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息方落,笑西施便聽到台下一陣驚呼。她看去,又是動容。


    卻見,醉薇樓中,正羞羞怯怯地走來一位美人兒,一位極清秀、極好看、極耐看的美人兒。


    這美人兒,就如一隻進了狼窩的小白兔,臉上大見倉皇。眾男人看了,直恨不得化身為狼,群起撲上去,將她活剝了、生吞了。


    這美人兒,自是小道士。


    小道士很委屈,非常委屈,極其委屈!


    他萬萬想不到,許若雪竟甩開他,就那麽瀟灑、那麽豪邁地,一劍飛入醉薇樓。


    於是,傻在門口的小道士尷尬了。


    回去?不行啊!若是控鶴司的人一棍子將自己打暈,來個驗明正身,那該如何是好?


    不回去?天啊!這個是青樓啊。難道要自己這樣的“弱女子”,在那麽多大男人的注視下,步入這風塵之地?


    左思右想,小道士一咬牙,決定,還是進去。


    不去不行!許若雪入場的那種瀟灑、那般豪邁,就是自己見了,眼中的紅心也是一個勁地往外冒,更別提那花魁娘子了。


    自己不在一旁盯著,哎,天可憐見,就今天晚上,自己頭上的這帽子,說不得就得變了顏色。


    雖然是還沒琢磨明白,這夫人勾搭上了別的女人,算不算是贈了夫君一頂綠帽子。但總歸這事大不好,,對不?


    所以,小道士隻能羞羞怯怯、委委屈屈地,進了醉薇樓。


    於是,一眾男人大飽眼福。


    這可是青樓啊!青樓之中,風塵女子自然不少,可良家女子,誰個敢進?更何況,還是一個這般羞澀如此美,資容竟不在笑西施之下的良家美人?


    看著這美人,笑西施歎道:“這是何家女子?”


    許若雪笑道:“這是我的美人。”


    笑西施一聽,眉眼間便盡是幽怨。她幽幽地說道:“公子人才,奴家平生僅見。卻不想這等大好郎君,今日不是來捧奴家的場子,卻是來砸奴家的場子!”


    許若雪大笑:“這卻是我的夫人。”


    笑西施一愣,“噗嗤”一笑。她眼波一橫,瞬間風情萬千:“公子真真是,奴妻有方。便是進了青樓,也能讓夫人隨身陪侍。公子此等魅力,奴家卻是,佩服的緊。”


    許若雪驕傲地一揚頭:“那是!”


    然後她伸手,在笑西施那嫩如鵝蛋的臉上,輕輕一捏。美人嬌嗔聲中,她身子似不動,卻已向台下飛去。


    落得地來,她順手一抄,身子再一轉,便將小道士攔腰抱入懷中,坐於身旁空椅上。


    這一桌,已坐了兩個商賈模樣的人。許若雪冷哼一聲,雙目一掃。這兩人相視苦笑,狼狽退去。


    許若雪自顧自地,吃果品茶。時不時地,調戲下懷中的“美人”。真真是,旁若無人。


    一會兒後,絲竹聲歇,笑西施登台獻藝。


    案前,笑西施凝神閉目,然後,雙手一按。


    “鐺”一聲後,便聽箏聲悅耳,彈得卻是《高山流水》


    出手端是不凡,台下眾人大叫一聲“好”。這一聲“好”後,人人屏氣凝息,靜靜聆聽。


    《高山流水》,高山有四段。一個大撮後,便有琴音加入。琴音甫響,許若雪忽地大喝道:“慢!”


    這一聲突如其來,眾人剛剛聽得入味,便被打斷,自然怒目相向。說連笑西施,也凝手不彈,疑惑地看向許若雪。


    許若雪搖頭:“箏是好箏,琴,卻差了。”


    她長身而起,手一揮,喝道:“琴來!”


    笑西施一聽,美目漣漣。她吩咐一聲,便有侍女奉上古琴,置於榻前幾上。


    許若雪飛身上台,姿態飄逸若仙。台下的眾人看得,個個眼紅,個個心酸。直恨不得將這個不守規矩的小子,從半空中拉下,狠狠揍上一頓。


    哼,生得好看且不說,劍法竟然還如此高明,最過分的是,還會討女人歡心。這般下去,這入幕之賓,妥妥地便是他了。


    許若雪哪肯理會,背後無數直欲殺人的目光。坐在榻前,她虛按琴弦,道了聲:“請!”


    隻這一按,笑西施雙眼便是一亮。當即強提十二分的精神,手便是一彈。


    於是,琴箏合鳴!


    《高山流水》,琴曲、箏曲韻律略同,而風格卻大異。此時,這種不同的樂聲,卻水*融。


    高山四段,以琴曲為主,其聲渾厚優美,山之巍峨便如在眼前。流水八段,以箏曲為主,水之婉約便如在耳邊。


    這一曲,隻聽得眾人如癡如醉。便連笑西施彈罷後,也片刻無言,之後卻是一聲輕歎,竟似不敢回首看身後的“俏郎君”。


    而台下的眾人,就連吃醋的心思都沒了。隻覺得台上的這一男這一女,實實在在是,天生的一對璧人。


    隻有小道士,心中的酸水冒得,都要從嘴裏噴湧而出:哎,苦也苦也,我頭上的帽子啊!


    許若雪下台後,笑西施再彈了一曲箏,吹了一曲笛。之後,有醉薇樓的女子上台獻藝。這些雖然也算精彩,但跟之前的《高山流水》相比,卻似少了幾許神韻。於是台上的人表演的有些漫不經心,台下的人看的也有些心不在焉。


    天,漸黑。


    笑西施早已下台,回小樓去。每隔小半個時辰,便有她的侍女來請,請座中的豪客,前去與她相會。


    去了的豪客,回來時,個個臉上的表情,又見大喜,也是大恨。


    喜的是,這笑西施實在迷人至極,這次銀兩花得再多,也覺得值。恨的是,花了這麽多銀兩,卻也不過是打了個茶圍,不得一親芳澤。


    笑西施是川蜀第一花魁,自是不能像尋常妓窠裏的女子,隻要花錢便能上。一個月中,她若有兩三晚肯留客,那便算難得。這樣,走在最後的還有幾分機會,走在前麵的,那是半點機會都沒。


    許久後,台下貴客,隻剩下許若雪,和那個,敬獻東海驪珠的高壯漢子。


    那人心中焦急,終按捺不住,帶著幾個護從過來,拱手說道:“小郎君,某東海李三侯。今日小郎君若肯相讓,某願奉上紋銀千兩,以表感激。”


    許若雪連眼都懶得抬,淡淡地說道:“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要那麽多幹嘛?”


    見他不受利誘,李三侯便壓低身子,惡狠狠地說道:“小郎君,某家家資無數,某父是當今朝廷重臣,某祖曾位列三公。爾莫要惹某,不然,大宋雖大,也無爾立足之地!”


    他話音剛落,便聽“錚”一聲,他喉間,已多了一柄劍。


    李三侯身邊的幾個護從,顯然都是武林高手。在他說這話時,已全神戒備。可盡管如此,劍鳴剛響,這劍已架在李三侯喉間。這幾人,竟都反應不及!


    這一劍,竟快至此!


    許若雪頭都未抬,冷冷地說道:“就算你富有天下,權勢滔天,可這命,卻終究隻有一條。命沒了,一切便都沒了。所以,你莫要惹我,不然,我隻需一劍。”


    李三侯雙拳緊握,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好,某知道了。這次是某錯了,請見諒!”


    許若雪淡淡一笑,將劍移開。


    身邊護從,急忙將李三侯護在身後。有人持刀就要砍來,李三侯卻喝住,轉身離開,卻回原位坐下。


    許若雪微微一笑,讚了句:“倒有幾分見識,也有幾分膽色。”


    不一會,有丫環來請,請的卻是,李三侯。


    李三侯深深地看了許若雪一眼,一抱拳,隨丫環離去。


    這樣,有資格進小樓的,隻剩下許若雪。


    小道士心中大不安,終忍不住牽了牽許若雪的衣袖,說道:“我們回去。”


    許若雪笑而不語。


    我去,難道這惡婆娘鐵了心要上那花魁?小道士怒了:“哼,你若再不回去,我就當眾翻臉。”


    許若雪淡淡說道:“你若當眾翻臉,我就當眾親你。”


    “你!”小道士氣極,卻無可奈何,徒自在那跺腳不依。


    大半個時辰後,那丫環來請。


    許若雪自得地一笑,施施然起身。小道士連忙拉住她衣角,弱弱地說:“我也去。”


    “啊!”那丫環大驚。


    許若雪笑道:“便讓她去吧,我可奈不得自己的夫人,被這群臭男人色迷迷地給盯著。”


    貴客堅持,丫環自是無奈。隻是行走間神色恍惚,許是想不通,這世上竟會有男子,帶著自己的夫人去品花魁。即難得與花魁娘子靜室獨處,這世上竟還會有男子,願意帶自己的夫人陪同。


    到小樓那,門口有守著醉薇樓的老鴇,見了許若雪後,臉上笑開了花。對他身後的小道士卻視而不見,果然是老道。


    許若雪不待她開口,一錠金元寶就是丟了過去。這錢自是不多,沒看出了兩百兩紋銀的那個胖子,連小樓的門都不得進。那老鴇接過了,卻是眉開眼笑,頗有撿到錢的感覺。


    剛進門,便見笑西施正等著,她笑道:“小郎君原來不止是個絕世劍客、文雅妙人,竟還是個大好的豪客。”


    許若雪見笑西施手中捏著一顆大大的珍珠,便知,她是擔心自己身上銀兩不夠,被老鴇刁難,所以才特意等在此。於是謝道:“娘子卻是有心了。”


    笑西施抿嘴一笑,眼中秋波蕩漾。她一禮,道:“李公子,請!”


    她再一禮,道:“妹妹,請!”


    許若雪回禮,小道士卻裝作沒看見。


    看著樓梯,小道士心中一聲長歎:


    哎,這下好了,真陪著自己的夫人來品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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