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在沈聽澤和時棲剛剛進門,身後刺耳的行李箱聲就響了起來。


    顧庭柯和夏鷗緊隨其後,再然後,黎煬和許喬也跟了進來。


    紅方房間裏一連進了六個人,好像是在房間裏打鬧被家長闖進門的小情侶,二人的談笑一瞬間停了。


    好在不像那個拘束的雙人沙發,這個房間挺大,六個人倒是也站得綽綽有餘——


    為了在他們夜晚交流的過程中探聽到八卦和火藥味,整個別墅的二樓區域都被做成了兩個大起居室,節目組把各自的四個人都安排同一個房間,四張單人榻榻米依次排在臥室裏。


    不過這房間除了人多了一點,其他的地方倒也配得上別墅的規格。


    化妝間衣帽間落地窗大陽台應有盡有,全景玻璃窗外的還有夕陽未落的山峰。


    按理說,素人來到別墅,是應該小小地流露出驚喜的表情雀躍一下,以便留給節目組作為後期展示別墅的剪輯素材。


    但不知為何,這屆嘉賓看起來都不怎麽缺錢的樣子,一排站著的六個沒有一個人對此表現驚歎,對麵的關越就更不用說了,甚至狐疑地問後麵的攝像:“你們合同上有說我們要睡大通鋪嗎?”


    “不好意思,”導播趕緊吩咐人把這段剪掉,“您的合同上寫了的。”


    夏鷗也十分想問,但是礙於顧庭柯在這兒不想表現得太過挑剔,於是隻在麵上掛了臉。


    攝像轉了一圈,也沒捕捉合適的剪輯素材,正焦頭爛額,突然看見時棲轉頭望了他一眼。


    他像是猜到了自己的困境一樣,原本靦腆內向的人望向那扇落地窗,眼睛亮晶晶的,小小地哇了一下:“這房間好漂亮啊。”


    素材有了,攝像鬆了一大口氣。


    看看,果然還是人家大學生知道這裏得好!


    家境差了怎麽了,長得漂亮人又好,這樣的人誰會不喜歡?


    攝像忍不住悄悄推進,多給了時棲兩個鏡頭。


    “是啊,”黎煬立刻跟著道,“以後可以坐在陽台看晚霞。”


    “我也覺得挺好的。”時棲一開口,沈聽澤也跟了上來,好像大家愣了這麽久才發現這個房間的好似的,“剛好四個人,有點住大學宿舍的感覺了。”


    “不過我們當年宿舍實在是太差了,”沈聽澤望向時棲,依然繼續剛剛的話題,“沒獨衛又沒空調,新生開學又是夏天,我當時真的感覺要中暑了。”


    沈聽澤語氣可憐,像是等著時棲來心疼他似的。


    “哇,”時棲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黎煬就接過了話,“現在的學校基本有空調了吧。”


    他一挑眉,穿著衛衣的樣子顯得特別有青春活力:“沈哥你哪一屆啊,上學怎麽早嗎?”


    “臥槽,我怎麽好像嗅到了修羅場的味道……”導播轉過頭問助理,“他這是在說沈聽澤老嗎?”


    “是早了點,”幼稚的小毛孩子,沈聽澤並不放在眼裏,“不過早一點出來也挺好的。”他微微一笑,“畢竟現在工作也不是那麽好找。”


    沈聽澤說完,將箱子遞給時棲,溫聲道:“需要先收拾東西嗎,還是……一起下去轉轉?”


    “好……”


    “可以先一起看看冰箱裏有什麽,”顧庭柯也將行李箱遞給夏鷗,聲音不大,卻剛好夠房間裏的人聽到,“今晚好像要我們一起做飯。”


    時棲的話當場卡住。


    做飯?


    其他的還可以糊弄,但是做飯這件事是絕對需要熟練度的,一刀下去,廚藝好壞立刻就可以見分曉。


    看了冰箱肯定就要開始講自己擅長的菜式——但他一個家境普通的當代大學生連個家常菜名都報不出來,未免顯得太過虛假。


    後麵還會有淘汰,絕對不能這麽早暴露身份。


    “好吧,那你們先去,”時棲的話轉了個彎,“我東西帶的有點多,得先收拾一下。”


    “行,”沈聽澤點頭,“那待會兒見。”


    “待會見兒啊。”黎澤衝他們揮揮手。


    四目交匯,顧庭柯目光沉沉望向時棲,六人之中,他是唯一一個知道時棲真實做菜水平的。


    “那我先下去看看冰箱。”顧庭柯彎了彎唇角,抱有一種看好戲的期待似的,“待會兒見。”


    幾人一走,時棲大大鬆了口氣,轉身將行李箱攤在地上。


    在家的時候都有王姨,時棲不常自己整理行李,不過還好,他學東西還算快,基本是複製出來了——毛衣t恤整整齊齊地放在一排,褲子鞋子碼得整整齊齊放在另一邊,連顏色都是由深到淺分門別類排好的。


    “七七,你是有強迫症嗎?”許喬震驚地看了他一眼,由衷讚歎,“你是真賢惠。”


    剛剛的攝像立刻把鏡頭推了上去——時棲穿著藍白漸變的圓領毛衣,彎腰的時候露出一點細瘦腰身,眉眼低垂整理著衣服,落地窗上飄來的暖陽灑在他側臉上,好像是美人畫裏打了個光。


    【媽呀!不會真的是老婆吧,七七吾妻!】


    【臥槽臥槽臥槽媽媽我要結婚了!】


    【男四現在暴露多少技能了?會品茶,和媽媽種果樹,還這麽居家,這是什麽頂級人.妻omega啊!】


    頂級人.妻omega俯身將自己的睡衣取出來展平,正要掛起來晚上穿,手指一頓——


    媽的,昨晚抽完怎麽把電子煙忘睡衣口袋裏了?!


    時棲拆到一半,立刻又團吧團吧重新疊著收進了衣櫃裏。


    不行,不能太快,最好是下去的時候他們已經自動分配好了做飯任務——由於戀綜隻有七天八夜,節目組似乎不打算將這個事件浪費在別墅這狹小的一方天地裏,基本每天都安排了約會,他們真正需要做的其實隻有這一頓。


    沒關係,隻要混過去就好。


    時棲掃視了一遍行李箱,繼續給自己找活幹。


    等夏鷗都已經整理好了一看——時棲還在將他那幾雙地攤上的帆布鞋挨個套防塵袋,動作矜持又小心,仿佛那是什麽易碎的瓷器。


    加起來都沒有三百塊錢……雖然這人威脅感很強,甚至有時候隱隱覺得不是那麽簡單。


    但……窮也是真窮啊。


    等夏鷗跟著許喬出了門,時棲把自己最後一雙襪子都小心翼翼地卷好,回頭看了眼空空蕩蕩的行李箱。


    不情不願地下了樓。


    到了廚房才發覺,事情並不如他所願。


    幾人似乎並沒有指定,除了不會做飯在門口研究咖啡機的關越和被叫去單采的沈聽澤與夏鷗,其他三人基本在忙活。


    時棲與門口的關越對視了一眼,頓時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


    身為節目組裏的兩位紈絝,時棲覺得關越一定也不會做飯。


    但是關越可以明目張膽地擺爛,時棲卻不可以。


    他站著門口望了一眼——


    許喬正在備菜,刀法利落淩厲,土豆一會兒就成了細細的絲狀,黎煬不知道從哪找出來一隻量杯,正放在電子秤上精準地測量著澱粉的用量,顧庭柯獨自占了料理台,手邊還有兩塊正在解凍的戰斧牛排。


    也許是人在做自己不擅長的事時會下意識尋求更熟悉的。


    時棲走到了顧庭柯身邊。


    他語氣輕快,聽起來很是積極,像是立刻就能下手幫忙做菜一樣:“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顧庭柯沒有立刻回答,一隻手握著鍋鏟,正將一小塊黃油在劃開,他的西裝脫掉了,襯衫往上翻了一點,淡青色的血管從手臂一直凸起到手背,修長的骨節按在圓柱狀的鏟柄上。


    時棲暗歎一聲,這麽好看的手,怎麽偏偏長到了顧庭柯身上?


    雖然時棲他媽在世的時候兩家還偶爾走動一下,可等小升初,顧庭柯拿了全額獎學金而時棲需要時臣嶼捐兩棟樓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是涇渭分明的兩條線了。


    雖然不清楚為什麽會在這裏相交,不過作為鄰居,時棲還是率先表達了友好:“你去看了冰箱嗎,裏麵有什麽能做的?”


    “我覺得……我們今晚可以合作一下。”時棲意有所指。


    不就是宣傳公司嗎,他可以為他配合提供方案。


    顧庭柯轉頭看了時棲一眼。


    黃油清甜的香味在空氣中漫開,時棲微仰著頭,笑容裏乖巧明亮,好像照進橋洞的一束月光,可眼底又帶著些明晃晃的討好,他實在很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容貌,這麽望著一個人的時候,實在很難不心軟。


    “可以幫我係一下圍裙嗎?”顧庭柯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


    雖然是個問句,但是這點請求其實也不容易拒絕。


    圍裙就掛在牆邊,時棲抬手取了下來,繞到了顧庭柯的身後。


    裙布展開,繞過腹部向後延伸,顧庭柯上身是一件剪裁昂貴的襯衫,下身的黑色西褲勾勒出勁瘦的腰身,然後再被時棲的手指丈量過。


    指尖不可避免地掃過一點,腹肌很硬,好似斯文皮下蟄伏的野獸。


    牛排被扔進鍋裏,化開的黃油滋啦一聲,像是在幹燥的鍋底撒了一把躍動的珠子,油滴濺動起來,顧庭柯下意識後退一步。


    腰身擦過時棲的手腕,脊背貼上時棲的胸膛,時棲的額頭撞在他的肩上,兩人氣息交纏,從攝像機的鏡頭一看,幾乎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


    如同一場蓄謀已久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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