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長孫衝踏上了去定襄城的道路的時候,孫享福也如約來到了王旭在善陽城裏的豪宅中,那些早已在宅內大廳等候的人,氣質上好像與環境有些不協調,他們其實更適合出現在那種園林式的古宅中,擺上矮矮的案幾,跪坐在地談話。而不是端坐在太師椅上,手腳總是不自覺的動,一見禮時就想站起來。


    世家的這些老古板門,在大多數時候很講究禮節規矩,他們中最年輕的,也是經曆了兩個朝代以上的王睿這一批人,至少都是四十好幾的人,這個年齡在這個時代,已經妥妥的算是老人了,可這個屋子裏,還有好幾個六七十歲的人。


    進入正廳中央,孫享福拱手向眾人打了個圈禮,才彎腰道,“晚輩孫正明,見過列位前輩了。”


    這些老古董是這個世界權利層最巔峰的人,連李世民都不敢在他們麵前托大,王旭這樣的人在他們麵前都沒有座位,孫享福自然也好不到那裏去,當然,要不是為了坑他們,孫享福才懶得跑過來裝謙卑呢!


    “正明如今也是縣公之尊,又是此地主官,老夫可不敢怠慢,看座請茶吧!”


    王睿的語氣雖然聽上去和藹,但給孫享福指的座位,卻是大廳裏最靠邊角的地方,至於其它人,卻是沒拿正眼瞧孫享福幾眼,或許在他們看來,孫享福現在已經成了王睿養的一條狗,因為不管是朔州,還是安北都護府,孫正明都是用的他們王家的人為官。


    他們卻不知道,孫享福雖然不懂什麽政治和為官之道,卻知道一個核心,錢糧軍,這三樣不放手,其餘的官,讓誰當都無所謂。


    侍女端上來的那種由蔥薑茶葉獸油煮的茶,孫享福是沒什麽興趣喝的,在他看來,這就是一種沒有煮好的湯,當然,今天的正事可不是喝茶,不一會,又有幾個人老者進入了廳中,等把所有坐位坐滿之後,議事才算開始。


    “列位貴客能到此一聚,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啊!我王氏若有什麽招呼不周的地方,還請各位海涵。”


    “王睿小子,無聊的廢話,就不多說了,直接談正事吧!孫正明來了嗎?草原上那些土地怎麽劃,盡快給我等一個交待。”


    王睿才說了個開場白,話語就被別人打斷了,來人既然能坐在主賓位置,身份自然是不低,再看他的滿頭白須白發,年齡至少也是七十往上了,想不到性子還這麽急。


    “嗬嗬,姑姥爺莫急,侄孫這便讓孫正明上來給大家說說。”


    敢這麽不給太原王氏家主麵子的人,身份果然了得,原來是王睿的爺爺輩,而且,七宗五姓相互通婚,關係錯綜複雜,就是不知道他是那一家的。


    見王睿給了自己一個眼神,孫享福便從邊角之地的坐位站了起來,走出廳前空地,向那老者拱手道,“晚輩孫正明,不知這位老爺爺有何處不明,晚輩可以給您解答。”


    “老夫便是崔鴻,都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還要被你這小子折騰到這關外之地來,沒有相應的好處,老夫定不與你罷休,你且說說這關外有多少適合耕種的田地,與我等幾家分了便是,哪裏需要搞什麽‘招商引資’,把全天下的蒼蠅都招來。”


    老頭的語氣依然暴烈直白,特別說自己名字的時候,就好像別人一定認識他一樣,這種倚老賣老,以勢壓人的說話方式,要是換了別人,還真不好接茬。


    不過,孫享福把自己的位置擺的很正,並不露怯,他代表的可是朝廷,代表的是李世民,除開這個,現在安北都護府,拳頭最大的也是他,需要怕誰?


    “原來是清河崔氏的崔老家主,晚輩有禮了。”


    孫享福再度給崔鴻行了個拱手禮,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道,“關外之地,虎狼環伺,各家雖然實力很強,但是還沒有強大到無視草原上那些強鄰的程度,小子想出合眾人之力一起開發的策略,也是想凝聚所有人的力量以自保,讓咱們辛辛苦苦開墾種植出來的東西,真真的能夠進入自家的腰包,哦,腰包就庫房,錢袋的意思。”


    聞言,那崔鴻也不好說什麽了,突厥人冬天活不下去的時候,可不管你是姓崔還是姓李,他們都會搶,出於分擔風險和安全考慮,集合大家的力量確實有好處,這一點,作為經營了世家幾十年的他不可能想不到,當然,他們這些人之所以在招商引資會之前把孫享福請過來商談,就是想為自己家族爭取更多的利益。


    看看王氏吧!那可是八十萬畝香料田,產出就是以最低的批發價銷售出去,也是一千多萬貫,差不多是大唐幾年的稅收了,如果他們不爭,再過幾年,他們就隻能做王家的跟班小弟了。


    “你考慮的卻也是有些道理,不過嘛!這關外之地,有好有壞,有貧有肥,現如今,我等幾家實力是最強的,這最肥沃的土地,你是不是該留給我們幾家開發?”


    在崔鴻旁邊,另一個年歲也不小的老者開口道。


    “不知道是那位長者當麵?”孫享福拱手行了一禮道。


    “老夫,範陽盧衡。”


    老者和崔鴻一樣,提到自己姓名的時候,一臉傲然之色,好像這個名字報出來,別人就必須恭敬崇拜一般,孫享福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麽用這幅姿態在這個世上行走了一輩子的,反正要是在後世的話,肯定會有憤青拿板磚拍他們的腦袋。


    “原來是範陽盧氏的盧老家主,小子有眼不識泰山,失禮了。您說的這一點,晚輩早有考量,那五百萬畝左右的一類地,就是在下已經通過農門的手段測量,確認為最適合種植高產作物的土地,這些土地,正是為在坐各家準備的。”


    範陽盧氏和清河崔氏一樣,係出河北,是除太原王氏之外,離關外草原最近的兩個大家族,是以,拿地的欲求更高,他們最先跳出來說話,也屬正常。


    聞言,那盧衡的麵色一緩,倒不像先前那般,不拿正眼看孫享福了。


    “如此,我等各家就議一議,這五百萬畝田該怎麽分吧!”


    有了孫享福的準話,整個大廳中的氣氛頓時一鬆,既然五百萬畝最好的田地是為他們預留好的,那他們這趟就算沒有白跑,滎陽鄭氏的鄭善行出來說話之後,幾個坐在太師椅上的老家夥便開始交頭接耳討論起來。


    孫享福見狀,便默不著聲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你們討論吧!討論的結果再好,也可以被我用一顆老鼠屎輕易破壞掉。


    七宗五姓,再強,也不能無視天下所有世家,更不能無視草原諸部,拍賣一開,天知道他們會叫到什麽價,首先,在買地的事情上,孫享福就要放他們一次血在說。


    現在,孫享福隻希望魏征真的有曆史上所寫的那麽剛正不阿,他主動要求朝廷派監察禦史來善陽,自然是找他們來背鍋的,把維護規則的事情交給他們來辦,孫享福就可以把自己摘出去,而事先把規則公布出去,已經為這個坑埋下了伏筆。


    所以,今天的孫享福表現的很恭順,就好像他真的跟王家是一夥的一樣,然後,私下裏,他還會給王家開個小灶,讓最後沒有如願吃到肉的幾家都把王家給恨上,誰叫你王家占了香料之利,這麽有錢的,養肥王家的同時,孫享福快速的開發了善陽,這算是兩利,但卻讓其它幾家眼饞王家到手的利益,聯合來攻擊他,就是孫享福爭對世家的第一步大計劃。


    不到半個時辰,七家就根據自己手頭的農奴數量的,計算出了實際能開墾種植的田地數量,報出了自己想要的田地總數量,隴西李,範陽盧,清河崔三家最多,各喊出了一百萬畝的數字,滎陽鄭,博陵崔,趙郡李,各報了八十萬畝,王睿本想報一百萬畝的,後來一看,光他們幾家就已經報了五百多萬畝,他就算不報,貌似田地也分不過來了,於是,又將目光看向孫享福。


    想把合作了幾百年的世家拉到惡性競爭的軌道上來,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孫享福一早就有準備,便將自己放在袖口的一張白紙拿了出來,裏麵,正是他前段時間測繪的一張簡易地圖,當然,他所說的簡易,在這個時期來說,已經是高精詳級別的地圖了。


    “此五百餘萬畝田地,我分十萬畝到五十萬畝,大小不等,水源不同,劃分成了二十七塊地,上麵標有號數,各位可以自行挑選,到時候拍到各位挑選好的地塊,其它各家別舉牌競價就好。”


    既然都得不到滿足,那麽就隻能認清現實了,各家最終所得的土地都會打折扣,然後,大家圍繞著孫享福給出來的這張地塊示意圖,開始吵了起來。


    吵吵好啊!不把關係搞僵,後邊怎麽鬥的起來呢!這幅地圖,孫享福可是下了功夫了,無論怎麽分,都有人得的多,有人得的少,而且,想要將自己的地塊連在一塊,幾乎不可能,再有就是,有邊遠的地,有靠近關內的地,有靠近善陽的地,安全係數也不一樣,這個蛋糕,無論他們怎麽切,都均勻不了。


    “王睿小兒你也太不要臉了,你家都有八十萬畝香料田了,還想要五十萬畝靠水源的好地······”


    “崔鴻老兒,別以為你年紀大就能在這裏倚老賣老,我隴西李氏乃是皇親,人多卻地寡,今年關中受了災,我李氏損失最大,這一百萬畝地,老夫是誰也不讓的······”


    類似的爭吵孫享福早有預料,六七十歲的老人發起飆來的形象並不是很好,是以,作為小輩的他們,在場觀看的話,有些尷尬,孫享福給了一直恭恭敬敬站在王睿身後的王旭一個眼神,兩人便邁步去了偏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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