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2


    十六個孩子紅著眼圈被其他孩子和老師擋在身後,透過人牆的縫隙,他們能很清楚的看到,正值下課休息時間的學校裏到底有多少來來往往的學生。


    其中有幾個孩子,在被抓到的恐慌害怕之餘,還多了一點羞愧。


    看到這些孩子的表情,帶隊的老師們也是在心裏歎了口氣。


    現在孩子的自尊心都強,也還沒經曆過什麽事情,哪怕之前膽子大到能逃課去上網,可此時如果真要讓他們就這樣進到學校裏,接受其他同學的圍觀,十六個孩子裏估計沒有一個能受得了。


    心軟歸心軟,見這十幾個孩子已經又後悔的意思了,站在側邊的帶隊老師還是強硬的又添了把火:“你們現在才知道怕了?也知道這樣進去在其他同學麵前丟臉了?”


    “你們現在知道丟臉,之前在網吧裏和那些不務正業的人坐在一起打遊戲,聽著他們罵街的時候,怎麽不知道害怕!”


    開口的老師也沒覺得自己說的武斷,黑漆漆網吧裏那些上網的社會人士,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被他打上了不務正業的標簽。


    “還有,你們以為你們歲數大了,人販子不拐你們了?你們知不知道,上個星期南區那邊還丟了個孩子,就和你們差不多大的年紀!”


    “那孩子的父母在警局門外哭的差點斷氣!都要把房子賣了去找孩子了。”


    “後來那孩子是找到了。但是你們知道付出了什麽代價?那孩子是他父母守在車站外麵,硬生生從人販子手裏奪回來的!因為這,孩子他爸被人販子捅了好幾刀,他媽因為一直拽著孩子,手差點就廢了。現在還在醫院裏住院!”


    “但是他們還算幸運的,最起碼孩子找到了。我想這個孩子的父母一定不會後悔自己那天的一切行動,甚至會慶幸。”


    “而你們呢?你們再這樣隨便逃課亂跑下去,你們是想要讓你們的父母,也這樣找你們?”


    “你們父母就快到了。等會兒我倒是想要當著他們的麵問問你們,是不是他們哪裏做的讓你們不滿意,你們都不想要他們了。”


    最後一句話,對於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來說簡直是暴擊。


    沒一會兒,便有一個之前還死撐著不哭的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搖起頭來。


    “搖什麽頭?說話!”


    哭得不行的孩子被嚇得一個激靈,但還是使勁兒搖著頭:“別,老師,你,你別問他們!”


    “我,我想要他們。”


    除非家長本身就特別不合格,不然這麽大年紀的孩子,怎麽可能會不想要父母。


    那位老師聞言冷笑一聲:“哦?這我可沒從你們的行動上看出來。”


    說完,他抱臂不再說話。


    隻留下站在校門對麵的那十幾個孩子自顧自哭的淒慘。


    甚至有孩子幹脆仰頭放聲痛哭了起來,仿佛是被老師這麽一提醒,才忽然聯想到了自己被壞人抓走,然後再也見不到父母家人了的場景。


    這些話不僅是被老師們主要針對的這十幾個孩子聽了進去,最外圍的一些孩子,同樣也是聽出了些莫名後怕的。


    晚上,吃完晚飯的小家夥宛如一根小尾巴一樣,不是跟著媽媽一起去菜園裏澆水,就是陪著爸爸一起在屋子裏看電腦。


    弄得好不容易早下課了一天,也不用去公司的秦澤都有些吃醋了。


    陳孟不知道白天時具體發生了什麽,有些會錯了意。見楸楸一直在自己周圍這麽繞來繞去的,還以為小家夥是想要來自媽媽的兒童節禮物。


    今天星期四,兒童節在星期六。其中隻有兩天的時間了。


    對於給自家小朋友的兒童節禮物,陳孟自然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的。


    原本想要等到兒童節那天再拿出來,不過現在想想,早點拿出來也行。


    於是,陳孟把自己手中的水管放下,隨手用稍微還帶著些濕氣的手指點了點麵前小朋友的鼻尖,便轉身去了屋子裏。


    等人再出來的時候,手裏已經拿了一個巴掌大的禮物盒子。


    隻是今天聽到老師對逃課學生的訓斥,有些有感而發,想要和爸爸媽媽多待一會兒的小朋友愣愣的眨眨眼,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忽然就收到了禮物。


    不過禮物都已經被媽媽放到了手裏,小小的禮物盒子上麵還寫了字【給楸楸的禮物】,這讓唐楸忍不住想要把盒子拆開。


    小朋友收到了禮物盒子,哪有會不想立刻拆開的呢?


    迎著媽媽鼓勵的眼神,唐楸把外麵的盒子打開。


    隻見映入眼簾的,是一粒粒小小的,同時很飽滿圓潤的種子。


    陳孟指著自己最近幾天才在自己的菜園中整理出來的一片空地:“楸楸,以後這一小塊地方,就給你種東西好不好?”


    和她有條件種花,但還是比較喜歡種蔬菜不同。陳孟知道,自己的小朋友還是更喜歡花和樹的。


    偏偏許多漂亮的花都嬌貴,許多挺拔的樹都需要光陰的栽培,遠不是像唐楸這麽大的孩子能種好的。


    陳孟前段時間去花鳥市場裏尋摸了好幾天,才找到了自己記憶中的一種花。


    是一種很漂亮的花。


    層層疊疊的花瓣像是小小的牡丹,顏色不像太陽花那樣濃烈,更類似於氤氳的彩色水墨畫,在陽光下嬌柔的舒展著。


    “這種花很好種。”陳孟蹲下身,從盒子裏麵輕輕捏出來一小撮種子,示範性的把種子撒在了已經被她提前整理好了的土地上。


    拿到禮物的唐楸很認真的看著媽媽的演示,等看到媽媽把種子撒在地麵上,就直接要開始澆水後,小家夥出聲提問:“媽媽,花種子不用埋到土裏麵嗎?”


    陳孟搖頭,表示隻用這樣種就可以了。


    發現種花原來這麽簡單,唐楸回憶著媽媽剛剛的樣子,同樣從盒子裏拿出來一點種子,灑在了其他空地上。


    小家夥拿著另一根水管,仰起頭:“媽媽,我也種好了。”


    現在天氣已經有些熱了,下午二十度的溫度,蹲在那裏澆水的孩子把自己的褲腳卷起,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


    因為不像媽媽那樣能特別好的控製好力道,他捏著水管往外呲水的時候,常常會因為用的力氣有些大了,一不小心就把水呲到了牆上去,然後濺射下來一片水霧。


    漂浮的水霧在夕陽的光照下,偶爾會有彩虹的顏色出現。


    對麵住著的小洵從屋子裏走出來,蹲在那裏的小家夥罕見的想要調皮一下,朝對麵的男孩軟聲喊了一聲:“栗子哥哥,看我。”


    男孩剛循聲把頭轉過去,打在牆上變成了水霧的水,就霧蒙蒙的籠了他一臉。


    不難受,反而有些涼涼的清爽感。


    男孩無奈的看了對麵的小家夥一眼,轉身回到屋子裏,拿了兩支水槍出來。


    看著眼前兩個孩子玩鬧的一幕,陳孟笑了笑,忽然想起了以前。


    她和丈夫從小一起長大,在他們決定永遠相扶著走下去,共同建立起一個家庭的時候,對方也是送了一束很漂亮的花給她。


    那時候他們兩個身上錢都少得可憐,花好像還是從老家一處山坡上采來的。


    “媽媽,那爸爸送給你的,是什麽花呀?”


    半個小時後,因為和栗子哥哥玩水槍,不小心打濕了頭發的唐楸站在媽媽麵前,一邊讓媽媽用幹毛巾給他擦頭發,一邊仰頭問。


    “是……”陳孟想了想,然後搖頭:“爸爸媽媽也不知道。”


    隻是記得很漂亮,一朵花上麵,竟然能有七種顏色完全不相同的花瓣。


    隻可惜後來有一次搬家的時候,運行李的小三輪車在路過一條小水溝的時候側翻,許多零零碎碎的小家具和裝著那束花的花瓶一起被水溝給淹了。


    “那車上的東西都沒有了?”還在被媽媽擦頭發的唐楸小臉兒表情顯得很可惜:“那騎車的人受傷了嗎?”


    陳孟聞言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騎車的人沒有受傷,可那條水溝常年汙染沒人治理,泡在裏麵的東西都帶著臭烘烘的洗不掉的腥氣。連帶著幾件衣服也不能要了。


    陳孟記得,那時的她還年輕,眼窩子淺,因為心疼衣服、家具還有那束花,還真真切切的對著那條水溝掉過幾滴眼淚。


    在好的家庭氛圍裏長大的小朋友,一般都是很喜歡聽爸爸媽媽說他們年輕時在一起的事情的。


    頂著一頭已經被媽媽擦幹淨了的幹爽頭發,聽出了媽媽語氣中至今還有的惋惜,唐楸伸手抱了抱媽媽,然後安慰:“媽媽,楸楸種的花,也送給你~”


    還有爸爸哥哥,等一下他就去問問他們,願不願意和他一起種。


    陳孟點頭,同樣回抱住麵前的小朋友:“好~楸楸種什麽花,媽媽都喜歡。”


    說是這樣說,可被媽媽抱住的小朋友還是記住了媽媽剛剛說的花的樣子。


    是一朵像彩虹一樣,每一瓣的花瓣顏色都不一樣的花。


    因為媽媽也不知道那種花叫什麽名字,小家夥在心裏暫時把它叫做了彩虹花。


    每次他想要什麽東西,除了很多很多的糖果,其他隻要他說出來,爸爸媽媽就給他買了。


    有時候他沒有說出來,但是爸爸媽媽也很神奇的能知道,然後給他買~


    唐楸就想,他也想送媽媽,媽媽想要的禮物。


    第二天,很有行動效率的小家夥就趁著美術社活動的時候,把他想象中,彩虹花大概的樣子畫了出來。


    然後,在圖畫的右下角的位置,打了個小小的問號。


    “楸楸,你這畫的是什麽?”很習慣一邊畫畫一邊聊天的江邇側過頭,看了一眼楸楸畫的畫,立刻問道。


    “是彩虹花。也有可能是其他名字。”就著這幅畫,唐楸介紹起了彩虹花的具體特征。


    江邇點頭,從楸楸的描述中,隻精準提煉出了:【楸楸好像很想要】這幾個字。


    當即,江邇手一揮,把自己還沒畫完的畫撤了下去,對著楸楸的那副彩虹花就唰唰唰臨摹了起來。


    畫風很難模仿,但隻畫個型出來,對江邇來說還是很簡單的。


    畫完,江邇立刻道:“我回去就拿這幅畫問問我爸,看他見過沒有。”


    “楸楸,你很想找到這種花啊?”雖然心裏已經大概猜到了,但江邇就是習慣了和楸楸有事沒事聊兩句。


    被問到的小家夥點點頭,承認自己是比較想要知道這到底是什麽花。


    江邇同樣點頭,表情又慎重了一些。


    除了糖葫蘆,他還沒見楸楸有這麽想要過其他東西。


    彩虹花?有意思。


    糖葫蘆他實在沒辦法,但彩虹花,他一定會幫楸楸找到的。


    江邇聊的聲音不算高,卻還是有些‘大意’了。


    這裏不是隻有他和楸楸在一起畫畫的畫室裏,美術社現在可是有整整八十位社員呢。


    坐在江邇正後方位置的一個孩子悄悄支棱起耳朵,默不作聲的抬頭。


    緊接著,隻見他對著前方露出來的那幅彩虹花,就是一頓唰唰唰的運筆如飛。


    在飛速臨摹完成後,緊接著,同樣是在右下角的位置,像是畫什麽暗號一樣,先是一顆很是漂亮的小愛心,愛心旁邊是一個代表花束的簡易符號。


    小愛心,單項箭頭,朝向了花束符號。


    創作完畢,內向的男孩伸手戳了戳旁邊同樣在安靜畫畫的女孩。


    女孩的目光漫無目的的掃視在男孩側過來的畫紙上,直到看到那顆小愛心,立刻嚴肅的點點頭,同樣拿起筆唰唰唰的在那裏再次臨摹了起來。


    顯然,這是成功接收到信號了。


    霎時間,一傳十,十傳幾十,大家這段時間以來在美術社鍛煉的基本功派上了大用場。僅僅十幾分鍾而已,大家就已經人手一幅彩虹花了。


    雖然畫風各不相同,有寫實風,有抽象風,有動漫風,還有發光奢華風,不過絢麗繽紛的內核,大家還是都牢牢掌握住了的。


    當天下午,正陽小學放學後。


    一件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的事情發生了。


    正陽小學所在那條街道上的所有花店,都遭受到了來自許多目的明確的孩子的,地毯式的搜索。


    就連校園花壇裏的綠化植物,或者磚縫裏偶爾鑽出來的一朵小野花,隻要顏色稍微多一些的,就會遭到這些手拿一張畫紙的孩子的嚴肅比對。


    比對半晌,蹲在那裏的孩子有些失望的搖搖頭,對長在磚縫裏的野花說道:“你隻有三種顏色,看來你不是楸楸想要的那種花了。”


    說完,把自己的手中的畫卷了卷,再次起身。朝著另外一處磚縫比較多的地方走去。


    卻沒有注意到,在他起身離開後,同樣一個背著書包的孩子捏著下巴從假山後麵繞了出來。


    表情是十分認真的若有所思。


    部長,想要找顏色比較多的花?


    他就沒見過部長除了糖葫蘆,有特別想要的東西過!


    好家夥,美術社這些人吃獨食,這麽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訴他們谘詢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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