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蘇允清話落,大家都翻過護欄跳了下去,就連一直踟躕不定的季錦妍,也被沈書白提著領子扔出甲板。


    哪怕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可蘇允清在落入水中的一瞬間,還是被水中壓力擠得差點窒息。


    她水性不是特別好,但好在下水之前,她已經拿了一塊足夠漂浮起來的木板。


    巨浪重重拍在船上,無數碎屑在狂風的席卷下飛刺而來,蘇允清才堪堪緩了一口氣,就又將整個身體都沉在了水中。


    好在這裏不是深海區,就算船已經不能再使用,他們跟著風向也能回到岸上。


    上方是宛如潑墨一般濃黑的天空,密集的雨幕落在海中,讓人無法分辨方向。


    蘇允清甚至連周圍的人都找不到,海浪還在一層一層推進,剛才冒出來的腦袋,又隨著海麵的波動被覆蓋。


    她隱約隻能聽見幾聲微弱的求救,可海上的視線太過寬闊,她甚至都找不到一個能聚焦的點。


    正漂浮間,蘇允清摸到了一段絲質的紗衣,她急忙抓住紗衣的一端,將那人一點一點扯到了自己身邊。


    是季錦妍。


    此刻的季錦妍,已是雙眸緊閉,蘇允清把她大半個身子拖上了木板,按住她胸腔前方的穴位重重一擊,季錦妍才緩過來一口氣。


    “季錦妍,你醒醒,再堅持一下,沈書白就來救你了。”


    季錦妍渙散目光中,帶著深深的驚恐,她看見蘇允清,就好像抓住了最後一線生機,死死抱住她的胳膊,說什麽也不肯鬆手。


    遠處又是一個浪頭高高立起,蘇允清咬緊牙關朝著浪的反方向遊動,可本就有些虛脫的她,還要帶著一個沒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季錦妍,已經是強弩之末。


    季錦妍也察覺到了她的狀態,抱著蘇允清的手逐漸鬆開,“清府醫,都怪我連累了你,趁著你還能逃命,就快點遊吧。”


    說完,她雙手一鬆,竟然做出一個自棄的動作。


    蘇允清這人,向來吃軟不吃硬。


    倘若季錦妍一定要拉她下水,她恐怕還真的要考慮考慮到底救不救。


    但此時見季錦妍不願意拖累她,她反倒是說什麽都不能鬆手了。


    “你可別給我添亂了。”她伸手一薅,又薅住了季錦妍的領子,“你不是要去救人嗎?現在你死了,誰去救你的心上人?”


    她話音剛落,前方一人身形飛快朝著這邊遊了過來,蘇允清立即喊,“沈書白,在這裏。”


    在水中的沈書白,沒了錦袍的加持,反而更瀟灑自如,他流暢的身形從浪濤中起伏翻轉,猶如一條靈動的魚。


    沈書白伸出手去撈她們,可就在他即將碰到季錦妍的時候,巨浪再一次打了過來。


    蘇允清想都沒想就把季錦妍推了出去,但她自己卻在慣性的反作用下,被巨浪卷了進去。


    蘇允清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意識。


    等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那些狂風暴雨都已經止息,她慢慢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碧藍的天空,幾朵白雲搖搖點綴在上麵,美的仿佛是拉滿飽和度的油畫。


    “咱們把這兩個中原人帶回去,也不知道能拿多少賞錢。”


    “如果他們沒有什麽身份,估計也就能留下做個苦工。”


    蘇允清朝身邊看去,隻見沈書白正直挺挺地躺在另一側,而他們被人扔在拉草垛的平板車上,四周是一望無際的原野。


    “呦,竟然是這個小個子先醒,你賭贏了,晚上我給你打酒。”


    談話的是兩個牧民裝扮的草原人,見蘇允清醒了,轉身將她上下打量一遍,“中原人,你叫什麽名字?”


    蘇允清回答得十分自如,“小人蘇清,這是我侄子蘇白,感謝兩位壯士的救命之恩。”


    聽到她這麽說,那兩個人先詫異地怔了怔,然後相視一笑,“蘇清,你這是第一次來北境吧?”


    北境?


    蘇允清眉梢微挑,她隻不過是經曆了一場風暴而已,怎麽就到了北境?!


    不過她臉上絲毫不顯,而是繼續問道:“是,兩位壯士如何知道?”


    “自從咱們塔烏木真汗繼位以後,附近的中原人都不敢踏足北境,你說我們救你?我們隻是拿你去軍中換賞錢而已。”


    蘇允清在心裏低咒一聲,卻還是佯裝感激地對他們拱手,“我叔侄二人都隻是普通商人,本帶了貨物去涿州售賣,不想遇到了風浪,如果不是兩位壯士出手相救,我們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你這中原人倒是跟那些隻會求饒的軟骨頭不一樣。”


    旁邊那人悄聲提醒同伴,“中原人最會蠱惑人心,咱們還是小心一點兒。”


    他們重新轉身過去,隻留給蘇允清一個背影。


    蘇允清拍拍沈書白的臉,打算把他叫醒了一起想辦法,誰知道當她把手放在沈書白臉上才發現,沈書白在發燒。


    她原本還以為沈書白是裝的,沒想到他是真暈了!


    如今她帶著沈書白,估計連這平板車都跳不下去。


    得。


    這下連大內高手也指望不上了。


    蘇允清檢查了一下沈書白的身體,發現他並沒有任何外傷,看來他的體熱並不是因為感染引起,而沈書白脈象平穩,也查不出什麽端倪。


    事情既然已經發展成這樣,她反而不著急了,反正就算把他們送去北境的軍營裏,估計也不起什麽作用。


    蘇允清還可以借這次機會,了解一下北境軍隊。


    她重新躺回草垛,難得這樣欣賞美景。


    趕車的兩個人也絲毫不著急,蘇允清在後麵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們聊天。


    “兩位大哥,真汗抓著中原人到底有什麽意思?”


    那兩個人雖然有意隱瞞,可蘇允清實在熱情過了頭,再加上她的確很會跟人套近乎,沒過一會兒,就與那兩個人打得火熱。


    “大家都猜真汗與大盛即將開戰,我懷疑真汗是想多掌握一些中原人在手裏,未來好以此要挾。”


    另一個人擺了擺手,“真汗欣賞大盛人的計謀手段,聽說抓了這些中原人,是為了挑選幾個謀士。”


    他們本在回答蘇允清,可一來二去卻因為這個問題吵了起來,不過蘇允清也從二人的交談中猜了個大概。


    這個所謂的真汗,恐怕真的在籌謀對大盛出手,她如果能借此機會深入敵軍內部,說不定還能有些意外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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