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林克出現在威尼斯人大酒店的大門外。


    他看到大門前擺著一份關於老阿德爾森的訃聞。這會他想裝作不知道都不行了。


    隻不過,他僅僅是收起了臉上的微笑,擺出了一副與主同悲的肅穆表情,在酒店迎賓不讚同的目光中走進了酒店。


    林克知道他們恨不得自己掉頭就走。


    拉斯維加斯沒有秘密,整座城市已經懂事的人應該都知道他今天會來向威尼斯人酒店要賬。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看他在老阿德爾森死訊傳出來之後會怎麽做?是暫時放過威尼斯人酒店還是繼續按時要賬。


    威尼斯人酒店的職員當然希望是前者。但很明顯,他讓他們失望了。


    林克剛走到大廳。聽聞到消息的切爾西·阿德爾森就下來了。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袖長裙,麵上顯得有些憔悴。


    林克走上前說:“阿德爾森女士,請節哀!”不過,他接下來的話就讓這句話顯得非常假惺惺。“我已經邀請了搏協的成員來處理我們之間的事。”


    林克既然來了,切爾西·阿德爾森就知道林克沒打算就此罷手。


    她冷笑說:“非常感謝漢斯先生今天白天沒來賭場!”


    酒店大堂人來人來人往,她擔心自己實在忍不住會發飆,說:“請漢斯先生隨我來,我們安排了一個會議室專門討論這個問題。”


    林克點頭說:“希望討論的時間不會太長!”


    他跟著對方去到一個小會議室裏。橢圓形的會議桌邊上,對著門的一側已經坐著一個男人。年紀五十到六十之間。


    “這是現任金沙集團的董事長吉萊特·阿德爾森。”


    吉萊特看到林克進來,站起伸手示意:“漢斯先生請坐。”


    林克看他的手勢,是讓自己做在他對麵。這是要談判的架勢?


    他在吉萊特對麵坐下,一句話都沒說。在這樣的私人場合,和阿德爾森家族的人,他沒什麽好說的。


    但吉萊特卻有話想和他說:“漢斯先生,我想你已經知道我父親去世的消息!”


    林克抿嘴說:“是的,我已經知道了。”這次他連“節哀”都懶得說了。畢竟對方已經擺出了一副和他不熟的態度——吉萊特甚至沒和他握手。


    “你知道,我們正忙著處理我父親的後事。我們希望能延緩在商討我們之間的事,希望漢斯先生能體諒我們的難處。”


    林克嘴角露出一個不經意的嘲諷,正要說話。艾瑞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在他耳邊說:“搏協會的人到了。”


    他這才對吉萊特說:“阿德爾森先生,我們現在要討論的事,也是老阿德爾森先生的後事,而且我認為這是非常重要的,必須解決的一件事。”他頓了一下,說。“搏協會的人已經到酒店了,我認為應該請他們上來一起談論我們之間的事。”


    吉萊特看林克不給麵子,眼裏陰沉,直直地盯著林克一會。良久他才對切爾西·阿德爾森點頭,示意她去帶搏協會的人來。


    切爾西離開後,會議室裏就陷入了沉默。沒多會,搏協會的人和其他賭場上次來過的高層都到了。


    他們先是和吉萊特一一握手,不外是說了節哀隻來的寬慰的話。


    然後各人落座。


    克裏默·蒙迪恩作為見證人和調停人,理所當然地坐在會議桌的中間上首。


    他看了一眼兩邊的林克和吉萊特,說:“今天我們來,是要來解決林克·漢斯先生和威尼斯人賭場酒店之間的贏注獎金兌換問題。根據內達華州的博弈法,賭場有義務及時賠付賭客贏注彩金。昨天,雙方商定二十四小時內賠付。現在二十四小時即將過去,請問漢斯先生,還有阿德爾森先生有什麽要說的?”


    林克含笑說:“我沒有任何額外的意見,我隻要求按照法律和協議完成這件事。”


    吉萊特沉吟了一會說:“主席先生,還有各位理事、各位同行。各位知道,現在是我們金沙集團的特殊時期。我父親在生前一直為籌集漢斯先生的彩金而奔波。他突然離世,讓我們家族所有人都悲痛莫名。也讓我們一時沒能籌集到足夠的資金。所以我們懇請漢斯先生能寬限一些時間。等我們忙完先父後事再籌集足夠的資金賠付你的彩金。當然,我們會按照銀行利率給你計算利息。”


    他這話說的相當的悲情,其他人都看向林克。


    林克垂著眼皮,久久沒說話。似乎實在思考!


    等了一會之後,克裏默·蒙迪恩不由開口問:“漢斯先生,你對阿德爾森先生的請求,有什麽看法?”


    林克抬起頭說:“美國的核心精神是美國憲法。而美國憲法的精神是契約精神。老阿德爾森先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老者。我認為他就是美國老一代的精神代表,契約精神就鐫刻在他的靈魂之中。”


    他帶著微笑說:“二十四小時後賠付,是我和老阿德爾森先生生前在各位的見證下簽訂的契約。我相信,作為一個契約精神的絕對擁護者,老阿德爾森先生絕對不會願意看到他訂下的契約無法實踐。”


    他看向有著白人臉,卻有轉向黑人膚色跡象的吉萊特,繼續說:“所以,處理我和威尼斯賭場這樁財務問題,也是老阿德爾森先生的身後事之一。而且這關係著老阿德爾森先生的生前身後的名譽。我認為這對他而言,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件後事。”


    其他人聽他這番話都麵麵相覷,他們對林克的做法有些膽寒。


    金沙集團如今明顯是處於最困難的時期,而林克在對方當眾求饒之後,依然不留半點情麵。他們覺得這樣的人,日後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隻有吉米·科克萊恩心底在發笑。


    隻是今天老阿德爾森死了,其他人能不開口就不開口,更不要說笑了。


    克裏默·蒙迪恩深深地看了林克一眼。他希望林克至少能維持拉斯維加斯表麵上的和諧。但很明顯,林克不打算那麽做。但,他對此也無可奈何。


    他隻好轉向吉萊特,說:“阿德爾森先生。根據博弈法和搏協的規定,金沙集團公司旗下的威尼斯人賭場酒店,必須要在今晚十點之前兌換給林克·漢斯先生五十三億八千四百八十三萬九千一十九美元。”


    吉萊特緊緊咬著牙,終於承認說:“我們無力兌換。”


    金沙集團的繼承人不隻他一個。為了在遺產爭奪戰中占據優勢位置,他必須要盡快拿到老阿德爾森主要遺產的繼承權。也就是金沙集團的股份。


    他在阿德爾森宣布死亡後,就四方籌集資金支付遺產歲。但,他沒有老阿德爾森的能耐,想要在短時間內籌集到一百多億美元繳納遺產稅,根本無法用困難來形容。所以之前老阿德爾森籌集到的資金也被他挪用了。


    現在威尼斯人酒店沒有一分現金,金沙集團也幾乎沒有流動資產。讓他在半個小時內籌集到接近五十四億美元,那比讓他自己懷個孩子生出來一樣難。


    他原本想打悲情牌,讓搏協會和其他的賭場同情,迫使林克同意寬限時日。


    隻要他有足夠的時間掌控金沙集團,隻要威尼斯人酒店還在,金沙集團的股價就不會下跌得太快,而且他可以抵押金沙集團部分資產去銀行貸款。


    也許隻要幾天時間他就能籌集到足夠的錢給林克兌換。雖然那會讓金沙集團今年虧損嚴重,但是隻要威尼斯人賭場還在,總有一天會將那些錢賺回來。


    但,林克沒打算給他這個時間。


    內達華州的博弈法確實是保護賭場的,但賭場也有一定的義務。


    相對一般賭客來說,賭場是個龐然大物。那樣的義務,幾乎不需要履行。但那樣的賭客,明顯不包括林克。


    根據博弈法規定,如果賭場無法賠付賭客的彩金,將會拍賣賭場,以拍賣所得賠付賭客,如果賭客的彩金超過賭場的市值,賭場將會直接用於抵債。


    不管是那種可能,威尼斯人賭場酒店都不再屬於金沙集團。


    而威尼斯人酒店,是金沙集團最核心的產業。如果失去了,金沙集團的股價也許會馬上崩潰。


    而吉萊特剛剛交納了一百多億遺產稅去獲得那些股份。如果股價崩潰,馬上就會資不抵債。銀行一旦催債,甚至可以讓金沙集團倒閉。


    還是那句話:林克不願意給他那個時間。而他對此沒有任何辦法。隻能承認賭場無力兌換彩金。


    當然,他不承認也沒用。隻要林克提出要求,搏協就會聯係法院,將威尼斯人賭場酒店查封。一旦進入這個環節,金沙集團也不會再有任何的拿回金沙集團的機會。


    他帶著最後的希冀,對林克說:“漢斯先生,希望你能給我們一周的時間。我們將會按照一分利率給你補償。”


    林克最後打破他的奢求:“不行。我今天來,單純是為了維護老阿德爾森先生的名譽而來的。錢我不缺。真的,我不缺錢!我隻是單純為了阿德爾森家族的名譽著想!”


    這話聽在別人耳朵裏,就成了:我不缺錢,我單純是為了要搞死你們阿德爾森家族。


    會議室裏坐滿了人,此時卻一片寂靜。


    克裏默·蒙迪恩沉默了一會,問:“阿德爾森先生,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吉萊特木著臉沒說話,也沒有任何表示。


    克裏默·蒙迪恩看他這樣,就拿起了拿出了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是的,是我。請你們來一趟威尼斯人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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