現如今的情況,也查一查,到時候送來。”


    陸繹眉頭一緊:“那幾家要不要也一並查了?”


    嚴紹庭頓了一下,隨後才點了點頭。


    “別暴露了就行。”


    陸繹嗯了聲,已經心中有數。


    而嚴紹庭見自己交代完,陸繹已經明了,這才放下心,轉身走進屋裏。


    進到屋中。


    並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雖然大妹子當下還在坐著月子,但屋子卻顯得清清爽爽的。


    而在裏間也果然如陸繹所說的,有兩名李時珍教出來的女學生陪護著。


    見到嚴紹庭進來,兩人還要起身行禮,卻被嚴紹庭搶先一步攔下。


    “你們辛苦,先去歇息會兒,我在這邊陪著。”


    兩名學生點點頭,卻仍舊是福身行禮後,這才壓著腳步走到外間候著。


    嚴紹庭這才終於是得以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陸大妹子,以及在繈褓中的兒子。


    母子兩人這會兒都閉著眼睡著。


    但似乎是感應到了嚴紹庭的到來。


    才睡下沒多久的陸文燕,皺著眉頭便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見到果然是嚴紹庭來了,陸文燕的臉上立馬露出燦爛的笑容。


    “夫君……”


    嚴紹庭點點頭,便坐在了床邊:“夫人辛苦了。”


    陸文燕搖搖頭,轉頭側目看向被放在床榻裏麵的兒子。


    慶幸嚴家沒有那麽多的刻板規矩。


    兒子生下來後也沒有立馬就被交給奶娘,而是一直都陪在陸文燕身邊。


    看著熟睡中的兒子,以及臉色有些蒼白的大妹子,嚴紹庭輕輕的低聲說著話。


    屋中,夫妻二人小聲的閑聊著家長裏短。


    ……


    京宣驛路。


    作為連通京師和宣府鎮的重要驛路,每日都有無數的軍民商賈往來此間。


    近來又因為蒙古人叩邊,京宣驛路便顯得越發繁忙起來。


    素有天下九塞之一、太行八徑之一美稱的天下第一雄關居庸關。


    如今更是整日裏軍馬往來。


    這一日。


    一支騎兵隊伍,卷著長長的塵煙,自關外直奔居庸關而來。


    整個隊伍馬不停歇,路上行商軍民望之旗號,紛紛躲避不及。


    隊伍一直到了居庸關下,才終於不得不按照規矩停下戰馬。


    一名打頭的騎兵慢慢的驅趕著馬到了關口下。


    又自懷中取出一塊令牌,及一份文書,遞給了守在關口前的將領。


    關口將領接過令牌和文書,打開細細一看,查驗之後臉色頓時大變,忙亂中連忙又將兩樣物件雙手捧著送還給了對方。


    而後將領便揮舞著手號令關口士卒清空通道,帶著麾下官兵撤到了一旁。


    “末將參見大將軍!”


    守關的將領帶著人,望著騎兵隊伍裏,那名為首的男人,振聲高呼。


    而被稱之為大將軍的男人,也隻是點頭嗯了聲。


    隊伍便再次加速起來,直衝關內奔襲而去。


    全程整支騎兵隊伍都寂靜無聲。


    在過了居庸關之後,沿著燕山中的山道一直向著東南方向駛出十二裏後,眼前景色便頓時豁然開朗起來。


    關內平坦的土地,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中。


    隊伍也漸漸慢了下來。


    宣府鎮參將蘭永震騎著馬到了被稱之為大將軍的男人身邊。


    “大將軍,前方再有二十裏地便是昌平所在。”


    望著昌平方向,蘭永震的臉上帶著一份感激。


    而被稱之為大將軍的男人,則正是這一次奉旨入京述職的宣府鎮總兵官馬芳。


    馬芳此刻亦是順著蘭永震手指方向看了過去。


    他的臉上帶著一抹深意。


    “聽聞嚴府近來將有喜事。”


    “也不知老夫能否有機會,此次入京之際,登門討一杯喜酒?”


    一旁的蘭永震麵露意外,默默的看了眼大將軍,心中卻是哼哼了起來。


    大將軍這話說的倒是含蓄了起來。


    還不如直接說,您是想見見小嚴閣老呢。


    不過這等話,蘭永震自然是不敢說的。


    他當即笑著說道:“當下蒙古人已經開始退兵,大將軍此次奉旨回京,也不必急於返回宣府,想來定然是有機會喝到這杯喜酒的。”


    經由蘭永震這般附和。


    馬芳的臉上方才露出一抹笑容:“那俺倒是也能見見那位名聲在外的小嚴閣老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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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家中秋快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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