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0


    今天的學校公告處留言欄,給所有順便來看校報的學生們普及了一個新名詞:校園特工隊。


    說實話,對於大學生來說,這名字聽起來有些幼稚,像是小學生玩鬧時隨口起的炫酷名稱。


    偏偏接下來的時間裏,最開始的那張便利貼仿佛是給後來的人起了個頭,慢慢的,更多的便簽紙被一張張貼在了留言欄上麵。


    物理係的裴要原本是和自己的同宿舍好友吳溪明一起來這邊看熱鬧的,誰讓公告欄這邊忽然圍了不少人。


    不過等兩人擠到前排後,熱鬧是沒看到什麽,反倒是看到了一張新刊印的校報。


    秉持著來都來了的想法,裴要兩人便幹脆站在那裏看起了報紙。


    原本一切到了這裏,都還好好的。裴要甚至對校報中報道的那位叫做唐楸的新生學弟,產生了一些敬佩感。


    可扭頭一看身旁好友吳溪明的表情,卻顯得是那樣的複雜。


    似恍惚,似向往,似熱血沸騰,似悵然若失,最後也不知道是不是裴要的錯覺,總感覺對方那眼圈兒,都比剛剛紅了一些。


    就在周圍其他學生還在奇怪,留言欄的這些便簽紙到底是什麽意思的時候,裴要隻見對方同樣伸手從公告欄旁的桌子上拿起紙筆,低頭,唰唰唰就開始龍飛鳳舞。


    那樣子,活像是和留言欄裏的其他便簽紙們接上了信號。


    寫完之後,吳溪明揭起自己寫完的那張便簽紙,表情很是遺憾不甘的把這張紙同樣貼在了留言欄。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那年,你住舊城東,我住新城北。某一天,寫完作業的我抬頭望天,隻見一架黑色的遙控小飛機從天際飛過。


    我以為,那是我鄰居家小孩的新玩具,卻不知道,原來那是校園特工隊搜索偷狗賊的無人機啊!


    吳溪明自覺悵然若失,卻見舍友裴要看看他,又看看他的紙條,最後看看報紙,忽然眉頭一皺,語出驚人:“老吳,你暗戀那位唐楸學弟啊?”


    這一下把裴要嚇得一哆嗦:“滾!”


    罵完,沉浸在過去情景中的吳溪明又是不受控製的抬頭望天,忍不住開口深沉吟道:“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還是那年,為了能順利完成夢想,他在小學五年級,硬是練出了四塊腹肌,整個人從虛胖變成精壯,瘦了一大圈。


    可等到他帶著自己的鍛煉成果,想要上門毛遂自薦的時候,悲慘的事情發生了,他找錯學校了。


    距離他家兩公裏的那個陽光中學裏,壓根就沒有校園特工隊!


    為此,他整個人一直到過年時,還是很憔悴。


    裴要:“你還說你不暗戀唐楸學弟!”


    “去!”正在深沉著的吳溪明趕狗似的驅趕。


    最新一期校報的刊印,讓唐楸暫時成為了學校裏的名人。不過這並沒有給他平穩的心態


    造成什麽影響。


    畢竟,這陣仗,和他以前在小學和中學時,還是有些小巫見大巫。


    他這段時間把很大一部分心神都放在了課業上麵,一直到確定自己隻要不太懈怠,就不至於跟不上課程掛科,這才稍微放鬆了一下。


    時間轉眼又來到了一個星期六


    這天唐楸早上剛洗漱完,就準備收拾東西回家。


    軍訓後,天氣一天天涼的很快。


    唐楸昨晚和家裏打電話的時候,陳孟還不忘叮囑他,記得今天回家的時候,把過季了的衣服帶回家一些,好在宿舍衣櫃裏騰出些空給他放秋季的衣服。


    同寢室的周廩今天也準備回家,不過他雙休日早上起不來,準備等中午的時候再回。


    算是寢室裏第一個起床的唐楸見大家睡的都很香,動作也刻意放的很輕,一直到他小心的把行李箱推出門,宿舍裏剩下的五個人也依舊睡得雷打不動。


    唐楸這邊剛把行李箱推出去,那邊便被一隻大手接了過去。


    早就等在門口了的傅洵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自然的拉著唐楸。


    因為自從他大孩子意識覺醒後,栗子哥哥牽他,也不是像牽小朋友那樣手拉手,而是一直牽他的手腕,所以習慣成自然下來,唐楸也沒有覺得這樣的親密接觸別扭。


    等坐上車,車子開始往家那邊開時,唐楸一邊喝著從食堂裏買的豆漿,一邊和傅洵說:“栗子哥哥,我昨天打電話的時候,爸爸說今天要給我做一個東西帶回學校。”


    是要給他做什麽東西帶回學校呢?


    少年帶著些溫軟的語氣中有幾分期待。


    對於這件事情,傅洵倒是知道答案。


    是新床板。


    傅洵上次回小院拿東西的時候,還貢獻了幾根木材。


    倒不是多的他拿不出來,隻是一塊單人床板,總共需要的木材也不多。


    秦澤哥和唐叔孟姨他們,也拿了不少木材堆在後院裏。


    唐楸和傅洵一起踏入院門的時候,唐誌勇正在對著麵前的床板進行最後的拋光處理。


    力爭上麵找不到一根小毛刺。


    實木做成的單人床板,而且能被使用的木頭還都是密度比較大的,重量很敦實。請搬運工人或者讓唐楸自己搬進c大,顯然不太現實。


    好在傅洵把行李箱放下後,順手把床板顛了顛,這個重量對他來說還不算太重。


    唐誌勇用脖子上的毛巾給自己擦了把汗,對傅洵說:“小洵啊,辛苦你幫忙了。”


    傅洵搖頭,自己也從工具箱裏拿了個細砂紙出來,開始熟練上手。


    唐誌勇知道這孩子是不願意和他們見外的意思,笑了笑,又和已經好奇蹲下看麵前床板的唐楸說:“楸楸,怎麽樣,爸爸的手藝是不是還可以?沒退步吧?”


    唐家一行人剛來到c市時,唐楸最開始睡的小床,就是唐誌勇自己做的。


    唐楸用手比了比床板的長寬,和他的宿舍床位一模一樣。


    他眼睛亮晶晶的:“爸爸…”


    “你上次說你們學校規定,每個人床邊隻能掛統一的置物袋,用來放手機和小雜物,放不下幾個小木雕。那咱們就不放了,這個床板墊在被子下麵,你們學校查寢總不能連床板也要看吧?”


    隻能說,牽掛你的人,你的各種情況他們總是會上心的。


    唐楸之前關於床太小,放木雕總是容易掉下來,置物袋也隻能放下兩個小木雕的隱秘小煩惱,知情的家長們和幾位小夥伴,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可以在床板上做文章。


    眼前這塊床板,就和他當初的那串木串一樣,五顏六色的。


    有淺黃色,也有深紅色,深紫色和棕黃色也有。


    這些木板在唐誌勇的巧手拚接下,倒是有一種色彩和諧的感覺在裏麵了。


    中午吃完飯,唐楸慢步來到院子裏。


    左右看了看,趁著爸爸媽媽都在屋子裏,栗子哥哥也回房間收拾衣服的空隙裏,站在已經完工了的床板前的少年深吸一口氣,伸出兩隻手抓住床板邊緣,用力一抬。


    !


    感受到手下那不同尋常重量的唐楸睜大了眼睛,想到栗子哥哥那舉重若輕的表情,自己抿抿嘴,再次使勁兒把木板往上舉了舉。


    到底是十幾歲的少年,唐楸也不至於一點兒都搬不起來眼前的床板。


    但能搬起來,和能搬起來,還是有一定差別的。


    半晌,秉著一口氣把床板放下的唐楸選擇了放棄。


    他張開手看了看自己手心,然後若無其事的把手背過身去。


    下午晚飯前,秦澤也打電話回來,說晚上要回來吃。


    一個星期沒回家了的唐楸想到巷口的各種小吃,朝屋裏說了一聲,便拿著錢喊著傅洵一起出了院門。


    因為爸爸媽媽正在做晚飯,唐楸克製的隻買了一些小點心,給錢的時候,習慣性的掌心向上翻,然後張開手。


    拎著點心回去的路上,傅洵忽然開口問:“手怎麽了?”


    “嗯?”唐楸倒不是裝傻,是真的沒反應過來。畢竟他也沒感覺有特別疼。


    等看到栗子哥哥視線落在他手背上,唐楸這才反應過來,然後搖搖頭:“沒什麽,我中午的時候不小心碰的。現在不疼了。”


    回到家,唐楸把點心在桌子上放下,傅洵把他的兩個掌心都攤開,拚在一起低頭看,越看越像床板的床棱。


    傅洵又看了一眼唐楸,決定維護一下楸楸的自尊心,不拆穿他。


    不小心碰到的,就不小心碰到的吧。


    傅洵回房從抽屜裏拿了一瓶藥油過來,再次捉住唐楸的手掌,然後攤開。


    唐楸攤開掌心的肌膚極為柔膩,紅痕因此在上麵才會顯得很明顯。


    不一會兒,唐楸自己忍不住動了動手指:“栗子哥哥,癢。”


    傅洵下意識放輕了動作。


    然後更癢了。


    自覺自己這一點兒小印記,根本就不用塗藥,很快就好了的唐楸忽然抬抬頭,看了一眼還在低頭的傅洵。


    栗子哥哥站在那裏,好像能把他罩起來一樣。


    乖巧伸出手站立的少年自己悵然若失的歎了聲氣。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基因突變了。


    不然為什麽爸爸這麽高,媽媽也不矮,一看就很有潛力的他,卻從小到大,一直長不過栗子哥哥呢?


    沒有栗子哥哥長,沒有栗子哥哥寬。


    哪怕有年齡差作為心裏安慰依據,此時的唐楸腦海中也還是第一次產生了麵對現實的想法:他相對栗子哥哥來說,可能是前途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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