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師一見,大怒,喝道:“天玄子,何為道心?”


    天玄子趕緊從地上爬起,站直,恭敬地答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張天師正色說道:“人心變化多端,往往惡念多於善念。要把惡念變成善念,將人心變成道心,就得於最精微處下功夫,要做到一心不亂。”


    “你這般遇事沒有靜心,動輒大驚失色,這樣如何修得了道?”


    “罰你將《道德經》抄上十遍,三日後送來。”


    說完,張天師怒衝衝地拂袖而去。


    天玄子依舊恭敬地站著,隻是那張俊臉,卻越來越紅。


    小道士也是恭敬地站著,還眼觀鼻、鼻觀心,一本正經的很。


    天玄子恨聲說道:“你想笑便笑吧!”


    小道士正色搖頭:“你是我一生的知己,我怎能取笑於你。”


    天玄子長鬆了一口氣,說了個“多”,這“謝”字還沒出口,卻聽小道士再說道:“可是知己,我能不能笑一下。你乖乖挨訓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不笑還真不行。”


    天玄子臉漸漸發青,他咬牙切齒地說:“你想笑便笑。”


    話音未落,小道士就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他笑得喘不過氣來,可盡管如此,他還是邊笑邊說道:“太搞笑了。從來仙風道骨的天玄子,也有這般尷尬的時刻。哈哈,笑死我了!”


    天玄子臉鐵青,喝道:“想死就去死吧!”


    然後他一拳打去。


    小道士的大笑戛然而止,他捂著鼻子怒道:“你敢打我。”


    天玄子看著自己的拳頭,點了點頭:“嗯,這樣心裏的確舒坦多了。”


    小道士恨恨地一跺腳:“小肚雞腸的家夥,懶得理你。”


    回到自己的房間,小道士開始準備。明日要見皇後鳳駕,他自然不敢大意。


    不一會兒,天玄子走了進來。


    小道士冷哼一聲:“我在生你的氣。”


    天玄子說道:“我一直在生你的氣。不過有件事我得問你,你是怎麽說服天師他老人家的?”


    “身為天師他最喜愛的弟子,就連我都沒這資格,讓天師帶我去求見聖人,你是如何做到的?”


    小道士說道:“是哦,奇怪了,請天師幫忙的事,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嘞。”


    “難道,是聖人她親自邀請我的?”


    “那更不可能!”天玄子大驚。


    “定是如此!”小道士得意地說道:“哼,你就乖乖地呆在道觀這,羨慕、嫉妒、恨吧!”


    第二日,玉清苑。


    “皇家園林,果然非同凡響!”小道士讚道。


    一路行來,處處見雕欄畫棟,時時現小橋流水,真真是,十步一景,讓人看得目不暇給。


    到得西廂房外,自有侍衛攔住,小道士便遞上自己的度牒和戒牒。侍衛檢查後,就有太監前去稟告。


    不一會兒,太監回稟,聖人有請。


    小道士便跟著進去,見沿路宮女成列。看到一個這般年輕俊俏的小道士進來,眾宮女愕然,或悄悄地,或火辣辣地,無不看他幾眼。


    小道士神色淡然,一一頷首為禮。


    眾宮女更是愕然,於是嬌笑聲一路隨他而去。


    那太監歎道:“小人服侍聖人良久,第一次麵駕能這般淡然的,唯小神仙爾。小神仙果真非塵世中人,小人拜服!”


    小道士心道,我這哪是淡然,我是心大。嘴上他當然淡淡地說道:“久聞聖人仁慈,既如此,貧道何需慌張?”


    說著,他往腰間一抹,遞上一張符篆:“這是辟邪符,中官隨身攜帶,至少一年之內,可不懼妖邪。”


    這一路上都有人,自然不好送金銀,但送符篆,當然沒問題。


    那太監喜得聲音都在發抖:“小神仙親賜神符,小人深感恩。”


    然後他壓低聲音,說:“小的馬一鳴。”


    說話間,已進西廂房。


    稟告過後,就有一個好聽的聲音叫道:“傳天一子!”


    小道士進去,見主位上端坐著一位麗人。他不敢細看,深揖一禮,恭敬說道:“天一派道士天一子,拜見聖人!”


    楊後說道:“抬起頭來。”


    小道士便抬起頭,還是眼睛看著地上。


    便聽耳邊環佩聲響,一著深色褙子的麗人走上前,卻是圍著他轉了一圈,細細地看了個分明。


    小道士心中嘀咕:可憐啊,隻許她看我,不許我看她。


    回到主位上後,楊後笑道:“果真是有神仙之姿,卻不知,有沒有神仙的本事。”


    小道士苦笑:“不過是世人誤會,才謬稱貧道為小神仙。聖人當麵,貧道不敢誑言,真沒神仙的本事。”


    “哦,”楊後點頭:“數日前我有召見張天師,他直言不會起死回生、撒豆成兵,你年紀尚輕,自然不能勝過張天師。好吧,算你這小道士實誠。”


    小道士答道:“不敢不實誠啊。不然,聖人叫我從天庭中摘一個幡桃,或者從東海中取一顆驪珠,那貧道豈不傻了眼?”


    這話說得有趣,楊後便笑了:“倒真是個妙人。賜座吧。”


    有宮女搬上一張楠木椅,小道士小心坐下,道了聲:“謝聖人。”


    楊後就說:“近日無聊,聽得京城中風傳小神仙的故事。我不便請柳先生過來,就叫人拿了他的話本,看了半宿,果然很有味道。於是一時好奇,召你麵見。”


    “那這般說來,評書裏的故事都是假的?”


    小道士答道:“敢教聖人得知,柳先生說書,自然會添油加醋一番。所以評書裏說的事,是有五分是假,但卻有五分是真。說貧道能起死回生、撒豆成兵,這些是京城百姓的謬傳,自然全是假,當不得真。”


    楊後點頭:“我想也是,世間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可全信,也不可全不信。卻不知評書中所說,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小道士答道:“主要故事是真的,人名、地名自然是假的。那些香豔的地方是假的,那些可悲可歎的地方卻全是真的。”


    “其實貧道下山以來,經曆甚多,有些事上次卻不曾說給柳先生聽。聖人若是有興趣,貧道可以訴說一二,權當也說了一回書。”


    楊後笑道:“如此當然甚好,你有心了。”


    小道士便清了清嗓子,將恭王府發生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他口才本就便給,再與柳先生廝混了幾日,偷學到了一些說書的本事,這說得又是親身經曆,這故事本身大是緊張刺激,於是這一番說來,楊後聽得那叫聚精會神,便連隨侍的宮女,一個個的都忘了其它,隻顧豎著耳朵。


    尤其是,二老爺和柳清妍的故事,聽得眾女人一個個的泣不成聲,便連楊後,也濕了手巾。


    小道士講完後,室內一時寂靜。一會兒後,楊後才歎道:“好一個癡情的柳清妍,好一個可憐又可恨的二老爺!”


    “隻是按評書所說,柳清妍在天青子的逼迫下,淪為了傀儡,最後更是落得個魂飛魄散。”


    小道士解釋道:“國公府的故事,柳先生改動了不少。之前天青子的經曆,實則是貧道的經曆。後麵柳清妍的經曆,卻全是虛構的。柳清妍現在可好好的,正在貧道左右。”


    “啊,”楊後一聽,一時又是驚懼、又是好奇。


    見不小心嚇到了楊後,小道士急急說道:“貧道該死,沒有說得明白。”


    他從腰間取出鬼珠:“此物名為鬼珠,鬼魂可藏身其中,柳清妍此時便在裏麵。”


    “聖人請放心。這是大白天,房中還布有上等法器,門外更設有道家禁製,所以鬼魂之物是萬萬不得顯形的。”


    “哦,這樣啊,”楊後說道:“這等絕色佳人隨身攜帶,看來道長你也是快活的很。”


    “快活的很”這四個字,不知是不是錯覺,小道士分明聽出了幾絲寒氣。他心中奇怪,卻來不及思索,急忙答道:“柳清妍受情傷極重,自此後對天下男子都沒個好臉色。並且,她恨我將她擊得幾魂飛魄散。於是要麽就不開口,一開口定是冷嘲熱諷。所以貧道將她帶在身邊,”


    他苦笑道:“是很養眼,但卻極傷心!”


    這話一說,楊後咯咯直笑。笑完了,她說:“今兒個你這故事,講得極好,我應打賞。要賞些什麽,你直言吧!”


    小道士心中一震,關鍵時刻,來了!


    按昨日與天一子所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救出柔兒。李國公的事暫時押後,爭取在楊後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即可。可現在看來,剛剛的故事講得極是精彩,要不要就此趁熱打鐵,趁機為國公府求情?


    小道士一時大是心動。可猶豫了下後,他還是決定,先救出柔兒再說。


    於是小道士說道:“貧道的確有個不情之請。”


    “貧道看聖人身邊那白玉玉鐲,質地奇特,倒是與貧道的鬼珠有幾分相似。貧道鬥膽,請借聖人的玉鐲一看,以解心中好奇。”


    “哦,”楊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玉鐲是我娘親所賜,我一向極是寶貴,去哪都帶在身邊。道長的這個請求,倒真的是不情之請。”


    啊!不行?小道士隻能硬著頭皮說道:“好教聖人得知。這玉鐲的玉絕非普通的玉,若真如貧道所料,那此鐲中蘊含的陰氣很是深重,佩在身上,恐對聖人的鳳體有所損壞。”


    楊後大有深意地說道:“這事我早已聽人言明,所以向來不戴這鐲子。那人還曾說過,這玉鐲不止陰氣重,還可以,可以藏鬼。”


    “我說的對嗎?天一子!”


    小道士心中劇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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