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8


    打完電話的龐嘉齊還是憋氣,看起來有些鬱悶。


    一旁的趙桉不解,碰了他一下:“那個喬鄴川不是出事了嗎?你怎麽還鬱悶?”


    龐嘉齊神情黯淡的歎了口氣,聞言看了眼趙桉,又想了想他遺傳自父輩的情商,搖頭道:“你不懂。”


    他隻是第一次直麵到來自同行的惡意,繼有力沒處使後,忽然有些悵然罷了。


    自從他開始拍電影以來,他二叔就一直在給他打預防針。娛樂圈裏麵勾心鬥角的事情很多,圈裏有些人,在外麵和粉絲麵前,看起來溫和又健談,參加活動時,麵對其他競爭對手也是寬和有禮。


    實際上,有些人內裏和外在完全相反。


    有的演員或明星,心裏或許巴不得和他有資源衝突的競爭對手死,可麵上,他們還是能笑著在一起合影,在媒體麵前,也是你誇我一句,我誇你一句的。


    防人之心不可無。


    這句話他二叔跟他不知道說過多少遍。


    怒氣過後,龐嘉齊忍不住回憶。


    那個喬鄴川,其實在片場的時候,每次見到他都會笑著和他打招呼。還當著導演的麵誇過他。


    喬鄴川的助理還送過他零食吃,雖然他記著二叔的話,沒有在劇組裏吃過不怎麽熟悉的人遞過來的東西,可其實那些零食他也沒有扔。都還在他家裏放著呢。


    龐嘉齊恨恨:“一邊對我笑,讓助理給我零食吃。一邊又讓助理拿錢收買媒體,給我編黑料。”


    好小子,這還有兩幅麵孔呢。


    趙桉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被龐嘉齊說了一句不懂,還有些不服氣起來。他這個智商,他有什麽不懂的?


    倒是周廩見龐嘉齊這樣,又聽他說的話,咂摸出一點味兒來,上前拍拍龐嘉齊的肩,安慰道:“沒事兒,其實壞人哪裏都有,也不單單是娛樂圈。”


    “就像你家或者我家的有些親戚,我爸有時候也讓我防著他們呢。在哪都一樣。就算你以後拍戲再遇到像喬鄴川這樣的兩麵派,隻要你有了防備,我相信他們壞不過你的。”


    龐嘉齊先是點頭,然後忽然察覺出不對,先是看了眼一直在耐心等他平複心情的楸楸,緊接著掩飾性的朝周廩瞪了一眼:“你說誰壞呢?”


    他這麽個和楸楸一樣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乖乖學生,怎麽可能跟壞沾一點邊。


    周廩配合著扯扯嘴角。


    對對對,你不壞。


    你無意識的都快讓你爺爺奶奶,把你爸還有你二叔給整進冷宮了,有意識的,你還得了?


    想到龐嘉齊偶爾在他們麵前犯愁,說是他爸或者他二叔總是間歇性的看他不順眼,周廩就覺得,有時候這一個人吧,他有沒有心機,真的是天生的。


    別看龐嘉齊現在在這長籲短歎的,周廩敢斷言,這小子絕對不會因為直麵同行的惡意就直接萎靡了。


    不出三天,他估計就要開始琢磨著該怎麽反過來拿捏那些覺得他年紀小,就好欺負的同行們了。


    周廩覺得自己的判斷很對。


    沒見楸楸也站在那裏沒動彈嘛。


    龐嘉齊要是真有事,楸楸肯定不會無動於衷。


    周廩的猜測確實很準確。


    這天星期六,唐楸從江柏笙的畫室回來,一群小夥伴們便約好在小公園裏玩了起來。


    唯獨龐嘉齊,一邊玩,一邊還不忘時不時的把自己口袋裏的小紙條掏出來看一眼,好像是在背著什麽。


    “龐嘉齊,你背什麽呢?”齊佳好奇的湊過去問。


    正在背小紙條的龐嘉齊抬頭:“我讓我二叔幫我找的明星八卦資料。”


    按照他二叔的說法,這些資料說是八卦,實際上十有都是真的。


    一開始龐浩是不想讓自家小胖子這麽早就接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可見小胖子自己又戰意滿滿,三番兩次保證自己不會被這些人影響,龐浩這才鬆口給他找了些資料。


    不過在給之前,到底是先自己篩了一輪。去掉了一些容易讓孩子三觀過於炸裂的猛料。


    “那有沒有魏婧琳的啊?我可喜歡她演的電視劇了。”齊佳有些擔憂的把頭往前湊了湊。


    齊佳口中的魏婧琳算是娛樂圈裏的老牌影後了,最早的一批武俠片裏,她為觀眾塑造了很多經典的角色。


    龐嘉齊搖頭:“沒有。”


    之所以在許多人看來,娛樂圈好像有些亂的樣子。主要是因為這個圈子過於紙醉金迷,俊男美女多,錢多,誘惑也多。


    但總有那麽些人,不論身處何處,都會牢牢地守住自己的底線。


    這樣的堅守,不論觀眾和粉絲們知不知道,在他們看來,也許隻要對得起自己就好。


    齊佳口中的魏婧琳,據龐嘉齊二叔所說,也是這樣的人。


    齊佳聞言像是大大的鬆了口氣。


    小姑娘不追星,不過喜歡的演員還是有那麽一兩位的。


    正說著,龐嘉齊眼觀六路,發現公園裏的老爺子和老太太們好像都聚作了一團,好像在說些什麽。


    不僅是龐嘉齊注意到,離得更近的唐楸同樣也注意到。


    小家夥有些好奇的走上前去,發現大家好像在傳看一張照片。


    “老馬,西城舊街區的那幾個胡同是你在負責,等會兒我把打印出來的照片給你拿幾張,你到時候去你家附近,把這幾張照片給你發展出來的那幾個人瞅一眼。”發照片的李老爺子一邊發一邊安排道。


    馬老爺子接過照片,點頭。


    “還有韓大妹子,你前幾天為了拓寬消息渠道,不還找了幾個老太太一起去跳健身扇子舞?”說完,李老爺子再次遞出一張照片,問道:“現在你的扇子舞團隊,拓展到c市多少個公園了?”


    老太太接過照片,掐指一算:“大家退休閑在家裏沒事,這扇子舞還真挺受人歡迎的。這半個多月,我們就拓了十幾個舞團。平均一個舞團一個公園。”


    韓老太太年輕的時候是舞蹈演員。


    眼看著和自己一個養老院的那些老夥計們一個個的各顯神通,拓展消息渠道。今天你去麻將館發展下線,明天我來小公園裏拉攏人手的。


    老太太做夢都是那小小的貝殼獎狀好像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老太太一著急,幹脆就著自己年輕時的功底,花三天的時間編出來了一個動作簡單,旋律夠勁兒的扇子舞,想要和c市一處大公園裏的另一波老年人舞團搶一下人氣。


    原本老太太心裏還是挺忐忑的,沒想到這扇子舞還真行。


    幾位老太太穿著王老太太特意給做好的統一行頭,手裏還各自拿著一把用剩下來的布料做的大扇子。


    再把錄音機往公園裏一放,揮著扇子跳起來,直接便把公園裏的另一個自發組織起來的老年人舞團襯成了雜牌軍。


    短短三天的功夫,在韓老太太的帶領下,養老院舞團便把那處大公園的舞團勢力一一統合。


    大家大扇子一揮,全都成了‘正規軍’。


    趁此機會,幾位老太太見天兒的和舞團裏的其他老太太們聊天,很是發展出了幾位既機警,又有正義感的新成員。


    然後這些新成員又以學成出師的名義,各自去占領了一處公園。


    當時老太太朝警局還有居委會報備這件事的時候,直把警察們和居委會的員工都驚了一下。


    沒想到這樣一位頭發都開始花白的老太太,居然能在短短的時間內,爆發出了這樣的潛力。


    大家每次上班的路上再看到那些拿著大扇子跳舞的老人們,眼神都變的不一樣了。


    以前是看退休在家的老太太們日常娛樂的眼神,現在……這分明就是罪惡克星,警民合作的天花板!


    萬一真的有逃犯往這些老太太們的麵前過一下,估計到最後連落網是怎麽落網的都不知道。


    有韓老太太的先例在前,居委會那邊也不敢小看其他參與過養老院頒獎的老人們了。


    警局那邊甚至還專門抽了個時間,派人到養老院那邊朝老人們問了下他們的情況。


    這不問不知道,一問真的嚇一跳。


    平均每位老爺爺老太太的手上,都至少掌握著兩條胡同以上的消息權。


    有些老爺子,看似連出門都要拄拐杖。實際上,他連東邊胡同口的那戶人家丟了一隻狗,那狗其實是胡同後麵那戶人家偷的都知道!


    這哪是一群退休養老的老人啊,這分明是一養老院的臥龍鳳雛!


    也是從那天過後,這些年輕人們開始正視起了老人們的力量,在網絡信息和攝像頭還沒有鋪設完全的當下,試著把一些需要群眾配合的任務,逐一交接給這些老人們。


    而他們也不負期望,都完成的非常好。


    此時見又有新任務到手,幾位老人一邊語氣平淡的說起自己最近的工作進展,一邊仔細的看起自己手中的照片。


    他們其實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在打擊犯罪的同時,仿佛也找到了一種守護的意義。


    每抓住一個潛在的壞人,就是在守護這座城市,守護城市裏的孩子們。


    就像殘陽的最後一絲餘暉,依舊帶著無與倫比的燦爛。


    他們也終於不再像以前那樣,每天除了散步、下棋、聊天、曬太陽,其他什麽事情也做不了。


    他們平凡的,連讓親近的孩子感到驕傲的資格都沒有。隻能慢慢數著自己手背上多出來的皺紋,逐漸消逝在城市的一個小角落裏。


    按焦老爺子的話說,像個老廢物。


    老爺子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偏激,許多退休老人,他們辛苦了一輩子,最後清閑幾年,本就是他們該得的。


    可人與人之間本身就不一樣。他同樣辛苦了一輩子,也為兒女付出了許多,可到最後,連躺在病床上病重時,也沒有哪個兒女,來得及回來看看他。


    這不免讓老人有些自傷。仿佛他老了,腿腳不利索了,就再也沒有了留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價值。就連兒女,也將他慢慢遺落在了身後。


    好不容易有個小娃娃,那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娃娃。


    聽到他生病時,願意來看他。會抱著懷裏的小風箏,到外麵給他放風箏。放風箏回來後,會像哄一個孩子一樣哄他,和他說,病痛就像是風箏一樣,被他給放跑了,焦爺爺會好起來的。


    這麽好的小娃娃,他卻什麽東西都給不了他。


    現在不一樣了。


    老爺子很難忘記,養老院頒獎那天,坐在台下的小朋友看向他們時,那漂亮的大眼睛裏,滿含的專注。


    他們變成了,能讓小家夥驕傲的爺爺奶奶們。


    也在這樣動力的推動下,真正找到了,讓他們感到無比充實的事情。


    想到這裏,已經不再拄拐杖了的焦老爺子感受到身旁的動靜看,蹲下身,笑著和小家夥商量:“這張照片爺爺就不給你看了好不好?這張照片上的人是個很壞的人,一不小心,他可能真的會傷人。”


    搶劫犯一般都是針對那些單獨行動的成年人下手。像楸楸的話,一個背著書包的孩子,每天不是在家就是在學校,遇到對方的幾率還是很小的。


    就算真遇到了,一般這種逃犯,也不會對一個孩子下手。


    可萬一楸楸看過照片,認出了對方,表情有什麽變化的話。難保不被本就神經緊繃的對方注意。


    誰知小家夥卻自己抬了下頭,眨眨眼。


    可是他剛剛不小心,看到了啊。而且他看到過這個人。


    老爺子聞言一怔,立刻緊張的問道:“楸楸,你在哪裏看到過這個人?”


    “在江叔叔畫室。”剛剛唐楸沒說清楚,他其實不是看到了這個照片上的人,而是看到了江叔叔的畫,江叔叔畫上有個人,和他很像。


    “是江叔叔在外麵寫生,然後把畫拿回來給我和小邇看。”說完,小家夥伸手點了點照片,模仿江叔叔的語氣:“這個人氣質陰鬱,骨相猙獰,一看就不是好人。可惜讓他一眨眼就走過去了。”


    這是江柏笙的原話。


    作為一位孩子丟了之後,天天去監獄裏給罪犯畫畫,差點把自己都畫精神失常了的骨相畫家,江柏笙在這方麵還是很有發言權的。


    一百張普通人照片裏混進去一個罪犯的照片,他都能憑直覺找到這個罪犯。


    就這樣找到線索了?


    聽著小家夥這麽說,還沒有完全發動自己人脈的老人們有些發蒙。


    不過到底是經驗豐富,他們還是很快就分工行動了起來。


    有去和警局那邊通氣的,有朝小家夥問了問,開始給江柏笙打電話的。


    小家夥拉了拉焦爺爺的衣袖:“焦爺爺,這樣的話,壞人是不是就快找到了?”


    能幫警察叔叔找壞人,小朋友反應了一下,覺得自己也是與有榮焉的。


    老爺子笑嗬嗬的摸摸小家夥的頭:“嗯,快了。這次多虧楸楸了。”


    一般像這種逃犯,就算臨時出門買些生活用品之類的東西,謹慎使然也絕對不會去距離自己住處太遠的地方。


    這下,範圍一下就縮小了許多。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在楸楸麵前分工行動,一位位老爺子和老太太看起來精神抖擻,就連拿新出產的移動手機的姿勢,都瀟灑無比。


    講電話時,身杆筆直,語氣低沉,指點江山間,頗有大將之風。


    就在這時,李老爺子的兒子忽然給他打來了電話。


    被打擾到工作的老爺子覺得有些沒麵子,沒好氣的接通:“現在打電話來幹嘛?我正忙著呢。”


    電話那邊的男人不解:“爸,你平時不是下棋就是去公園打拳,有什麽好忙的?我現在在養老院這邊,養老院的人說您出去了,您現在在哪呢?”


    自從買保健品被騙後,李老爺子的兒子總算是往養老院這邊跑的稍微勤了些。


    男人原以為自己父親見到自己,應該會高興。


    誰承想,現在反而是老爺子嫌棄他有些煩了。


    這次也是同樣。


    李老爺子聞言不僅沒有感動,反而從鼻腔中發出一聲不屑與之為伍的輕哼聲,果斷道:“等你什麽時候不次貨賣高價了,再來說看我的事。我警告你,你再這樣幹,小心我舉報你。”


    電話那頭的男人一臉苦笑:“爸,我是你親兒子啊。還有,我現在還拎著一箱水果呢,總不能讓我連你房間的門也進不去吧。”


    李老爺子皺眉:“你什麽覺悟,我什麽覺悟,就你也想進我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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