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司正雙手捧過血紅戰書,正色說道:“某預祝杜大俠手刃仇敵,某告辭!”


    看趙司正離去,小道士歎道:“何苦如此?”


    杜春水歎道:“不得不如此!”


    “都說江湖黑暗,可我行走江湖多年,深知,這官場遠比江湖黑暗數倍。”


    “控鶴司的那幫子家夥,投靠了朝廷,成了鷹犬,再不像是個江湖中人。可不得不承認,他們的眼光倒是很準。既然他們咬緊了牙關不鬆口,那就說明,這事真要鬧將起來,天一道長定會落在下風。”


    “既然按官場上的規矩,你我必輸無疑。那就不如按江湖上的規矩,由我放手一博!”


    小道士問:“若是拚死一博,你有幾成勝算?”


    杜春水伸出一根手指:“若是隻對戰奪命燭,我有八成勝算。可若是加上地虎幫,嗬嗬,能在京城站穩腳的黑道幫派,哪個好相與?我怕是連一成把握都沒。這最好的結果便是,以命換命,用我的命,換奪命燭的命!”


    “不到一成?”小道士驚道:“那你為何還要主動提出挑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杜春水歎道:“三年了,我那知己死了已三年。這三年來,我無日無夜不在想著報仇。而這次決戰,便是我報仇雪恨的最好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


    “按殺滿樓的規矩,一旦有殺手暴露身份,那這名殺手必得從江湖中消失。否則為保守秘密,殺滿樓便會親自出手,將這名殺手從世間抹除。所以,我再不抓住這次機會,以後就大有可能再沒了機會。”


    小道士歎道:“為了幫朋友報仇,你就甘願舍棄自己的命?”


    “自然!”杜春水正色說道:“江湖中人,輕生死,重承諾。即在他墳前發了重誓,我就必得完成,縱是犧牲自己,也再所不惜!”


    為了一諾,付出三年心血。最後明知必死,也不惜拚死一博。這,便是江湖人。


    不由地,小道士想到了青城六劍。


    於是他長歎:“杜兄,我看不懂你們江湖人。可請相信,我定不會讓你死去!”


    城西,城隍廟。


    城隍廟向來是一處熱鬧所在,白天且不說,到了晚上也多有幾分人氣。


    可今晚的城隍廟一帶,卻安靜的如同鬼蜮!


    子時!


    漆黑的街道上,忽地亮起了一盞燈籠。


    燈籠如豆,映出了一襲白衣如雪。


    杜春水施施然前行。


    來到城隍廟前,樹後忽然跳出數名大漢。


    一聲呼哨響,原本漆黑一片的城隍廟附近,忽然亮出了許多的火把。火把四散遊走,一會兒,圍在了杜春水身周。


    杜春水不動,依舊,臉含春風,眼帶春水。


    鼓掌聲起,一人分開幫眾,大笑著說道:“好,好,好一個白衣杜春水,果真是,一人一劍來赴會。這份膽量,某佩服!”


    這人身旁一幫眾笑道:“弟兄們找了兩遍,某才相信,這家夥還真是一個人。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傻瓜?”


    另一人奇道:“明明來了兩個人啊!那左手提燈籠,右手捧劍的家夥,難道不是人?”


    先前那幫眾罵道:“瞎了眼啊!一個一看就知道不懂武功,就是用來配合人家耍帥的小跟班,你將他算進去做什麽?”


    杜春水不理耳邊的聒噪,淡淡說道:“我來了,他嘞?”


    為首之人手一引:“請,杜大俠。”


    決戰之地,自然不會是在城隍廟中,而是在廟後一處倉庫中。


    當厚重的木門緩緩關上時,本就暗淡的倉庫中,更是幽暗。然後齊刷刷的腳步聲響,一時隻見四周人影幢幢,也不知有多少人。


    白衣杜春水依舊白衣飄飄,便連眼中的春水,都不曾少上一分。


    一根碩大的火把“蓬”地燃起。便見,倉庫盡頭,端坐著一人。


    那人鼓掌說道:“好一個白衣杜春水,果真敢輕身赴死!哎,某這地虎幫中,可沒你這樣的人物。”


    他正色說道:“杜大俠,若你肯降伏於某,某免你一死。且地虎幫中,你便是副幫主,隻位居某衝天虎之下,如何?”


    杜春水淡淡說道:“天上的雄鷹,豈肯停留在老鼠窩中?”


    這話一說,地虎幫眾幫眾大怒,一時各種汙言穢語不絕於耳。


    衝天虎冷哼一聲,倉庫中立時寂然無聲。


    他冷冷說道:“這麽說,你是要執意送死?”


    杜春水說道:“我今日來,不過是殺人,且自殺。”


    然後他喝道:“我要殺的人,可在?”


    一團漆黑中,幽幽亮起了一盞紅燭。一個陰影持燭端坐,冷冷說道:“某在!”


    此時有微風吹過,紅燭晃了兩晃,便即熄滅,那人重又隱於黑暗之中。


    杜春水皺眉:“點起一支紅燭,便算是奪命燭?”


    黑暗中,那人冷哼一聲,然後一箭悄無聲息地刺來,正中杜春水身邊的火籠,火籠立滅。


    杜春水喝道:“果然是你!”


    衝天虎笑道:“既然是必勝之局,某等自然用不著與控鶴司翻臉。”


    火把熄滅,那小跟班“啊”地一聲驚呼,手忙腳亂地取出火折子,晃起,將火籠點上。


    笨手笨腳地點上火籠後,那小跟班顫聲說道:“這是要殺人嗎?”


    “殺人不好,隻有該死的人才該殺。這裏這麽多人,難道個個都做了壞事,個個都該殺?”


    這話一說,眾幫眾大笑。


    衝天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完了,他伸手一扯,一聲痛呼,他身後一個女子被扯得跪倒在地,惶恐地看著他。


    衝天虎捏住那女子的下巴,猙獰地說道:“賤奴,你說,某對你秋家做了什麽?”


    火把下,那很有幾分姿色的年輕女子嚇得全身發抖,她顫聲說道:“奴家不,不敢說。”


    衝天虎獰笑道:“說,不說,你懂得!”


    那女子眼中淚珠滾滾而下,她哭道:“虎爺看上我秋家的店鋪,就誘我大哥賭博,騙他借下印子錢,再逼他將房契、地契偷了出來。我爹氣不過,就想買通關係,上衙門告狀。可,可是……”


    她大哭:“可是虎爺半路上將我爹劫下,再,再派人將我家一家老小全抓進這倉庫中。然後,然後虎爺殺了我爹爹、我大哥,再,再糟蹋了我姐和奴家。”


    衝天虎大笑道:“你姐被某的兄弟給生生地幹死。某留下你,這是為什麽?說!”


    那女子哭道:“奴家還是處子,生得又好看,虎爺就要奴家作一世的賤奴。”


    衝天虎嗬嗬笑道:“某留了你一命,你感不感激?”


    那女子拚命點頭:“感激,奴家感激。”


    衝天虎厲聲喝道:“既然感激,還不快做?”


    那女子嚇得軟倒在地,然後立即抖索著爬起,顫抖著拉開衝天虎的腰帶,掏出了那不文之物。然後,低下了頭。


    竟是,當眾吞吐了起來。


    倉庫中,立時鬼叫聲不絕。


    衝天虎喘著粗氣,大聲喝道:“弟兄們,某該不該死?”


    眾幫眾齊聲喝道:“該死!”


    衝天虎再喝道:“弟兄們,你們該不該死?”


    眾幫眾哈哈大笑,亂七八糟地答道:“該死。”


    衝天虎手一揮,倉庫立時又一靜。


    他手指了一圈,獰笑道:“這裏的人,都是我地虎幫的核心人員,個個都該死。可那又怎麽樣?”


    他怒指杜春水,厲聲說道:“我們這些該死的人,會活得好好的。而你,這個不該死的大俠,馬上就要死無葬身之地!”


    杜春水一聲歎息,不動不語。


    而他身邊的小跟班,卻上前一步,正色說道:“我有一夫人,其殺氣之重,天下罕見!但她從來都不敢殺不該殺的人。每次大開殺戒前,她都會分別問三個人,要殺的人是不是該殺。如果有其中一人說不該殺,那她就不會殺。”


    “我一直覺得,她這個習慣很好。所以在殺人之前,我也想問一下,你們,該不該死。”


    “而你們的回答是,該死。”


    “既然該死,那請,去,死!”


    衝天虎不顧身下女子的吞吐,霍地起身,喝道:“你是誰?”


    小跟班抬頭。燈籠下,是一張眉清目秀、極是好看的臉。


    他微微一笑:“貧道,天一派道士張天一!”


    天一派道士張天一!這話雖輕,卻在倉庫中炸起了一聲響雷。


    眾幫眾大驚,有人便失聲叫道:“是小神仙,竟是小神仙。”


    “天!是小神仙!”


    便連衝天虎也不複之前的囂張,他驚道:“這次江湖決鬥,你,你不是不參加嗎?”


    小道士歎道:“佛家講因果,道家講慈悲!貧道一心修道,極不願手上沾上血腥。可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


    衝天虎深吸一口氣,緩緩坐下。坐定後,他一瞪眼,哈哈大笑:“京城裏人人都傳你是小神仙,還說你仙術通神、無所不能。可某不信!”


    他戟指怒喝:“你若真是神仙,殺滿樓豈敢殺你?你若真是神仙,還怕區區凡人的刺殺?這說明,你,也會死!”


    “哼,今夜我地虎幫精英盡在此,隻要你能死,那不管你是真神仙還是假神仙,你都得死!”


    這話一說,眾幫眾的騷動立時平複不少,更有膽大的,手裏舞著鬼頭刀,瘋狂叫囂。


    小道士歎道:“貧道的確會死。可天下第一殺手組織殺滿樓,一天之內三波絕殺,貧道都安然無羔,爾等不過區區陰溝裏的地老鼠,能奈貧道何?”


    “貧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本不欲大開殺戒。但既然各位該死,現在又一心求死,貧道又能奈何?”


    說著,他團團一拱手,正色說道:


    “抱歉!各位,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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