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對於現階段的唐楸來說,如果是讓他重新畫一副畫的話,會很容易。但是如果他是想要修複自己以前的畫,就會顯得比較困難了。


    因為在沒有足夠的控筆功底之前,大多數時候都是隨心所欲在畫畫的小朋友基本上畫出來的每一條線條都是不一樣的。


    看著專心致誌對著小白看了許久的小家夥,陳孟看了看時間,趁著唐楸停筆時說道:“楸楸,該吃晚飯了。”


    坐在自己的小畫板前的唐楸揉揉眼睛,放下畫筆點頭:“嗯。”


    陳孟笑著拿來一條溫熱的濕毛巾,上手給小家夥擦拭著臉上的痕跡。


    不論是陳孟還是唐誌勇都算是十分開明的家長了,也很尊重孩子自己的愛好,一般不會在唐楸專心畫畫的時候打擾他。


    剛剛唐誌勇看到小家夥臉上的痕跡,見提醒了一次,結果專心畫畫的小家夥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也就沒有再打擾。


    看到媽媽拿來毛巾,小家夥後知後覺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原本幹淨的手心上麵已經沾滿了素描筆的粉末,黑乎乎的一片。


    乖乖仰起頭讓媽媽幫忙把臉上的痕跡擦幹淨,之後唐楸便自己來到了水龍頭前,用肥皂仔仔細細的把自己的手搓幹淨。


    “媽媽,今天我們吃什麽呀?”洗幹淨手,小家夥接過媽媽遞過來的毛巾,一邊擦一邊問。


    “吃番茄炒蛋,還有豆角炒肉。還有紅薯粥。”陳孟和唐誌勇原本是輪流幹家務的。也就是這兩年因為唐誌勇要創業,再加上小兒子年紀還小的原因,陳孟這才在大部分時間裏一手包攬了家裏的各種家務。


    陳孟做飯的手藝不算特別好,但幾乎家裏的每個人都很捧場。


    把手擦幹淨後和媽媽手牽手進門的小家夥開心的越過門檻,等到坐到飯桌上後,便一口菜一口紅薯粥的香噴噴的吃了起來。


    因為年紀還小,唐楸的飯量並不大。不過每次小家夥吃得開心了,臉頰一鼓一鼓的樣子都格外惹人愛。


    陳孟笑著又給小家夥夾了一大塊雞蛋:“楸楸多吃點雞蛋,吃雞蛋有營養呢。”


    “我們楸楸今天廢了不少腦力吧?”


    從放學回來一直畫畫到現在,陳孟覺得自家小朋友確實是累到了,得多吃點才行。


    咽下自己嘴巴裏的菜,隻見小家夥煞有介事的點點頭:“今天的畫,有點難。”


    “是江叔叔給你布置的作業嗎?”陳孟有些好奇的問。


    今天她雖然陪著小家夥一起折返回了學校裏麵一趟,但兩個孩子之間具體的交接情況確實不太清楚。


    唐楸聞言搖了搖頭:“不是江叔叔,是小軒哥哥的大白。”


    說完,怕爸爸媽媽不理解,小家夥又補充:“大白就是一幅畫。但是是小軒哥哥最喜歡的寵物。”


    “小軒哥哥?”陳孟點頭:“是下午時那個孩子嗎?”


    陳孟和唐誌勇夫妻倆這兩天好像都聽小兒子說過,在試課的時候他認識了一個新朋友,叫做白軒。平時也很照顧自家孩子。


    陳孟有些理解的點了點頭,看來是那個孩子的畫不小心弄壞了,剛好自家小朋友學過畫,就熱心的想著幫對方複原一下。至於小家夥後續補充的寵物之類的,陳孟也沒有表現出其他情緒。


    見過自己小朋友和周廩、白輝這些孩子們相處的多了,了解的多了,陳孟對於這些事情的接受力比一般家長高很多。


    吃完飯,唐楸繼續去外麵觀察小白。


    此時天色已晚,屋簷下開著一盞昏黃色的小燈。同樣已經吃過晚飯的大白狗正懶洋洋的趴在自己的窩裏,雪白的毛發在燈光的映襯下都有些隱隱的發黃。


    一瞬間,小家夥像是猛地抓住了一絲靈感,拿起畫筆就站在畫板前唰唰唰的描繪起了線條。


    那運筆如飛的樣子,看起來很有一個小畫家的氣勢。


    半晌,打完一個草稿的唐楸把草稿和‘大白’進行比對,發現真的是很像了,這才開心的彎了彎眼睛。


    把兩張畫放在畫板裏夾好,小家夥小小的打了聲哈欠,這才安心的背著畫板又回到了屋子裏。


    已經有了靈感,就不急著一定要今天畫好了。


    人在很累的時候,往往就會出錯。


    這是江柏笙和唐楸還有江邇說過的話,一直有被小家夥牢牢記著。


    第一天,一早起來吃完早飯的小家夥循著昨天的感覺,把‘大白’身上一些模糊的地方重新描繪塗抹。


    等到一隻大白狗重新神采奕奕的站在畫中時,時間也隻過了半個小時而已。


    時間不算很長,畢竟當時唐楸在谘詢中心的玩具房裏畫這幅畫時,也隻用了半個多小時而已。


    畫完之後,站在畫前的小家夥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把畫裝在自己的書包裏。


    “楸楸,你背著書包幹什麽?”剛剛疊好被子的唐誌勇有些奇怪的問。


    這下反而是輪到小家夥有些奇怪了,他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小書包:“去,上學呀。”


    唐誌勇上前好笑的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楸楸你忘了今天星期幾?”


    今天是星期六,不論是幼兒園還是小學都放假。


    背著小書包的唐楸猛地一怔,自己看了眼掛在牆上的日曆,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今天真的是星期六啊。


    那明天不是星期天了嗎?


    他答應了小軒哥哥隻借大白借兩天,如果明天星期天學校不上課的話,他到哪裏把大白還給小軒哥哥呢?


    這下,放下小書包的小家夥委實有些發愁了起來。


    因為做約定的時候沒有想到這一點,導致現在約定很可能完不成。這讓小家夥連帶著下午和小夥伴們玩耍的時候都時不時的有些走神。


    “楸楸,你是不是在想什麽事啊?”周廩蹲在小家夥麵前,托著下巴問。


    坐在小板凳上的唐楸也小大人似的托著下巴歎了口氣:“我借了小軒哥哥的大白,說好了兩天還給他。可是明天星期天,我也不知道小軒哥哥家裏的電話號碼。”


    “小軒哥哥?”周廩撓撓頭,嘟囔了一聲,問:“哦,是楸楸你新認識的那個同桌吧?”


    “楸楸你不知道他的號碼,有人知道啊。”說完,周廩對著身後一招呼:“白輝。”


    原本正在和其他人聊天的白輝跑了過來:“怎麽了?”


    “就楸楸在小學裏新認識的那個同桌,他是叫白軒吧?我記得你有一個遠房堂哥好像就是叫白軒?”


    之所以對白輝的這個遠房堂哥記得這麽清楚,也是因為很久以前他們也算同命相連。


    都不算啥特別正常的孩子。


    後來白輝的情況肉眼可見的好轉,聽白輝說,他遠房伯父還朝他爸媽打聽他是怎麽好的來著。


    白輝的父母總結是因為做谘詢和交朋友的緣故。


    對於白軒來說,交朋友暫時勉強不了。白軒的父母便隻能先把目標瞄準到谘詢中心這裏。


    輾轉之下,白輝還算是給谘詢中心拉了個新客戶呢。


    這邊白輝打電話回家,終於弄清楚了自己遠房堂哥的電話號碼。


    唐楸拿著寫有號碼的小紙條,一個個數字撥了過去。


    不多時,電話那邊有人接起:“喂?您好哪位。”


    “叔叔好,請問是白軒家嗎?我是唐楸,是小軒哥哥的朋友。”臉頰貼著話筒的小朋友很是禮貌。


    “哦,唐楸同學是吧?小軒現在…”男人剛想說小軒現在的狀態可能不太適合接電話,就見斜側方忽然伸出一隻手,把話筒接了過去。


    白軒拿起話筒,聽著電話那邊小家夥的解釋。


    “小軒哥哥,明天是星期天,學校不上課,我怎麽找你呀?”


    白軒之前偶然聽小家夥提起過自己家的大概位置,距離他家還是挺遠的。


    於是開口道:“我去找你吧。你把你家的具體位置和我說一下?”


    “嗯。”唐楸點頭。


    三兩句間,兩個孩子便把第一天的行程定了下來。


    星期天這天出門時,白軒沒有穿平時的日常衣服,而是穿了一身他前天剛去買的衣服。


    是一套白衣白褲,看起來很有些哀悼的意味。


    不僅如此,在走之前,他還拿上了自己的存折。裏麵存的都是他每年的壓歲錢。


    等去楸楸那裏把大白接回來後,他就去給大白買一處好一些的墓地,讓大白能入土為安。


    最好是能買距離他家近一些的,這些他也能經常去看看。


    對於自家小軒願意出門了這件事,白軒父母心裏自然是很高興的。


    同時心裏也有些奇怪,自從那天他們把小軒接回家後,就沒再見到那幅畫。難道是被小軒自己藏起來了?


    心裏這樣想著,對於那一身惹眼的白衣白褲


    ,夫妻倆也沒有發表什麽意見。隻是自己默不作聲的配合著沒有穿什麽顏色特別鮮豔的顏色。


    一路上也盡力沒有讓自己表現出類似於輕鬆開心之類的情緒。


    等車終於開到附屬院巷口後,白軒首先下車,然後是白軒的母親,最後白軒父親停好車後也下了車。


    看了眼巷子裏那戶院子的門牌號,白軒父親上前敲門。


    等門被打開後,最先吸引男人目光的不是其他,而是那隻正和一個孩子玩得開心的大白狗。


    潔白的毛發,有力的四肢,大大的耳朵,大大的眼睛,還有神似薩摩耶的像是時刻在微笑的唇角。


    這不是活脫脫的活的大白?


    “孩他媽,快,快來看!”男人使勁兒朝身後揮著手。


    女人好奇的上前,也立刻驚喜的怔在了原地。


    因為大白的‘猝然離世’,他們正不知道該怎麽辦好呢,結果現在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嗎?


    夫妻倆當下在心裏決定,一定要找狗主人好好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把這條狗買下來。實在不行能讓小軒時不時的來看看也是的好的啊。


    這樣想著,夫妻倆有些迫不及待的讓開身形,把視線空間讓給身後的孩子,同時獻寶似的指著屋簷下說道:“小軒你看,那是什麽。”


    白軒順著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目光不為所動。


    是一隻和他的大白很像的狗。


    應該就是楸楸說的小白了吧。


    但是再像,也不是他的大白了。


    男孩這樣的反應出乎了父母的預料,一時間兩人都有些沮喪。甚至覺得自家孩子可能是還沒看清楚。


    直到那個正在和大白狗玩耍的唐楸注意到門口的動靜,立刻轉身去了屋子裏,不到一分鍾,小家夥又跑了出來,迎著屋外的陽光笑著對著白軒的方向翻轉自己手中的畫。


    “小軒哥哥你看,大白~”


    被水浸濕了的紙有些發皺,小家夥在給大白‘治療’之前還特意用畫板壓了壓。


    之前的筆跡和後來修複的筆跡交融。


    依舊是一隻很漂亮的大白狗。


    這時白軒才有了反應,幾乎是跑著朝唐楸的方向奔了過去。然後又在畫麵前堪堪停下。


    看得眼睛眨也不眨,像是害怕自己如果眨眼,大白就又要消失了一樣。


    另一邊,剛剛還在和小家夥玩著的大白狗看起來還有些興奮的樣子,依舊在唐楸周圍繞來繞去。


    見小軒哥哥這麽緊張,唐楸安慰道:“小軒哥哥,沒事的,大白就在這裏。”


    “你看,紙上麵還有不小心弄破的痕跡,我把它粘好了。”


    “我帶大白回家,幫它治傷呀。”


    兩個孩子的身後,這是白軒的父母第一次見到,真的有孩子能站在小軒的角度上,切實的理解這種珍貴。


    因為他說這是大白,他說他把大白帶回家是在治傷,他很小心的沒有彎折畫麵,他細心的把紙張的裂口粘好。


    就連把畫麵翻轉時,力道都是十分的小心。


    世界上有一種很珍貴的溫柔,就是一個人,可以很溫柔的對待一件東西。這件東西對他來說也許並沒有什麽價值,他之所以溫柔對待,也隻是因為,他知道,這件東西對另一個人來說,很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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