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了蘇家才發現蘇楊還在醫院裏,按理說蘇楊隻是扭傷了腳,應該不嚴重,不知道為什麽還在醫院,沒回來。


    到醫院去看小侄子,不好空著手,夏青檸和陸驚蟄便先去了一趟軍人服務社,買了水果和一瓶黃桃罐頭。


    *


    原本以為經曆過昨晚的事,石亞敏會徹底改變自己的態度,對蘇楊不再像以前那樣苛刻,責罵了。


    但是讓大家沒想到的是,她好似是好了傷疤忘了疼,見蘇楊並沒什麽大礙,又開始看他不順眼了。


    “蘇楊我忍你一天了,這骨頭湯你到底喝不喝?”石亞敏手裏端著一大碗白色的湯,滿臉不悅,冷著聲音問。


    蘇楊低著頭,不敢看石亞敏,小聲地說道:


    “我有點難受,喝不下去。”


    “現在知道難受了,昨天晚上走的時候,你怎麽沒見你難受?”石亞敏目光裏透出寒意來,說完她臉上突然露出一抹冷笑:


    “蘇楊你是不是覺得昨天晚上你離家出走,就能把我嚇到,以後我就要小心翼翼地供著你了?”


    “我沒有離家出走……”蘇楊小聲地辯解著,但是話還沒說完,就被發怒的石亞敏打斷了:


    “你沒離家出走?那你搞什麽失蹤?我告訴你蘇楊,不要以為你給我整這麽一出,你妹妹的事情我就不給你計較了,她就是你弄丟的,這個事情,在我這裏,一輩子也過不去,沒找到她之前,你都是罪人!”


    石亞敏說著說著又開始激動起來,端碗的手都不自覺在抖動。


    這些年蘇楊一直被蘇亞敏精神譴責,心裏的那份愧疚從來沒減退,還隨著時間與日俱增。


    “我知道,我昨天躲在車裏,就是想從這裏出去,去找妹妹……”


    昨天聽了媽媽的話,又想起孫阿姨以前給自己說的那些話,蘇楊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妹妹找回來。


    他都想好了,自己出去以後,就到當初丟妹妹的火車站去找,他也不怕人販子盯上自己,要是盯上自己更好,他就可以打入人販子內部,這樣找到妹妹的可能性更大。


    但是這裏是部隊,他一個小孩子根本出不去,想了好久,他終於有了辦法,自己可以躲在軍用卡車裏,卡車那麽高,那麽大,肯定不會被人發現的。


    想到這裏他很激動,仿佛隻要自己一出去,就能找到妹妹了,於是拿了妹妹的照片,立刻就出了門。


    他爬進卡車,躲進了後車廂裏,躲著躲著便睡著了,找他的人哪裏會想到他會躲在卡車裏,壓根就沒去停車的地方找。


    到了早上,有戰士來開車,例行檢查時才發現他。


    被發現的蘇楊一害怕,就想跳車逃走,但是車太高,他沒注意,跳下來時摔了腿,就被送醫院來了。


    “你去哪裏找?你有那能耐,當初就不會把你妹妹弄丟了。”石亞敏聽完兒子的解釋,心裏的氣並沒有消,繼續冷著臉說:


    “蘇楊我告訴你,你要是走丟了,我們沒人會來找你,你就等著在外麵自生自滅吧!”


    說完,她將手裏的骨頭湯推到蘇楊麵前,用命令的口吻,大聲說道:


    “喝!”


    雖然這個天氣不冷,但蘇楊昨天晚上在硬邦邦的車裏,什麽蓋的都沒有,睡了一個晚上,身體還是有些吃不消。


    上午的時候還沒什麽反應,現在就感覺胃裏難受,可偏偏媽媽覺得他傷了骨頭,就要喝骨頭湯補。


    看著油膩膩的骨頭湯,蘇楊真的一口也喝不下去,但是不敢違背媽媽的一片好心,隻能接過來,硬著頭皮,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起來。


    “快點喝,都喝了。”看到兒子喝得慢,石亞敏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


    在媽媽的命令下,蘇楊隻能將一大碗骨頭湯都喝了,但是剛喝下去沒五分鍾,他就感覺到胃裏特別難受,沒一會兒就大口大口地吐了起來。


    這時候石亞敏才有些急了,立刻跑出去把醫生找了過來。


    這個醫生是石亞敏的好朋友叫黃彩萍,她身後跟著的護士便是蘇楊口裏的,一直對他很好的孫阿姨孫麗了。


    黃彩萍三十多歲,看起來和石亞敏差不多高,長得挺漂亮,透著成熟的知性美,而她身後的孫麗隻有一米五左右,長得也很普通,屬於放在人群裏,就再也找不到的那類人。


    石亞敏叫醫生來時,夏青檸和陸驚蟄也正好過來,看到孩子吐了,都有些焦急。


    看到蘇楊吐了,黃彩萍便問了他幾個問題,又用聽診器給他聽了聽,然後對石亞敏說道:


    “沒什麽大礙,應該有點感冒,給他吃清淡點的東西,別喝油膩的湯了。”


    石亞敏剛開始還以為兒子是挑食才不願意喝湯,現在聽到醫生這樣說了,雖然意識到自己錯怪了兒子,但還是沒好氣地對蘇楊說道:


    “這能怪誰?要不是你自己閑得沒事往外跑,能摔斷腿嗎?不摔斷腿,我能讓你喝湯嗎?”


    推卸責任好像已經成了她的習慣,無論什麽事,她總能找到理由,將責任都推到別人身上,這樣自己就不會感覺到愧疚了。


    “石老師,剛剛蘇楊已經說了自己難受,不想喝湯,明明是你非要逼著他喝,現在喝吐了,你又怪他。”


    剛剛孫麗來給別的病人換藥,正好看見石亞敏在逼著蘇楊喝湯,現在聽到她又反過來數落蘇楊,於是立刻就幫蘇楊“打抱不平”起來。


    “我教育自己的兒子,你插什麽嘴?”石亞敏一直很不喜歡孫麗,總覺得她心術不正,對自己男人蘇向東別有用心,還故意接近自己的兒子,現在聽到她“教訓”自己,自然不會跟她客氣。


    孫麗自覺自己說得有道理,也沒有想給石亞敏留麵子,振振有詞地道:


    “他雖然是您兒子,但是他也是個人,他有感情,也知道難過,您女兒丟了,就把責任都怪到他頭上,這麽虐待他……”


    “誰虐待他了,孫麗你給我把話說清楚?誰虐待了?”


    石亞敏聽到“虐待”兩個字立刻就炸毛了,打斷孫麗的話,大吼道:


    “我是打他了,還是用針紮他了?你知不知道說話是要負責任的,張口就來!”


    “不是非要用武力的才是虐待,你每天精神上打壓他,讓他時刻都處在愧疚裏,這也是虐待。”孫麗意正言辭地說道。


    聽了孫麗的話,石亞敏不怒反笑,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仿佛已經將她整個人都看穿了一般說道:


    “孫麗你不要以為自己站在了道德之上,就能隨便批判別人,你的那些心思你以為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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