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就在這些家長們都在因為自己孩子的變化挨個谘詢孫醫生的時候,隨著時間逐漸臨近四月,整個傅家同樣拉響了警報。


    四月五號那天是c國傳統的清明節,同樣是傅洵母親的忌日。


    因為傅洵本身在那次事件後出現了一定的心理異常,傅弈也不能保證此時的傅洵還記得多少關於那天的事,也不確定隨著日期的臨近,他會產生什麽樣的反應。


    隻能是和所有掛心孩子的家長一樣,恨不得按照一天三頓飯的頻率給心理醫生打電話。


    “對,您說的我都知道。”


    “嗯,我會注意控製好自己的情緒,不會在這段時間裏因為過度反應反而刺激到小洵。”


    “那除了這些還需要注意些什麽?嗯,我這邊記一下。”


    隨著電話那邊的聲音再次響起,男人拿出一支碳素筆,在白紙上記錄起來。


    按照傅洵的心理醫生的說法,傅家其他人如果在這段時間裏過度反應的話,對於傅洵其實也是一種暗示。適當的做法就是在心裏多注意些,但是不要把這種擔憂放在表麵上,也不要讓傅洵明顯感覺到家中氛圍的變化。


    最好孩子平時每天會做什麽,現在就還讓他維持原本的習慣。


    一通電話打下來,掛斷電話後,男人放下筆,伸手掐了掐眉心。


    相較於年紀尚小的傅洵,傅弈這段時間其實也不好過。新喪未久,除了每天就在眼前的幼子,既要把傅家以及傅氏旗下偌大的產業防備的滴水不漏,同時也要時不時的去探望一下嶽父嶽母,多照顧些兩位老人的心情。


    而他自己的黯然傷懷,也隻有每當夜深人靜時才能洶湧而出。


    現在唯一值得安慰的可能也就是小洵他願意自己交朋友了,上次也主動給他包紮傷口了,那個小小的孩子似乎正在慢慢試著走出那荒蕪的世界。


    想到這裏,男人將自己繁複的思緒收斂,走到兒子的臥室門前敲敲門:“小洵你好了嗎?”


    其實以傅洵的時間觀念,傅弈根本就不用敲門詢問,到時間了他自己就出來了。但為了讓兒子每天都更習慣一些自己的存在,他幾乎是見縫插針的和男孩建立著交流。


    話音剛落,已經穿著整齊的男孩打開臥室門,父子倆照例前後腳走出客廳,一起上了同一輛車。一個去找小夥伴,一個去公司。


    屋簷下


    正在給小白狗喂飯的唐楸側頭看了看似乎與平時看起來沒什麽差別的栗子哥哥,表情有些疑惑:“栗子哥哥,不開心?”


    小朋友心裏藏不住話,想到什麽就要問什麽。


    雖然栗子哥哥現在沒有哭也沒有其他反應,甚至還和他一起拿著饅頭喂小白,但是唐楸就是感覺栗子哥哥好像不開心。


    被問到的傅洵摸著自己的胸口,同樣茫然。


    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麽。這段時間以來,除了小雪團子生日那天,其他時候……


    和唐楸一樣蹲在屋簷下的男孩抬頭看天,悶悶的,像下雨一樣。


    最後,迎著小家夥澄澈的目光,傅洵隻能搖搖頭。


    小奶團子心有靈犀般的理解了身旁男孩的意思。不是沒有不開心,而是不開心了,卻連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什麽。


    一時也有些想不到好辦法的唐楸想了想,從自己背帶褲前的小兜兜裏掏出一顆糖遞給栗子哥哥:“吃糖呀。”


    傅洵從小家夥白嫩的手心中接過那顆包著彩色玻璃糖紙的糖果,拆開糖紙後把淡紅色的糖塊放進嘴裏。


    以前的傅洵雖然在周圍的親人們看來小小年紀有些太過淡漠了,但那個時候的他其實內心是平靜的。荒蕪的平靜也是平靜。


    但現在,繼與小雪團子在一起時感覺到的愉悅滋味後,他又隱約品嚐到了苦澀感覺。


    他也覺得自己現在也許需要一些甜的東西了。


    草莓味的。


    隨著糖果在口中化開,傅洵想。


    和他有時候會在小雪團子身上聞到的味道有些相似。


    這樣的發現讓傅洵的心情好了一些。


    見栗子哥哥喜歡,等到晚上傅洵坐車回家的時候,小家夥又從口袋裏掏出了一顆草莓味的糖果,隔著車窗遞給了栗子哥哥。


    因為有了小雪團子,和小雪團子的兩顆糖果,時間在傅洵雖然不是很開心,但還算平靜中過去了一天。


    第二天,傅洵又得到了三顆草莓味的糖果,比昨天還多了一顆。


    第三天晚上,來接人的傅弈遭到了兒子明顯的抗拒。


    坐在床沿上的男孩低垂著眉眼一言不發,但卻硬是讓男人不敢伸手硬拉他。


    站在這張自從買了之後基本上就沒怎麽被睡過的大床前,傅弈歎了聲氣。


    他確實已經交代了讓家裏所有人在這段時間都不要過度反應,也不要太刻意的關注小洵。但隨著時間的臨近,傅家的氛圍到底還是發生了一些微小的變化。


    而就是這一丁點的微小變化,也足以讓傅洵敏感的感知到。


    其實別說是傅家其他人了,就算是傅弈自己,他也不敢說自己就真的把自己的悲愴掩飾的完美無缺。


    也難怪這兩天小洵都不怎麽想回去了。


    男人歎了聲氣,選擇了妥協。


    “這床被子換好之後許多天都沒換過了,等會兒讓鄭姨把你的換洗衣服和一些日用品送過來,順帶給你換一床新被子。”


    傅洵眼神微動。


    “但是我們說好了啊,隻是在這住幾天而已。你爺爺奶奶還有小叔他們最近是因為天氣不好的原因心情不太好,等過幾天他們調整過來了,你還得跟我回家。”


    聽到這裏,男孩原本微動的眼神又不動了,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


    傅洵的自理能力還可以,傅弈並不是很擔心。而且他在附近也留了人。


    最後男人又叮囑了一大串,這才又留下了男孩一個人在屋內。


    傅弈離開後沒多久,一個小身影從傅洵的門前路過。男孩下床走了過去,門外,看到他身影的小家夥抬起頭,語氣有些驚喜和疑惑:“栗子哥哥?”


    栗子哥哥還沒有回家?


    傅洵點頭,牽著唐楸的小手帶他跨過門檻。


    小家夥這段時間以來不是在家裏玩就是在栗子哥哥這裏玩,對屋內的陳設都已經很熟悉了。自覺的找到一個卡通小板凳坐下,把小手放在屋內的暖爐前。


    今年的c市冬季似乎格外的長,三月份也依舊帶著絲絲的涼意,晚上住在平房裏的人家不點爐子都會被凍醒。


    傅洵家裏保姆來的速度很快,隨車一起送過來的不僅有新的枕套被褥,還有用保溫盒裝著的打開後依舊熱氣騰騰的飯菜。


    把飯菜擺放在矮桌上,傅洵拿起碗筷,自然而然的先喂了自己身旁的唐楸一口。


    傅家的廚師都是從五星級酒店裏聘請的,做出來的飯菜味道自然不會差。而且相處了這麽久,傅洵也輕易就拿捏住了眼前的小家夥都喜歡吃什麽。


    常常上一口剛咽下去,下一口吹涼了的甜湯就已經喂到了嘴邊。


    等到陳孟來把小兒子叫回家,準備吃完飯的時候,伸手一摸,摸到的就是小家夥鼓鼓的小肚子。


    小家夥還振振有詞:“楸楸,陪~”


    栗子哥哥不開心,楸楸最近都在陪栗子哥哥呀。


    陳孟點了點麵前小朋友光潔的額頭,見他確實比較飽了,隻好先給小家夥洗漱讓他先上床玩了。


    等到隔天清晨看到男孩推門從房間裏出來時,陳孟才知道原來小洵昨天晚上沒有回家,而是在這邊睡了一晚。


    說來唐誌勇和陳孟夫妻倆也是感覺有些奇怪,小洵父親明明買下了這邊的房子,卻隻是每天白天讓小洵自己在這邊,然後晚上的時候再接他回家。


    難道就為了每天白天在這邊待一會兒,就多買了一套房子嗎?夫妻倆覺得這個猜測有些離譜,最後隻能歸類為這套房子可能是小洵父親買來投資的。


    而小洵畢竟還是個孩子,對新房子比較新奇,再加上和他們家楸楸也玩得比較好,所以孩子才兩頭住。


    不過很快陳孟就沒工夫想這些了,因為自從小洵開始在這邊整天整天的住之後,陳孟恍惚發覺,她以前還用操心操心楸楸每天要吃什麽,喝什麽,玩什麽。


    現在,到飯點後一個沒注意,小家夥就被喂飽了。


    再一個沒注意,連奶粉都給泡好了。


    最後一個沒注意,連玩,兩個孩子都可以在院子裏和小白狗玩一天。


    吃喝玩樂,都被人給包圓兒了。


    陳孟感覺有些不好意思,最後幹脆和傅家換著來,隔一天承包一次兩個孩子一天的飯菜。


    同時也在心裏感慨,他們家楸楸好像人緣是挺好的。最起碼她還有老唐,他們在和楸楸這麽大年紀的時候,都沒有在孤兒院交到類似的好朋友。


    緊接著陳孟感慨完的當天下午,她就感覺自己感慨的有些早了。


    附屬院大門外,一位家長左手提著蛋糕,右手牽著自家孩子,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陳孟說道:“那個…,不好意思唐突了,我們家小輝今天過生日,想要找楸楸一起來吃蛋糕。”


    其實,這已經是他們家孩子這段時間以來過的第八回生日了。前七次都因為家裏沒有正確理解到孩子的意思導致有些虎頭蛇尾。


    直到今天過第八次生日時,白輝的家長這才靈光一閃,牽著孩子就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尋摸到了唐家。


    果然,看自家孩子這眸光微亮的表情,終於是猜對了!


    “快請進。”陳孟聞言連忙道,然後回頭對院子裏喊:“楸楸,小輝來找你過生日了。快出來。”


    聽到‘過生日’這個關鍵詞,原本還在屋裏的小家夥果然立刻邁著腿就想跨過門檻出來。


    但可能是因為有點著急了的緣故,小家夥一個不小心,手心再次擦到了地上。


    幾分鍾後


    麵前放著醫藥箱,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家夥眼圈微紅。


    清晰記得對方上一次摔跤就在不久之前的傅洵目光沉沉,盯著小家夥的腿看了看,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就是一些老人說的年紀小,腿下還沒完全紮住根。


    所以到底要怎麽樣才算是紮住根了?


    腦海中一邊想著事情,也不耽誤傅洵開始給小家夥上藥。


    就手略過醫藥箱中的紫色藥水,拿起紫色藥水旁邊的一瓶透明液體,傅洵記得上次他給父親包紮後,對方事後說過他親手擦的這個藥水效果還挺好。


    用手中的棉簽沾了沾瓶子裏叫做酒精的液體,傅洵把小家夥軟乎乎的小手攤開,先呼了呼,然後就準備開始擦藥。


    眼圈紅紅的小朋友吸了吸鼻子,同樣信任又配合的張開受傷的掌心不動,全然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遭遇到什麽。


    剛好從門外進來的傅弈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如此可怕的一幕:!!!


    男人瞳孔微震,立刻伸出了自己到現在似乎都還有些隱隱灼痛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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