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開始後悔了。


    他不是後悔今日在這裏等著嚴紹庭。


    而是後悔當初嚴紹庭拿著三百萬兩入宮的時候。


    就該和高拱一起,將那三百萬兩銀子的真相挑明。


    隻是這個世界沒有後悔藥可以吃。


    徐階臉色難看的長歎著:“隻希望嚴侍讀能讓朝廷少些風波,畢竟我大明朝如今已經經不起什麽大風大浪。”


    嚴紹庭點點頭,目光一動,看向老徐:“其實,這一次兩府田畝一事都是張閣老和海瑞查出來的。下官以為,其實如今查出來的這些就已經……”


    在給老徐老張師徒兩人中間繼續添油加醋之餘,嚴紹庭又將事情留了一些空隙。


    果然。


    徐階抬頭看向嚴紹庭:“嚴侍讀的意思是?”


    問話之際,徐階想到了如今身在蘇州府的學生張居正。


    即便他不願意去想。


    卻忍不住的,去思考若是張居正能以內閣的身份,壓住海瑞不去查兩府田畝一事,自己現在也不會這般在嚴紹庭麵前示弱。


    甚至於,這麽多日自己這位學生,也未曾就兩府之事與自己有書信往來。


    張居正到底在蘇州府做什麽了?


    而嚴紹庭則是已經開口道:“徐閣老知曉,這一次東南推行國策,事後我朝行銷海外的絲綢要收歸朝廷專營。


    隻是絲綢利大,雖說這些年東南沿海被倭寇襲擾,但東南的商賈們卻敢冒風險。


    下官隻是覺得,若是往後對海外行銷絲綢收歸朝廷專營,東南的那些商人們,又是否會冒著殺頭的風險,私下裏偷偷對外販賣絲綢。


    若是如此,年初定下的對外絲綢提價售賣的事情,便不好辦了。”


    一旦絲綢在海外的售賣,收歸朝廷專營。


    依著東南那幫人的尿性,必然會鋌而走險暗地裏走私。


    而這件事情,也隻有老徐這位清流魁首,才能對下麵發話止住大規模的走私行為。


    隻要沒有大規模的對外絲綢走私,那麽些許一點,完全可以靠著戚繼光他們在海麵上清剿幹淨。


    而且更關鍵的是,之前在玉熙宮,道長那話裏話外的意思,也是不希望自己借著這件事將老徐給整死。


    自己是什麽人?


    道長親口說的公忠體國啊。


    徐階目光轉動,思緒飛快。


    真要是按照嚴紹庭的意思,兩府田畝隱瞞的事情,就隻會查到現在張居正和海瑞報上來的這個地步。


    那麽徐家在鬆江府,雖然有大半的田畝需要登記在戶部的稅賦黃冊上,但還是會有不少是可以繼續拿在手上了。


    東南的其他與徐家相熟的人家那裏,自己也好在事後有個交代了。


    而代價就是,自己需要出頭,按住東南的那些商人和地方士紳,屆時不去做走私絲綢的事情。


    或許,自己可以將威逼利誘,轉而用在東南那些人身上,用以達成自己此刻和嚴紹庭的交易。


    徐階心中思索著,緩緩開口道:“嚴侍讀乃是陛下親口說的公忠體國,老夫相信嚴侍讀會妥善處理東南諸事。


    老夫雖然也上年紀了,但還是能在內閣做些事情,嚴侍讀此次若有需要,老夫自當出力協助。”


    嚴紹庭麵露笑容。


    東南的事情到此刻,終於算是成了大半了。


    和現在與徐階達成的交易相比,其實嚴紹庭更希望能趁著這一次的機會,通過張居正和海瑞將徐階徹底扳倒。


    但同時嚴紹庭也清楚,徐階不可能如此簡單就會被弄下台,而現在也並不適合讓徐階下台。


    他拱手作揖,滿麵笑意:“徐閣老才是本朝柱石!”


    ……


    結束了和徐階的交易之後。


    嚴紹庭便去了內閣。


    這時候也已經時辰不早,嚴紹庭便接了老嚴頭一同出宮回到嚴家。


    爺孫兩人在書房裏喝著茶,說著當下發生的事情。


    嚴紹庭自然是將自己和老徐之間達成的交易,也挑著重點說清楚。


    嚴嵩坐在那張白虎皮太師椅上,閉目思索,緩緩點頭:“你做的沒錯,便是有上意,也不可與天下人為敵,事情落在兩府地界上即可。”


    老嚴頭現如今隻關心自家大孫子仕途上的事情。


    至於說嚴紹庭和徐階達成的有關禁止走私絲綢之類的事情,全然不過問。


    嚴紹庭嗯了一聲,為老嚴頭續上茶水:“孫兒的意思,現如今朝廷時局如此,多些後路才是最要緊的。這也是為何這一次,孫兒要借著新安江大堤被毀一事,清查浙江的緣由。”


    有人的地方就會拉幫結派。


    沒有嚴黨,其實也會有諸如徐黨、張黨之類的。


    嚴紹庭也自知,不可能將整個嚴黨弄幹淨,可是卻需要將那些蠢人和不幹正事的人給弄走,雙方劃清界限才行。


    提到這件事。


    嚴嵩不由的蠕動了一下嘴唇。


    他到底,還是有些不忍對浙江的那些門生下手。


    隻是許久後,嚴嵩這才有些恨鐵不成鋼的低罵道:“這一次若非你爹昏了頭,叫鄭泌昌、何茂才他們炸毀大堤,浙江也不會出這等事!”


    老嚴頭話音剛落。


    卻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書房的房門被嚴世蕃從外麵打開。


    隻見他滿臉怒氣的衝了進來,當先衝著老嚴頭草草的拱手作揖,而後便怒目看向嚴紹庭。


    嚴世蕃開口便罵:“你是瘋了嗎!要查咱們嚴家的人?你是覺得沒了他們,沒了我嚴家,你嚴紹庭還能如現在這般威風?”


    不等嚴紹庭和嚴嵩開口。


    嚴世蕃已經是怒氣衝衝的繼續罵道:“老子讓鄭泌昌、何茂才毀了新安江大堤,是為了什麽?


    就是為了給張居正和徐階他們添堵!讓他們辦不成改稻為桑的差事,讓陛下發了火給他們統統都罷免了!


    大堤毀了,張居正辦不好差事被罷官,咱們嚴家還能讓鄭泌昌、何茂才他們借機低價購買那些田地,好添補你這逆子年初掏空的家底!


    伱可倒好啊。”


    嚴世蕃滿臉的嘲諷和痛心。


    他就想不明白了,怎麽自己好好的就生出了這麽個玩意來。


    他罵的是口水橫飛,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嚴紹庭:“查蘇州府、鬆江府也就罷了,還要查自家?你是要把鄭泌昌、何茂才都弄死嗎?讓咱們嚴家往後,連一個人都沒得用是吧。


    你要查案也無妨,畢竟還要查蘇州府、鬆江府。但你怎麽好意思整日裏掏空咱們嚴家的家底,不想著為家裏添補添補啊?好好的一個低價買地的機會,就讓你給弄沒了!


    我看,你現在就是想把我們嚴家弄垮了,弄倒台了,才會滿意!”


    一通怒罵之後,嚴世蕃已經是口幹舌燥。


    這時候他也止住了繼續罵嚴紹庭,轉而目光掃視,看向放在老爺子邊上的茶壺。


    嚴世蕃舔舔嘴唇,上前就要伸手去拿茶壺解渴。


    啪!


    一隻大手按在了茶壺上。


    嚴世蕃抬頭一看。


    是老爺子。


    他麵生疑惑。


    嚴嵩卻是滿臉冷色,目光陰沉:“嚴世蕃!你是豬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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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最關鍵的追讀~老爺們不要停呀~最後衝刺一段時間~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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