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曉曉下意識地伸手去抓,但是風太大,那薄薄的紙片在空中不停地翻飛著,飄出了老遠,最後落在了鐵軌上。


    被耍得莫曉曉猛地轉頭看向蘇向西,眼裏全是恨意,卻見他笑容裏帶上了一絲得意,對自己道:


    “曉曉,怎麽樣,被人玩弄的滋味不好受吧!”


    莫曉曉沒再理會他,現在她心裏隻有那張,掉落在鐵軌上的飛機票,正想跳下去撿,這時候一聲巨大的火車鳴笛聲傳了過來,開往霧城的火車進站了。


    蘇向西這時候卻跟什麽也沒發生一樣,走了過來,溫柔地牽起了莫曉曉的手,站在等候區,準備上車。


    莫曉曉奮力地掙紮著,想要甩開他,心裏還惦記著那張落在鐵軌上的飛機票。


    就在這時兩個男人忽然走到了蘇向西身後,正要趁其不備製服他,下一秒蘇向西卻像早已察覺,匕首先一步抵在了莫曉曉的脖頸處。


    變故來得太突然,要搭乘火車的旅客看到明晃晃的刀子,立刻驚呼著,退出去好遠。


    見已不能按照原定的計劃抓捕,陸驚蟄和蘇向南從側麵走出來。


    “二哥,跟我們回去吧,今天你上不了車了。”陸驚蟄看著挾持著莫曉曉的蘇向西說道,聲音聽起來很沉悶。


    眼看火車就快要開過來,蘇向西用刀抵著莫曉曉的脖子還在往後退,蘇向南怕他或許什麽意外,有些著急了,看著他大聲提醒道:


    “二哥,那你別再往後退了!危險。”


    蘇向西看著陸驚蟄和蘇向南,眼裏的情緒非常複雜,他們不知道,自己有多羨慕他們,一成年就可以穿軍裝,可以去訓練場,而他隻能遠遠地看著,即使羨慕,還不能表現出來。


    在蘇向南嚷嚷著,訓練累,訓練苦的時候,不知道,他有多想自己也能受這份苦,這份累!


    為什麽大人犯的錯,要他來承擔啊,當時他不過是個8歲的孩子啊,8歲能懂什麽?


    他也想當兵,想穿軍裝,想去訓練,做夢都想,但是他不能去給蘇雲龍提,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貪心,不能讓蘇爸為難。


    正是因為心裏太多的苦,太多的無奈,無人能夠訴說,當莫曉曉出現在他的生命裏,給他溫暖,給她關愛時,他才會那麽感動,那麽癡迷。


    沒有得到過糖的人,喝一口溫水也會覺得是甜的。


    他是真的喜歡他啊!她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他都拿著陸驚蟄扔在垃圾桶裏,被他撿起來,小心收藏著的她的照片入睡的。


    當初知道莫曉曉喜歡的人是陸驚蟄時,他偷偷地喝掉了一斤多白酒,心裏發狂地嫉妒羨慕他!


    後來莫曉曉回國,主動對他示好,並送他圍巾時,他開心得簡直要飛起來。


    特別是莫曉曉答應做他的對象,要和他結婚,他感覺自己整個人生都有了希望。


    可是,他怎麽也沒想到,也是這個給他溫暖的人,把他徹底拉入了深淵裏。


    他為了她放棄了一切,甚至走上了最痛恨的父親一樣的路,到了最後,她竟然要拋棄他,這怎麽能不讓他發狂?怎麽能不報複?


    說報複,其實有些不太準確,他劃莫曉曉的臉上時,並不是真的想要報複她,他說的不嫌棄,其實是真的。


    他隻想她屬於自己,無論變成什麽樣子,隻要屬於自己就行!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莫曉曉一直都拖著,是不願意和自己結婚,他也知道,莫曉曉主動接近他,或許有目的。


    但是有什麽辦法呢?他太冷,太孤獨了,就是貪戀這一份溫暖啊!


    “蘇向西,你放開我,放開我!”莫曉曉看著越來越近的火車,嚇得驚聲尖叫起來。


    蘇向西的思緒被拉了回來,抵著莫曉曉脖子的刀,又往前送了兩分,冷聲對她道:


    “別說話。”


    脖子上傳來的疼痛,讓莫曉曉不敢再輕舉妄動,隻能用手扒著蘇向西的手,減輕痛苦的同時,又露出驚恐的神情。


    見蘇向西還在往後退,陸驚蟄也有些急了,看著他道:


    “二哥,回部隊吧,二舅說孩子都會犯錯,錯了就要回去認。”


    聽到陸驚蟄提起蘇雲飛,蘇向西眼裏流露出了複雜的情緒,片刻以後臉上浮現出淒楚的笑容來,對陸驚蟄道:


    “他不應該收養我的!”


    “蘇向西,你當了逃兵,還要當懦夫嗎?”蘇向南眼看勸說沒有用,隻能用起了激將法:


    “你做錯了,就應該回去認錯,這樣我還敬你是條漢子!”


    看著到這個時候,仍然關心自己的陸驚蟄和蘇向南,蘇向西忽然笑了,覺得兩人還是那麽虛偽,那麽厭惡,但是笑著,眼睛卻模糊了.......


    他知道莫曉曉沒給自己準備飛機票後,就從沒想過自己還能活下去。


    他明白部隊裏遲早會發現他偷走布防圖的事情,也知道他們會來追捕自己。


    但是卻沒想到會這麽快,他都來不及帶著自己心愛的姑娘,回到自己唯一覺得快樂的地方看一看了。


    他不想回部隊,不想去接受審判,不想看到那些人或嘲諷,或憤恨,或同情的目光。


    看了近二十年,他已經看得夠夠的了,從今往後他都不想再看到了!


    眼看火車已經近在眼前,蘇向西想要給陸驚蟄和蘇向南再說些話,已經沒有時間了,隻見他低頭看向莫曉曉,輕聲說道:


    “曉曉,你不是說要和我永遠在一起嗎?我們馬上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莫曉曉看著冒著濃煙的綠色火車頭,瞬間明白了蘇向西的“永遠在一起”是什麽意思,也顧不上脖子上的疼痛,一邊掙紮一邊哀求:


    “向西,我求求你放過我,嗚嗚........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嗚嗚.......”


    人在真正要麵對死亡的時候,哪有不恐懼的。


    哪怕知道這是一本書的世界,哪怕想過自己死後可能會回到現世世界,但是身上傳來的,真實的疼痛還是讓莫曉曉無比恐懼死亡。


    已經退到站台邊緣的蘇向西,在火車開過來的時候,扔掉了手裏的刀,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抱著莫曉曉一起倒下去,但是在最後一秒,他卻改變了主意。


    隻見他低頭在莫曉曉耳邊說了一句話後,用力地將她往前推去,而他自己的身體,卻因為慣性,直接往後仰去。


    在他墜下軌道的前一秒,忽然伸手扯掉了莫曉曉頭上的圍巾,隻見他將它放在了心髒的位置。


    那是這個冬天,唯一給過他溫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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