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府。


    小道士看著眼前的“李國公府”。這兒他卻是來過的,正是原來重慶府步軍副都指揮使田慶的府第。


    走近朱紅大門,守門的家丁看了他一眼,鼻孔朝天:“哪來的野道士,在我國公府門前徘徊什麽?”


    啊!我去,小道士怒了,自己家都不能進?


    他正想嗬斥這狗眼看人低的家夥,府中忽地竄出一人,老大的耳刮子就打過去:“瞎了你的狗眼,姑爺都不認識,滾!”


    小道士定晴一看,卻是三管事。


    三管事點頭哈腰地說道:“姑爺回家啦,國公爺前兩日還念叨姑爺嘞。請,請。”


    三管事領路,引入內宅。


    國公爺和國公夫人正在下棋。小道士急急向前拜見:“小婿叩見泰山大人、嶽母娘!”


    國公爺大喜,將他扶起:“這一別多日,賢婿風采如昔啊!”


    小道士笑道:“泰山大人卻比上次相見,要精神了許多。”


    國公夫人在一旁說道:“他豈止是精神好了許多,精力更是好了許多。前幾天都還在我房中調戲春梅,嘖嘖,真真是寶刀未老啊!”


    李國公苦笑道:“夫人,我不過是口花花了幾句,最多就是再摸了摸小手。夫人都已經把我身邊的小丫環,全給換成了老婆子,怎地還不依不饒,沒得讓女婿看了笑話。”


    國公夫人便放過了他,笑道:“賢婿這次來了,可得好好住些時日。”


    小道士應道:“是。小婿聽從吩咐。”


    他問道:“這府第,不是以前的田府嗎?”


    國公夫人抿嘴一笑:“正是!當日聖旨一到,成都府上下官員都傻了眼。那幾個負責抄家的混蛋,更是渾身冷汗直冒。”


    “那些抄去的東西,別的好說,不過是費些周折罷了。那三十七錠金元寶,卻是讓府衙大大地出了一次血。直折騰了一個多月,整得雞飛狗跳的,才湊了整齊。”


    “這些都不是緊要的,我可是請國公爺,在府衙坐了七天,逼著官府還我女兒。堂堂大宋的縣主,竟在官府的手中弄丟了,生死不知,這個責任誰敢承擔?那群狗官逼極了,就聯合起來,羅織了無數罪名,將那田副都指揮使給罷了官、抄了家、下了獄,隻待秋後問斬。田家辛苦了十幾年,才營造出的這片新宅,便做了新的國公府。”


    小道士拍掌笑道:“正該如此,哼,那幫狗官在國公府落難時,一個個爭著搶著落井下石。這下,讓他們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砸斷了最好。”


    國公爺撚須微笑,狀極得意。


    小道士問:“我夫人現在可好?”


    國公夫人微微一笑,笑中幾許狡黠:“我的寶貝女兒不是一直在你身邊嗎?怎地還問我好不好。”


    小道士苦笑:“小婿說得,自然是柔兒的肉身。”


    國公爺點頭:“有我們這做父母的照顧著,當然大好,賢婿且放一萬個心。”


    小道士長鬆了一口氣:“那就好。可得多謝謝扶柳村的李老啊!”


    國公夫人似笑非笑地說道:“說起扶柳村,我看啊,最該謝的,卻是那李三娘。”


    “我女兒那些時日,都是李三娘親自照看著。那是事無巨細,細心至極。她有這份好心,說起來還得*賢婿的福,是不?”


    小道士立時額頭有汗,隱隱冒出,他訕笑道:“李三娘確實好心,也確實細心。”


    國公夫人接口說道:“也確實多情!她話裏話外的,老是在打探賢婿的消息,對賢婿可真真關心的緊啊!”


    小道士苦笑:“小婿救了她全家上下,她是很感恩的。”


    國公夫人淡淡說道:“說感恩也好,說多情也好,這些都已不重要了。”


    “好教賢婿得知,我們去的時候,剛好趕上李家大婚,這李三娘依約嫁進了謝家。”


    說到這,她輕輕一歎:“李三娘分明不願嫁,摟著我女兒,哭得一個死去活來。可婚約已定,便是再不想嫁,便是明知前麵是火坑,她也隻能閉著眼睛往裏跳。”


    “可惜了啊,這麽一個美麗善良的好娘子!”


    小道士聽了,隻覺得心一疼,腦中不由地想起了那個暗夜裏,那雙嬌喘著,張開的紅唇!還有離別時的,那一曲《思良人》!


    國公夫人一直在盯著他看,見狀怒道:“你卻是能討女人歡心。李三娘倒也罷了,勉強還算是清白。那個許若雪,嗬嗬,是誰說,許若雪才是夫人,我的寶貝女兒隻是你的妾?”


    說到這,國公夫人聲色俱厲,便是李國公,也怒目相對。


    小道士額頭的冷汗終於冒了出來,他苦笑道:“這個其中緣由複雜,小婿當時也是身不由己。但小婿以性命擔保,柔兒是我的結發妻子。她堂堂的柔靜縣主,也無人敢將她視作妾室。”


    李國公和國公夫人沉默了。李國公歎道:“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若不是國公府前次大難,你跑前跑後幫了大忙,當時在京城,某便要跟你翻臉。”


    國公夫人冷冷說道:“前次柔兒說,她的魂體已再回不了肉身。現在她的肉身整日躺在床上,無知無覺。在不知情的人眼裏,這模樣倒是與死了無異。”


    “哼,若非柔兒現在情況如此特殊,你和那許若雪的事,我國公府必得好好跟你計較計較。少不得,還要告上一次禦狀!”


    小道士擦去額頭的冷汗,苦笑道:“柔兒一切大好,誰都不敢讓她受半點委屈。晚點,泰山大人和嶽母娘自可親自問她。”


    國公夫人冷哼一聲:“隻要我女兒好,有些事,我們也不想知道。但是張天一,你切得記住,若是你敢讓柔兒受半點委屈,那就別怪我國公府不給你情麵!”


    小道士拜伏於地,恭敬應道:“是,小婿知道了。”


    國公夫人一拂袖:“下去看柔兒吧!哼,看你就生氣。”


    小道士恭敬後退。


    出得門來,小道士才發現自己已是汗流浹背。


    小道士苦笑:柔兒啊柔兒,我一直為你感到遺憾。現在看來,哎,你果然還是做生魂好啊!


    在丫環的帶領下,小道士去往柔兒新的閨樓。


    路上卻遇著一人,穿著粗布衣服,大著肚子,手裏端著木盆,盆中放些濕衣。


    這人,卻是秋萩!


    秋萩見有人來,急急低頭,讓到路邊。可那人卻在她身邊停下,她抬頭一看,渾身大震,“砰”的一聲,手中的木盆掉在地上。


    秋萩叫道“姑爺”,這一聲叫出,已是聲音哽咽。


    小道士看著她,神色也是複雜。秋萩原本是府中最漂亮的丫環之一,是柔兒身邊的貼身侍女。本應有一份好前景,現在看來,過得卻不怎麽如意。


    小道士歎道:“夫人將你許配給了人?”


    秋萩低聲應道:“是!是前院的馬夫老張頭。”


    小道士皺眉:“馬夫?”


    秋萩急急說道:“那次,那次奴婢犯了大錯,按規矩,便是發賣到青樓也是應該的。是夫人心善,才沒那般重罰。”


    “老張頭雖然年紀大了點,可,可他對奴婢是全心全意地好。奴婢日子雖過的苦了點,但還算是好的。”


    小道士看了看她那雙粗糙的手:“回頭我跟大管家說下,調你進內院,安排一些好差事給你。”


    秋萩哭道:“奴婢多謝姑爺!”


    小道士搖了搖頭,轉身離去。待走得遠了,回身看時,秋萩依舊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道士心中一歎:很多時候,關鍵時刻的一個選擇,錯了,便再也回不了頭了。


    來到新的“聽雨軒”,春葦迎出,一見到小道士,大喜,急急行禮:“姑爺!”


    小道士迫不及待地問道:“我娘子在哪?”


    春葦引入臥室,一指。


    小道士一看,另一個柔兒正安靜地躺在雕花大床上。


    但看她膚色紅潤,呼吸舒緩。分明是一副睡得正香,隻待過數個時辰便會嬌吟一聲,伸個懶腰後就此醒來的模樣。


    小道士讚道:“夫人誇你做事細心周到,果真如此。春葦,辛苦你了。”


    春葦抿嘴一笑:“姑爺何需說謝,伺候娘子本就是春葦的分內之事。更不用說,娘子可乖了嘞,就隻是睡覺,不停地睡覺。”


    小道士取出一錠金元寶,笑道:“也是麻煩你了。這是我賞你的,以後,也請你多多費心。”


    春葦大驚:“這豈敢?”


    小道士說道:“這是我賞你的,誰也無話可說。春葦,我極少呆在國公府中,自不能將你收入房中,以免誤了你終生。我會跟國公夫人說下,就這一兩年放你出府,嫁個好人家。到時你身上多些錢財,總是好的。”


    春葦感動的流淚,哽咽道:“姑爺真真好心,春葦謝謝姑爺。”


    脫了鞋,小道士上了床,將柔兒摟入懷中。聞著這睡美人身上那淡淡的,卻熏人欲醉的體香,小道士笑道:“感覺真的好生奇妙!我明明隻娶了一個柔兒,卻感覺像是有了兩位妻子。”


    “一位妻子和我終日形影不離,另一位妻子卻總是乖乖地躺在床上,等著她的夫君。”


    “天下世事之奇,莫過於此啊!”


    天近黃昏,柔兒從鬼珠中飄了出來。


    一出來,她便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大房間中。而那張大床上,自己的夫君懷裏正抱著一個絕色的小美兒,看著她,邪邪地一笑,然後噙住了那美人的紅唇。


    柔兒嚶嚀了一聲,媚眼如絲地嗔道:“壞道士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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