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檸沒有出去打擾兩人,悄無聲息地走了過去。


    走到郭玉梅的房間,卻發現她並不在裏麵,左右張望時,看到了洗漱完回房間的夏青草,猶豫著問道:


    “青草,你願意和姐聊聊嗎?”


    或許越是懂事的孩子,心思越重,心裏越在意的人,越是不敢再輕易親近。


    雖然夏青草對自己一直不理不睬,但每個細節,都在訴說,他心裏愛著這個姐姐,深深記掛著這個姐姐。


    所以在自己走之前,一定要幫他解開心結。


    聽到夏青檸這樣問,夏青草沒說話,快步走進了自己的房間,但是並沒有關門。


    夏青檸知道他不關門就是不抗拒和自己聊天,於是也跟著走了進去。


    進屋以後,夏青草劃了一根火柴,點燃了櫃子上的煤油燈,然後低著頭坐在床上,臉色很冷淡,也不看走進來的夏青檸。


    煤油燈的光亮很弱,但好在房間小,也足以照亮每一個角落。


    借著昏暗的燈光,夏青檸看到,屋裏除了一個小櫃子和一張木板床以外,就什麽都沒有了。


    因為除了床就沒地方可以坐了,夏青檸也沒客氣,走過去,直接坐到了木板床上。


    她已經很輕了,但坐上去後,老舊的木板床還是發出了“吱呀”的聲音,像是在抗拒承受這多出來的重量。


    夏青檸看著夏青草,燈光下,他瘦弱而單薄,夏青檸都不敢想這麽小小的一具身體,是怎麽背起那麽大一背簍沉重的青草的。


    想想刁蠻任性,吃飯時把兩個雞腿都霸占的陸小雪,再看看,每天要做很多農活,還隻能吃粗糠團子的夏青草,兩個孩子差不多大,卻有著截然不同的人生。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難道他們想當嗎?那是沒人依靠呀!隻能用自己單薄的肩膀,擔起那份,這個年齡本不應該承受的責任。


    夏青檸收回思緒,抬手拍了拍夏青草的肩膀,努力擠出笑容來,說道:


    “我們青草長高了好多,再過兩年,都比姐高了。”


    夏青草依舊沒說話,在夏青檸拍他時,還把身體往旁邊挪了一些,用行動訴說著自己心裏的不滿。


    “青草,別和姐生氣了,姐明天就要回去了,你再不理姐,都沒有時間和姐好好相處了。”夏青檸靠近他,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看著他說道。


    聽到她說明天就要走,夏青草好似忘了自己還在生氣,立刻轉頭看向她,急切地問:


    “這麽快就走?”


    見他終於肯給自己說話了,夏青檸臉上露出了笑容,心裏一下輕鬆多了,給他解釋道:


    “姐也想多待一段時間,好好陪陪你和媽,還有哥哥,但要上班呢,請不了假。”


    夏青草一下子就沉浸在了,姐姐馬上要走了的難過情緒中,轉過身又不看她了。


    夏青檸知道他心裏難過,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姐要上班呢,賺了錢,又給我們青草買好吃的。”說完像是想到了什麽,開口問道:


    “今天的糖好吃嗎?”


    夏青草心裏已經沒有那麽抵觸夏青檸了,特別是在聽到她說,明天就要走了,心裏越發地舍不得她,低低地回了一聲:


    “好吃。”


    “以後姐再給你買,買這麽多,這麽多,多到你都吃不完。”夏青檸用手誇張地比畫著,見夏青草臉上有了一點笑意,夏青檸終於安下心來。


    滿心滿眼都是你的小孩子,哪會真的生你的氣,他隻是想要你哄哄他,哄哄他,他就好了。


    “你放心,以後我會常給你寫信的,你在家要好好學習,照顧好自己,重活就別做了,要是壓彎了腰,以後就長不高了,姐會寄錢回來,以後我們家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夏青檸叮囑道,說完想了想,繼續說:


    “以後有機會,姐就接你去城裏……”


    她還沒說完,夏青草忽然騰地一下從床上站了起來,整個人都變得激動起來:


    “你又騙我!又騙我!你去城裏的前一天,也是這樣說的,可是我們去城裏找你,你嫌我們窮,嫌我們給你丟人,見都不願意見我們,你明知道哥的腿不好,卻不給他找地方住,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他給你送了東西,一天趕不回來,就直接睡在樹下,橋洞下……”


    越說越傷心,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不肯哭出來,說著忽然抬手將夏青檸往外拉:


    “我才不要去城裏,城裏的人都不是好人,去了城裏的人也都變壞了,我這輩子都不要去城裏!”


    被拉出房間的夏青檸心裏一陣心酸無奈,或許原身以前也說過一樣的話,但後來的所作所為卻傷了他們的心。


    現在再聽到自己說一樣的話,半大小孩兒直接就破防了,再也不肯相信她了。


    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夏青檸沒再敲門,隻是對著裏麵的人說:


    “姐這次不騙你了,以後你想什麽時候來都行,姐保證再也不拋棄你,不拋棄哥哥和媽媽了。”


    等了一會,裏麵的小孩都沒有任何反應,她知道夏青草現在情緒正激動,得讓他一個人冷靜一下,於是輕聲說道:


    “你別難過了,好好休息吧。”說完帶著歉意,轉身離開了。


    在姐姐走後,夏青草終於沒忍住哭了,他用被子蒙住頭,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窮人家的小孩呀,時刻都要讓自己看起來堅強,連哭都得是小心翼翼,不能發出聲音,讓別人聽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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