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的臉,徹底跨了下來:“守一子,要不我倆還是再談談,關於離別的事吧?”


    女道士臉上的嫣紅,都紅到了脖子深處,可她竟然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堅定地說:“我不!”


    小道士真要哭了,他急道:“那個晚上,那不是情況緊急嗎?那麽多的鬼,一下子全都殺來。我那不是亂了分寸嗎?”


    女道士執拗地堅持:“我知道,可是你看到了。”


    小道士急得跳了起來:“我沒看到什麽啊!天那麽黑,火把的光又那麽暗,我就看到了,白花花的一大片中間黑麻麻的一小片。別的真的沒看到什麽。”


    白花花的一大片中間黑麻麻的一小片!!


    女道士再禁受不了,蹲下身,捂著臉,嚶嚶痛哭。


    見她哭了,小道士急得像隻猴子似的,抓耳撓腮、上竄下跳。他這輩子,何曾惹得女人哭過?這下子完全束手無策。


    看女道士似乎哭個沒完,小道士實在沒辦法可想了,也蹲了下來,用蠻力搬開了那雙捂著臉的手,向梨花帶雨的女道士哀求道:“守一子,我求你了,求求你了,不要哭了。是我錯了,我大錯特錯,我屁股都錯爛了。”


    “你說,你要怎樣才肯消消氣,我都依你,我什麽都依你。”


    “我都依你,我什麽都依你”,小道士這話一說,女道士就是心中大動。她隻覺得,有一種強烈的願望積壓在心頭,此時無比強烈地要從她心中噴薄而出。


    可這種強烈的願望是什麽?她卻茫然不知!


    說到底,她也隻是,一個不諳世事,更是不明情事的,女道士。


    她都沒滿十六歲,一直以來都跟著師傅在女觀中清修。這次出觀前,她跟男人說過的話加起來都隻有幾十句。這樣的她,怎麽可能明白自己的女兒心思!


    她隻知道,自己極想跟小道士在一起,片刻都不願分離。至於別的,她真就不知道了。


    見她遲遲不說,小道士想死的心都有了:“守一子,你罵我吧,狠狠地罵我。”


    女道士搖了搖頭。


    “那你打我吧,打我的臉。”小道士抓起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臉上招呼。


    女道士掙脫開,更生氣了。


    小道士急暈了頭,他竟然一把趴到地上:“要不你打我屁股,脫了褲子打。”


    見他真得去扒自己的褲子,女道士大急:“你幹嘛!”


    小道士鬆了一口氣:“謝天謝地,你終於肯開口說話了。”


    看他那模樣,女道士又好氣又好笑。可氣過笑過之後,她忽然覺得,這樣沒意思,真沒意思。


    自己一心一意地想和他在一起,隻覺得有他陪在身邊,自己真真是,開心極了,也幸福極了。可他卻怎麽都不願意和自己在一起,那自己勉強他,有用嗎?有意思嗎?


    什麽都沒意思!


    一時之間,女道士隻覺得意興闌珊,她幽幽地一聲長歎:“好了,我不哭了,不生你氣了。”


    小道士大喜:“真的?”


    “真的。那件事也到此為止,從今往後,我不會再提起。”


    小道士狂喜:“真的?”


    “嗯,真的。你走吧,我在這呆一會兒。”


    女道士抱著膝蓋坐下,呆呆地望著大江發呆。整個人看起來似一下子失去了靈魂,化成了一尊憂傷的雕塑,小道士就算再不通情事,也知道,自己實在不能在此時真個離開。


    他陪著女道士坐下。可任憑他使勁渾身解數,女道士都不言不動。半個時辰後,小道士終堅持不住,狼狽而逃。


    等他的腳步聲消失了,一直呆坐不動的女道士,忽然,淚如雨下!


    第二天,守真子一行人告辭,回利州去。


    離別時的氣氛,極是古怪。天一子一眾人,甚至包括守真子在內,個個都一臉怪異地看著小道士和女道士,還有意無意地為他倆創造獨處的機會。


    可哪怕是獨處時,女道士的神情都是淡淡的,看小道士的眼神,真個地視若無物。


    所以,小道士覺得很難受、很憋屈。


    也很委屈:我去,我招誰惹誰了我,真是莫名其妙!


    於是分別之後,心裏極不痛快地小道士,生平第一次進了一家酒館,叫了一壺酒。


    三杯“玉樓春”下肚,小道士眼前浮現出了一幅畫麵:


    九陰山,明月下,青鬆旁,兩個道士盤膝而坐,相對,很無聊。


    小道士無聊地打了個嗬欠:“師父啊,你都活了四十好幾,怎麽就沒想過給我找個師娘?”


    老道人無聊地打了個更長的嗬欠:“徒兒啊,為師告訴你,女人是這天地間最麻煩的東西。為師懶,怕的就是麻煩。所以對女人這種東西,為師向來就是敬而遠之,有多遠就跑多遠。”


    想起這段往事,小道士舉起酒杯,往地下倒了一杯酒,喃喃說道:“師父啊,你老人家說得是對的,女人果然很麻煩,超級麻煩,無敵麻煩,超級無敵麻煩!”


    “你徒兒我下山才多久?前後也就認識兩個女人,可師父你瞧瞧,”


    “那惡婆娘脾氣暴躁,蠻不講理,動不動就用武力威脅人。最可惡的是,還騙我跟她拜堂成親。”


    “女道士也是,一開始大家相處的多好啊,高高興興的跟親人一樣。可到後麵,卻莫名其妙地整的跟個仇人似的。”


    “哎,師父啊,徒兒決定向你學習,對女人敬而遠之,有多遠就跑多遠。”


    “好,就這麽定了。我張天一發誓,從今天起,隻要是女人,不管她有多年輕、多漂亮、多溫柔、多可愛,我一概保持,最少十步以上的距離。”


    “珍愛生命,遠離女人!”


    與守真子一別之後,小道士在達州很是瀟灑了幾天。


    白天騎著大黃馬到處亂逛,一聽說哪有好玩的、好看的,就往哪兒趕。晚上,則靜坐練功,等待柔兒“蘇醒”。


    相比九陰山,達州府城無疑是個極熱鬧的所在。不過在閑逛了幾天,看完了該看的以後,小道士就覺得,這番熱鬧,太過於喧囂,太過於浮躁。


    歸根究底,他隻是一個生性恬淡、喜好清靜的小道士。


    第九天晚上,小道士正如往常般,在客棧房間裏盤膝用功時,心中忽有所感。


    他急忙收功,取出鬼珠,放在房間地板上。


    一陣黑煙閃過,柔兒,現身!


    依舊含羞弄怯,依舊嬌嬌俏俏!她隻一現身,這塵世間最普通的一間客房,便立時如同仙境。仙境中,有柔風熏人,有嫩牙初生!


    柔兒輕抬雙眸,癡癡地看了他一眼,嬌嬌地叫了聲:“道士哥哥。”


    然後兩滴晶瑩的淚,就從她的眼裏,滾了下來。


    她這柔柔的一叫,就將小道士的心化成了一灘泥;她再憨憨地一哭,那泥就融成了一灘水。


    小道士又是憐惜,又是心疼,他急急叫道:“柔兒妹妹乖乖,不哭不哭。”


    柔兒抽搐了幾下小鼻子,問:“道士哥哥,你有沒有想奴奴?”


    小道士頭點得跟雞紮米似的,一個勁地說道:“想,想死了,我白天想,晚上想,連做夢都想。”


    柔兒破涕為笑,她羞澀地說道:“奴奴也很想道士哥哥,能想的時候都在想,不能想的時候也在念。”


    一聽這話,小道士那叫一個心花怒放。似喝醉了酒似地,他的身子晃了兩晃,然後伸手就去牽柔兒的小手。


    早幾天前立下的那個誓言,“從今天起,隻要是女人,不管她有多年輕、多漂亮、多溫柔、多可愛,我一概保持,最少十步以上的距離”,這會兒,早就被他給丟到了九宵雲外。


    隻是還沒靠近,小道士就覺得陰寒逼人。他不由地停了下來,驚疑地看著柔兒。


    柔兒一見,泫然欲泣:“道士哥哥,奴奴也覺得不對。奴奴是不是,是不是變成鬼了?”


    當初初見時,柔兒宛若生人,隻是身子兒極淡。身上也並沒多少陰氣,穿人而過時,如柔風輕拂。


    而此時,柔兒雖然容顏依舊,渾身也找不出半絲黑氣,更是變得如有實質般,這乍一看上去,幾與生人無異。但是,隻要稍一靠近,小道士就覺得,柔兒的身子竟如萬載寒冰,陰寒逼人。待再近了些,更覺得那寒氣如根根冰針,竟刺得他肌膚生疼。


    小道士勉強笑道:“沒有啊,這個世上怎麽可能會有這麽漂亮可愛的女鬼。”


    柔兒遲疑地問:“真的嗎?可奴奴覺得自己跟做人時完全不一樣,跟做生魂時,也不一樣。”


    小道士安慰道:“沒事啦,來,讓道士哥哥好好瞧瞧。”


    他說是好好瞧瞧,身子卻禁不住地連退幾步。待仔細看了許久後,小道士一拍掌:“柔兒,你還是生魂。隻是在受了重傷,又吸收了陰極珠上的至陰陰氣後,你身上陽氣弱極,陰氣卻盛極,所以才變得跟以前不一樣。”


    柔兒極是相信他,一聽這話大喜,笑靨頓時如花。


    小道士卻在心裏歎道:“柔兒啊,人的肉身陰陽平衡。而你現在陰氣之盛,竟比陰鬼還要厲害幾分。這樣的你一回到肉身,那肉身怎能消受得了。怕是,怕是用不了幾天,便會香消玉殞!”


    這話,他當然不敢跟柔兒說,隻是聲情並茂地講起在三牛村發生的事。他口才了得,柔兒聽得提心吊膽,那想聽又不敢聽的小模樣,實在讓人愛煞。


    講到陰極珠,小道士一拍腦袋:我去啊,竟然把這事給忘了。


    他身子前傾,緊張兮兮地問:“柔兒,你在登仙台上學了仙法,是嗎?”


    柔兒想了想,猶猶豫豫地點了點頭:“算是吧!”


    “好!”小道士一拍大腿:“柔兒,你吸收了陰極珠,是吧?”


    “是!”,這回柔兒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好極!”小道士跳了起來,他雙眼放光,興奮而急切地問:“柔兒,那你現在是不是成了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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