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姑奶奶我才不稀罕你的這聲謝嘞!”朱雀兒頭一昂,很不屑地說道。


    隻是,說這話時,為什麽她那大大的眼,笑得半眯了起來。小小的鼻,笑得都皺了起來?


    實在是太可愛了,小道士忍不住便在她臉上捏了一下。於是不出意外地,大腿上被狠狠地踢了一腳。


    兩人出了屋,外麵再無劫匪。


    小道士找到自己的大黃馬,朱雀兒騎著自己的棗紅馬,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我說雀兒,你就讓我去找下青城劍派的飛雲劍他們吧。沒了我的下落,他們不知該急成什麽樣子。”


    “不行!你若去了,他們必不肯放你走。那我一個人,可搶不回你。再說,他們六個害得你被幾個小毛賊給擄走了,你還管他們做什麽?活該他們著急。等到了前麵驛站,你請人給青城劍派送封信,跟人夫人報下平安便行了。”


    “哦,好吧。可是雀兒,你總得幫我化化裝吧。哎,這樣光明正大地出現,你我前方,怕是危險重重啊!”


    “不行!有看著養眼的臉不看,整天看一張醜臉有什麽意思?這個,堅決絕對地不行。”朱雀兒斬釘截鐵地說道:“至於前方的危險,嗬嗬,有危險才好玩,是不?”


    ……


    小道士忽然覺得,自己實在是上了艘賊船。


    能下船不?


    青城劍派。


    許掌門站在庭前,神色凝重。


    他手中緊緊地捏著封書信,信上的內容,便是鎮定如他,看了也大驚失色,一掌將身前的幾案,給擊了個粉碎。


    姑爺失蹤,被一群劫匪綁走,生死不知!並且,那夥劫匪的首領“過江龍”,是出了名的留財不留命。他手下的肉票,從沒人活過第二日。而飛雲劍發來此信時,已整整過去十日!


    十日已過,任是飛雲劍六人,通紅著眼,將涪州鬧了個天翻地覆。可小道士,依舊杳無音訊!


    萬般無奈之下,飛雲劍隻能發信求救,並求死。


    這等噩耗,許掌門自覺應告訴許若雪。可許若雪現在正懷有身孕,以她對自己夫君的那份深情,若得知這噩耗,怕是……


    可若是不告知她,等許若雪得知事情真相後,怕是會怨恨自己一生。


    怎麽辦?


    向來決斷的許掌門,糾結的無以複加。


    “爹爹,發生了什麽事?竟讓你在這站了半天。”


    突如其來的聲音,生生將許掌門嚇了一大跳。想都不想,他手一翻,那封書信已被他收入了袖中。


    “哦,沒什麽,不過是劍派中的一些雜事。女兒理這些做什麽,安心養胎便是。”


    許若雪卻不信,她死死地盯著許掌門,一字一頓地問:“爹爹,可是我夫君出了什麽意外?”


    許掌門已恢複了平靜,他淡淡地說道:“你瞎想什麽,姑爺平安的很,現在應已在涪州。”


    他笑道:“這才離開半月,女兒便這般想你的夫君。你這樣,為父心裏可真有些不開心。”


    許若雪深深地看著許掌門,低下頭。她說:“這樣啊,我夫君無事便好,無事便好。”


    隻是說這話時,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許掌門正色說道:“女兒,不管發生了什麽,你腹中的胎兒才是最最要緊的。”


    “爹爹我忙去了,女兒切記不得胡思亂想,以免動了胎氣。”


    許若雪摸著自己的小肚子,淡淡說道:“有煩爹爹費心了,女兒知道。”


    “哦,哦,那我就放心了。我忙去了。”


    看許掌門離去,許若雪的身子忽然猛地一晃。


    “究竟是什麽事,竟讓向來決斷的爹爹,在庭前呆立許久,就是我已走到他身邊,他還絲毫不知?”


    “究竟是什麽事,竟讓向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爹爹,在剛一見到我時,竟致臉色大變?”


    “爹爹急切中收起,不敢讓我看的書信,上麵說的到底是什麽?”


    低下頭,許若雪的眼淚,忽然如珍珠般滴滴滾落。


    “爹爹啊,女兒問你,我夫君有沒出意外,你說沒有。”


    “可是爹爹,你每次向女兒撒謊,你的右眼角都會跳一下。”


    “而這一次,跳得,最是厲害!”


    第二日。


    鄭小娘子悄悄進了一房間。


    許掌門問:“你姐姐今日可好?”


    “稟父親大人,姐姐,姐姐並不好。她似乎想強行讓自己鎮靜下來,卻按捺不住的焦灼,還越來越焦灼。還有,午睡時姐姐說了夢話,大叫‘夫君,夫君你不走,不要丟下若雪不管’。”


    許掌門苦笑,自己驚慌中一時失措,終究還是被女兒看破了端倪啊!


    她之所以沒有說穿,定是,她不敢麵對!


    猶豫了下,鄭小娘子問:”父親大人,是不是,是不是姐夫出了什麽意外?”


    許掌門長歎一聲:“別的你不要管。你隻需用心照顧好若雪便是。特別是,特別是一定要保住她腹中的胎兒,切勿讓她動了胎氣。”


    第三日。


    許若雪咽下一口稀飯,剛想吃第二口時,忽然一陣惡心襲來。她伏在榻邊,大吐。


    吐了幾口後,許若雪一咬牙,竟生生忍住。她喃喃說道:“若雪,你定要堅強。如果夫君真不在了,那你腹中的孩兒,便是夫君唯一的血脈。你便是死,也必得保這孩兒無恙!”


    鄭小娘子急急走來:“姐姐,你怎地又吐了?前些時日不是還很好嗎?怎地這幾天反應這般大?”


    許若雪苦笑,剛想說話,忽覺腹中一陣劇痛。


    她大駭:“叫大夫!”


    “大夫,我女怎樣?”許掌門問。


    “大夫,我腹中孩兒怎樣?”許若雪問。


    大夫皺眉說道:“暫時並無大礙,吃兩副藥調理即可。隻是,某觀娘子氣機逆亂,閉阻不通,想來是憂思過重。某愚見,不管娘子因何事憂愁,還請放下。不然,恐胎兒不保啊!”


    許若雪緊握拳頭,淡淡說道:“多謝大夫,我知道了。”


    第四日。


    花園中,許若雪躺在藤椅上,微眯著眼,靜聽著琴。


    一曲完畢,許若雪笑道:“劉姐姐的琴,彈得果然比我好多。這首《梅花三弄》,若由我夫君,”


    說到這,她猛地停住,隻覺心中劇痛,眼中的淚,流了出來。


    她喃喃歎道:“這一生,怕是再不能和夫君琴簫合鳴。”


    劉姐姐大急:“若雪,你瞎想些什麽?許掌門一再說了,姑爺平安無事,現在已出了涪州。”


    許若雪欲言又止,歎道:“是,是若雪瞎想了。”


    她起身,身子卻晃了一晃。她努力地站穩,在心裏一個勁地對自己說:“現在不能想夫君,不管夫君如何,萬萬不能再想夫君。”


    可任許若雪怎麽努力,那思念和恐懼便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向她湧來,將她理智鑄成的堤壩,衝擊的搖搖欲墜!


    不幾下,她便覺眼前一陣發黑,便連劉姐姐焦急的呼喊聲,也似遠在天邊,聽來似有似無。


    便是腹中,一陣陣疼痛也開始襲來。許若雪大急,可越急,她腹中,便越痛。


    正這時,許若雪聽到許掌門的大喊聲:“來信啦,來信啦,姑爺平安無事。天可憐見,他平安無事!”


    夫君平安無事!神奇地,許若雪瞬間清醒了過來,便連肚子,也不疼了。她看到,許掌門手裏正高舉著一封信,踉踉蹌蹌地跑了過來。


    青城劍派大名鼎鼎的許掌門,在這一刻,高興的像個小孩子,跑得也像個小孩子。


    於是,許若雪心中,泛起了無數的期待。


    她顫抖著聲音問:“爹爹說的可是真的?爹爹真不是在騙女兒,女兒的夫君真平安無事?”


    許掌門笑得裂開了嘴,他將手中的書信急急遞了過來:“真的,真的,是你夫君親筆所書。”


    許若雪一把搶過,待看清上麵那熟悉的字,她瞬間,便淚如雨下。


    她捂著嘴,哽咽著說:“我夫君的字,怎地還是這般難看,跟個鬼畫符是的。”


    許掌門催促道:“女兒,你快打開看看。”


    許若雪顫抖著手,打開,細細一看。看完後,伏在藤椅上大哭。


    許掌門一見大急,正想安慰她。劉姐姐卻搖了搖頭,說:“讓她發泄下也好。”


    看著哭得痛快淋漓的許若雪,劉姐姐歎道:“情之一字,最是傷人。哎,誰能想到,青城劍派的大姐大,天生的女俠許若雪,在情之麵前,竟如此地不堪一擊!”


    哭到一半,許若雪清醒過來。她趕緊收住淚,撫著自己的小腹,輕聲說道:“孩兒哦,抱歉,為娘一時控製不住,又傷心了。不過為娘知道了,你爹爹終平安無事。為娘以後再也不會落淚,保證每天都開開心心的,讓我的孩兒每天也開開心心的,你說好不好?”


    許掌門拍掌笑道:“好,好,好極。姑爺平安,我女兒也平安,我孫兒也平安。真是大好,這幾日,可嚇死我了。”


    說到“嚇死我了”,許掌門不笑了,聲音哽咽,可見真嚇得不輕。


    “爹爹,前幾日飛雲劍發來的信,現在總可以拿來,讓女兒看了吧。”


    仔細比較了下兩封信,許若雪歎道:“前後送出的間隔不過一天。到了我這,卻遲了整整四天。哎!”


    劉姐姐也歎道:“是啊,這信若是再晚來一天,最多不超過兩天,若雪腹中的孩兒,怕是就保不住了。”


    許若雪也心有餘悸:“是啊,天可憐見,我的孩兒平安無事。若再遲兩日,夫君平安,而他的孩兒卻出了事。那樣,我,我縱是不死,也再無臉麵去見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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