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墨尋徹底脫力,倒在了地上。


    無邊無際的黑暗襲來。


    墨尋做了個夢。


    在夢裏,他像是遊魂一樣,飄在一個人身邊,作為看客,看盡了那人的一生。


    那人叫做墨知,前世死後穿越到了這個世界。


    他聽到那人自言自語:“靠,居然打遊戲猝死了,竟然還是穿書,這種事都讓老子遇上了,真不愧是我,天讓我命不該絕啊……不過怎麽就穿進這種真假少爺的狗血文了,還穿到了一個反派身上,注定要被主角打臉到死,不行不行,我得趕緊自救!”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機械音響起。


    墨尋冷眼旁觀,並沒有找到第三人,正疑惑間,見墨知捧住腦袋,欣喜若狂:“係統?我有金手指?”


    看來那道聲音出自他的識海。


    “滴——恭喜宿主綁定氣運掠奪係統。”


    “請您跟從係統的提示,完成任務,奪走主角[墨尋]的全部氣運,即可逆天改命,重獲新生,並且成為該世界的氣運之子。”


    草地上,墨尋緩緩睜開眼睛。


    他抬起手,放在眼前,透過迷蒙的視線,目光茫然,看著自己的掌心。


    ……主角?


    原來他是一本小說裏、被人奪走了氣運的主角。


    忽然,一道陌生的嗓音在他腦海內響起:


    “嘖,也是有些年沒聽過這麽精彩的故事了,還是現在的人想象力豐富啊,如此曲折的劇情都給你們整出來了。”


    這人說話拖腔拖調,好聽是好聽,就是聽起來又懶又欠揍。


    墨尋猝然坐直了。


    “你……”


    “我?”


    “你是……”


    那道憑空而來的嗓音詫異:“不是吧,這才多久,你就聽不出我的聲音來了?”


    墨尋當然記得。


    他被人追殺得走投無路,迫不得已躲進一處上古秘境。


    誰知那秘境果然不愧“上古”兩個字,別說他,就連追著他進去的追兵都死傷慘重。


    他拚命進入了秘境深處,墨知晏也追著他而去。


    就在那秘境最深處的洞穴中央,插著一把通體殷紅的長劍。


    劍身修長,看著宛如一泓霞光。


    墨知晏看到那把劍,失聲驚呼:“魔主劍!竟然真的還在世界上,果然是……”


    他憤恨地看了墨尋一眼。


    那眼神扭曲而嫉恨。


    好像墨尋搶了他什麽東西一樣。


    彼時墨尋靈力耗盡,已然陷入半昏迷狀態。


    他神誌潰散間,看到墨知晏上前,嚐試去拿劍,卻在碰到的一瞬間被彈飛出去。


    墨知晏身體本就不行,這下更是慘,吐血吐的像是要把代替心髒的那顆靈石都給一並吐出來。


    要不是那啞奴及時給他喂了藥,說不定,那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再後來……


    墨尋在半昏迷間感應到了某種召喚,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竟然撲上去握住了那把劍。


    現在想起來,這種行為簡直冒險之極。


    這把劍能彈飛墨知晏,焉知就不會彈飛他。


    但他那會兒傷勢極重,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頭腦裏全被複仇的念頭占據,神誌不清……


    退一萬步講,就是死在劍下也好,總好過死在墨知晏手下,平白讓他惡心。


    墨尋想起來了,在他握住劍的一瞬間,就是這個聲音……


    “喲,有人來了……那,你還有什麽願望嗎?”


    那人仿佛剛從深睡中醒來,不甚清醒,在他識海裏打了個哈欠,才如此含笑問他。


    “……報仇,”他嘶啞道,“我要報仇。”


    然後,他就把那把劍拔了出來,用盡最後的力氣,碎了墨知晏的蓮華之心……


    眼睛一閉一睜,就回到了兩百年前。


    “我知道您,您是……”


    那道嗓音深沉道:“其實,我才是你真正的爹,多年前,我被奸人暗害,被封入這把劍之中,直到你的血滴上來,父子連心,我才得以蘇醒,我的兒,我被封印的這些年,你受苦了。”


    “……”墨尋木然道,“前輩。”


    “叫爹。”


    墨尋沉默片刻,召出識海中多出來的劍,一抬手——


    把劍插進了土裏。


    “不孝子。”那聲音悻悻道,“救命之恩形同再造,我救你一命,讓你叫聲爹怎麽了?我這麽大歲數,就是讓你叫祖宗,都是你占我便宜。”


    他的話音驟然消失。


    瀑布旁的濕潤草地上,身形瘦弱的少年直挺挺跪下,麵朝著劍,磕了三個頭。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


    那聲音咳了聲,“算你識相,算了,不跟你計較,起來吧。”


    墨尋沒有起身,不隻是因為重生,還是因為這個時間段本就該如此,他渾身無力,站不起來,隻能盤腿坐在地上。


    他沉默地撿起劍,橫放在膝頭,垂眸打量。


    這真是一把十足漂亮的劍。


    通體漆黑,不複初見時那樣通體殷紅,隻有中間一線細如發絲的紅色。


    均勻分布著七個小點,第一個已經點亮。


    “前輩……”


    “顧隨之,”那嗓音懶洋洋道,“我的名字。”


    “……顧前輩,”墨尋道,“這把劍是您的本命劍嗎?”


    “嗯啊,現在是你的了。”


    他的語氣太過隨意,墨尋不由感到困惑。


    劍修的劍重逾生命。


    對於很多不那麽充裕的劍修而言,畢生渴求就是一把高級靈劍,而一旦把一把劍煉作本命劍,就是跟隨終生的存在。


    對於某些劍修來說,劍就是他們的靈魂伴侶。


    可這位顧前輩的語氣,半點不像是眼睜睜看著自己靈魂小老婆即將被別的男人占據……


    這麽大度嗎?


    這位死了不知道有多少年的顧前輩長了眼似的,主動解釋道:


    “你別這個表情,反正我還有百來年就魂飛魄散了,除非我主動毀劍,否則它遲早易主,我三千四百六十二年零四個月十三天前就看開了,你不用大驚小怪。”


    三千四百六十二年零四個月十三天……


    看得真開啊。


    不過這位顧前輩也真慘,要麽看劍被別人占據,要麽親手毀劍……


    墨尋決定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前輩,您能看見我?”


    顧隨之:“你把劍舉起來。”


    墨尋舉起劍。


    “對準你的眼睛。”


    墨尋照做。


    顧隨之散漫笑道:“好了,現在能看見了。”


    墨尋:“……”


    墨尋:“您是能通過我的眼睛看到外界嗎?”


    “嗯啊,就是這把劍現在好髒,霧蒙蒙的,看不太清楚,你把它丟水裏洗洗唄。”


    “……”


    墨尋憐惜地撫了撫劍身,仿若看一個命運不濟,遇到渣男的可憐人。


    劍抖了抖,往他手指上貼了一下。


    這靈性的動作讓墨尋眼裏掠過一抹詫異。


    想起墨知晏大喊的那個名字——


    魔主劍。


    十足直白的名字。


    墨尋斂下眸,拿著劍往水潭邊走,“前輩,請問這把劍可有名字?”


    “以前叫小紅,現在變黑了,醜不拉幾的,配不上這名字了,你重新取吧。”


    墨尋看著劍的眼神更憐憫了幾分。


    所托非人。


    他沉吟,“不如叫……”


    “小煤球。”


    “葬。”


    兩人同時出口,然後同時陷入沉默。


    顧隨之徐徐道:“雖然我說它髒,但你也不必直接叫它髒吧,你以後叫它昵稱的時候怎麽辦,髒髒寶嗎?”


    “是葬,”墨尋糾正道,“送葬的葬。”


    “行吧,隨便你,你的劍你做主,隻要你以後對它好,好好珍惜它,愛護它,一生一世守護它……不對,你洗劍脫衣服幹嘛?”


    墨尋解衣襟的手停下,“我身上滿是汙垢,行動不便,正好這裏有水潭,我打算稍作清洗……前輩有什麽問題嗎?”


    他也不知道是從哪滾過,一身泥加土,不少地方摔破了皮,土和血茄幹結在了一起。


    反正回去也是從河邊打水,不如就在這裏順便清潔了。


    還是說,這位顧前輩有什麽指示?


    想讓他不洗幹淨,就……讓他這麽髒著?


    顧隨之嗓音低沉,“我現在住在你的身上,也就是說,你洗澡,洗的也是我的身體,不行,我覺得我們現在有點曖昧了。”


    墨尋脫衣服的手硬生生停住。


    “不過沒關係,”顧隨之的嗓音很快又歡樂起來,“你繼續脫,我就看看,都是男人你怕什麽,放心,本人曾被一斷袖倒追三千年,依舊直男,沒有龍陽愛好,比鋼管還……”


    說話間,墨尋走到水潭邊。


    瀑布水花四濺,遠離水流最激烈的那塊地方之後,潭底的巨石上長滿青苔,池水清澈無比,墨尋的臉倒影在了上麵。


    顧隨之揣著袖子,抱著欣賞天道之子長什麽樣的興趣,跟著看去。


    然後,他的話就沒了下文。


    顧隨之的聲音重新深沉下來,“朋友,我有個很嚴肅的問題想問你。”


    墨尋:“前輩請講。”


    顧隨之:“你成年了沒?”


    墨尋蹙了下眉,他現在身處凡間,凡間男子以二十為成年,按照這個標準,“還有兩年,怎麽了嗎,前輩?”


    “出事了,大事,”顧隨之凝重道,“看到那把劍了嗎?”


    墨尋:“看見了。”


    “上麵有七個點,亮了一個,看到了嗎,”顧隨之痛心疾首,“現在我就跟那把劍一樣,也彎了七分之一。”


    墨尋:“……”


    “我感覺……”顧隨之長歎,“我可能是看上你了。”


    墨尋感到荒謬,又有點措手不及,“您剛才不還……”


    直得倒追三千年都不動搖嗎?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剛才我還直著,現在有點彎了。”


    墨尋默然:“前輩不要開我玩笑了。”


    “況且前輩,那劍也是直的。”


    顧隨之循循善誘:“你把劍拿起來,雙手握住,一手握劍柄,一手握劍尖,用力——”


    墨尋不動。


    他不上這種當。


    然而他不動,劍卻自己飛了起來。


    仿佛空中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握著劍的兩段,把他憑空掰彎。


    顧隨之:“看,現在它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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