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火,從許若雪的臉上,直燒到她的心裏,再燒遍了她的全身。這一刻,許若雪直恨不得自己被燒成一團灰,灰再落到地裏,被大水衝走。那樣,就不會有人知道,做出這等驚世駭俗、驚天動地的醜事的人,就是她,堂堂青派劍派的大小姐。


    再一個聲音傳來:“這把劍,啊,是……”,那聲音變成了嗚嗚聲,顯見得是被人捂住了嘴。


    直到這時,許若雪才想起一件事:那個死道人嘞?使出這般卑鄙、無恥、下流、下賤手段的死道士嘞?


    他肯定跑了!


    我去,那個殺千刀的死道人,自己怎麽可能讓他就此跑了。就算自己羞憤的要自殺,在死之前,也必須得先抓住他,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再挫他的骨揚他的灰,以泄心頭之恨!


    許若雪再顧不得害羞,一拔血海劍,長身而起,聲嘶力竭地吼了一聲:“看什麽看,滾!”


    整片街道,刹那間寂靜了。再一下後,幾聲驚呼,“是大小姐”,然後“轟”得一聲,狼奔鼠竄,街上的人散得一幹二淨。


    那幾名青城劍派的弟子也很想走,非常、無比地想走,可在許若雪冰冷目光的逼視下,隻能齊齊低頭,心裏叫苦連天。


    “你,你們幾個,立刻,馬上,召集青城派的所有弟子,都給我去找一個死道士。一個外表長得跟女人似的,內心卻卑鄙、無恥、下流、下賤的死道士。去,馬上去,若是半個時辰集合不了六百弟子,小心我的雲淡風輕!”


    那幾名青城弟子吭都不敢吭一聲,連滾帶爬地跑了。


    大街上,隻留下許若雪一個人,在那咬牙切齒:“死道士,進了青城縣,就進了姑奶奶我的地盤。想逃出去,做夢吧你!”


    幾個時辰後。


    天已黑。


    一大圈火把中,站著許若雪。


    四周站滿了人,足足上百人。那麽多人,可每個人都像木樁子似的,連呼吸聲都沒有。


    火把的燃燒中,隻有血海劍在慢條斯裏地飛舞著,將一株枝繁葉茂的小樹,削成了根小兒手臂般粗細,上下相等,光潔溜溜的,木棍。


    再一會兒後,一人滿頭大汗地跑來,低著頭,顫抖著聲音說:“沒找,沒找到。”


    “還有別的組嗎?”許若雪停止了手中的動作。


    “沒,沒了,我們這組,是,是最後一隊。”


    “哦,這麽說,那個死道士真的跑了。”許若雪淡淡地說。


    那人不敢答話。


    手一抖,血海劍直直地對準了那木棍。然後,許若雪深吸了一口氣。


    雲淡風輕!


    火把的照耀中,木棍的兩邊飛起了一片片的木片。無數大小相等,薄厚相同的木片連成了兩條圓潤的弧線,優美地連在了地上。而那木棍迅速地在消失著,在那消失的地方,卻又生出了一條劍光組成的,新的長棍。


    顯見的,大小姐的雲淡風輕,使得更是純熟!


    火把的照耀下,這情形大是美麗。可在這樣的美麗麵前,在場的上百弟子,身子齊齊矮了一截。


    劍光消失了。


    許若雪“錚”地一聲收回血海劍,淡淡地丟下一句:“我去太穀,找那死道士。”


    太穀縣,太穀客棧。


    天玄子手中端著杯茶,“哧溜”一聲後,歎道:“那家夥怎麽還不來,這都幾天了?我先往北行,再往東行,最後才往南行,這樣都到了。那家夥竟然都還沒趕到,難道他不是用走的,是用爬的。”


    說著,天玄子看了客棧門口一眼,那眼裏,滿是望穿秋水的幽怨:“眼看著,這占卦提示的凶兆,一天比一天明顯。再留在這,必定凶多吉少。要不我不等那家夥了,先溜之大吉?”


    正這般想著,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在客棧門口停下,店小二連忙迎了出去。


    不一會兒,進來一位女子。


    天玄子隻一看,渾身便一震。他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可生平所見的最美的女子,竟不及這女子風韻的一半。


    美,太美了,美極了!


    那美女四處一顧,便坐在了天玄子右手的座位上。


    離她如此之近,天玄子隻覺得一顆道心,在那般的美麗麵前,悄悄地融了,悄悄地化了。


    “小娘子請了,貧道天玄子,這廂有禮了。”天玄子上前一拱手。


    “哦,某許若雪,不知仙長有何貴幹?”許若雪淡淡說道。


    “貧道見小娘子這劍大是不凡,不知可否借來一觀?”


    “這家夥有點道行啊,不知道是不是那死道人嘴裏的師叔?這家夥這般年輕,看來不像啊。”許若雪心裏想著,將劍遞了過去。


    接過血海劍,天玄子拔出一看,全身便是一陣冷顫。


    “好大的煞氣!這劍至少奪去了上千條人命。這麽濃的血煞之氣,別說人了,鬼見了都得怕啊!”


    “哦,道長是說,這劍鬼見了都怕?”


    “正是,血煞之氣可奪生機,所以人見人驚;可攝魂魄,所以鬼見鬼怕。”


    “來這的路上,我聽說太穀縣有惡鬼,有幾個道行精深的道長遭了殃。不知我這血海劍,能不能斬得了那惡鬼。”


    “嗬,小娘子有這劍,天下大可去得。一般的小鬼,被這劍一斬,立刻魂飛魄散。鬼術精通的惡鬼,有這血煞之氣在,也萬不敢傷害小娘子分毫。”


    “這麽聽來,道長很善於捉鬼?”


    “嗬嗬,”天玄子自得地一笑:“玄門五術,山、醫、命、相、卜,貧道樣樣皆通。這捉鬼之術嘛,貧道有一師侄,能召出神雷,用來驅鬼除魔,易如反掌。貧道不才,正是他的師叔。”


    聽到這,許若雪在心裏得意地一笑:“成了。這天一派到底是什麽門派?那死道士自投羅網,他師叔也乖乖地自己送上門。這天一派,本小姐喜歡!”


    許若雪莞爾一笑:“道長這般了得,小女子大是欽佩。以茶代酒,小女子敬道長一杯。”


    得美人青睞,天玄子喜上眉梢,歡歡喜喜地飲了這杯茶。


    “道長的捉鬼之術厲害,不知這尋人之術又怎樣?”


    “這尋人嘛,隻要小娘子手上有那人隨身攜帶的事物,貧道自然能施法,指出他的方位所在。”


    “哦,給。”許若雪從背上解下那死道士的包裹。


    天玄子一看那包裹,眼皮就是一跳。解開後一看,心中更是狂跳。他不動聲色,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不知道小娘子找這人有何事?”


    “也沒什麽,不過就是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順便再挫骨揚灰。”許若雪淡淡地說道。


    天玄子幹笑兩聲:“小娘子說笑了。”


    “道長以為,我是在說笑嗎?”許若雪柳眉一挑,挑出那破天的一劍,再手一按,“錚”地一聲,血海劍出鞘三分。


    一股驚人的殺氣和煞氣迎麵刺來,天玄子隻覺得心中一凜,胸口一麻,那笑就僵在了臉上。


    “我的好師侄啊,你傻不拉幾的,怎麽就惹上了這殺神。這殺神長得是美,但要一劍宰了你,那真是吹口氣的事。”天玄子心中暗暗叫苦。


    強裝鎮定,天玄子以銅錢劍為引,以三枚古錢為器,裝模作樣地卜卦了一番後,說道:“有了,那人正在東南,正往南而去。”


    “哦!”許若雪嘴裏品著茶,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天玄子,眼裏分明地泛起了幾分寒意:“我怎麽覺得,那人正往此地趕來。”


    天玄子自詡心性了得,在那些達官貴人麵前,也能侃侃而談,真真視權貴如走狗。可在許若雪的這番逼視之下,他隻覺得背心冒汗,手中的茶水,出晃起了一圈圈的漣渏。


    真是見了鬼了,這雙眼睛片刻前還柔和如春水,怎麽此刻,就肅殺似寒冬?


    天玄子幹笑一聲:“既然小娘子不相信,那貧道也無話可說,貧道這就告辭。”


    天玄子一拱手,轉身就要走。明知此地危險,以他的秉性,自然不會久留。


    隻可惜,送上門去是簡單,想出得門去,嗬嗬,哪有這麽容易。


    “錚”的一聲,許若雪依舊端坐不動,血海劍的劍鞘卻已攔在天玄子身前。


    “小娘子攔住貧道,不知有何用意?”


    “也沒什麽。我爹爹被惡鬼纏身,危在旦夕。道長這般了得,就隨本小姐前去一趟。”


    “哦,若是貧道不從嘞?”


    “道長方才也說了,我手中這劍,奪去了上千條人命。”


    “小娘子說笑了。貧道出山以來,認識的權貴不知多少,個個都將貧道待為上賓。小娘子這麽做,不怕留下後患嗎?”


    “道長見笑了。我這人行事向來這樣,想做便做了。後患什麽的,那是以後的事。道長還是跟我走一遭吧!不然的話,恐怕以後就再用不著擔心什麽後患了。”


    說完許若雪長身立起,提起了那包裹,道了聲:“道長請。”


    天玄子沒動:“請問小娘子,你家的惡鬼到底有多凶?”


    許若雪淡淡說道:“也沒什麽了不得的。不過就是在正午撕碎了一個神婆,半夜重傷了那個守真子,哦,前幾天還破了個什麽三十六天罡除魔大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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