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哪敢讓僵屍圍住,他腳下遊走不定。


    僵屍行動遲緩,彼此之間還經常互相碰撞,這樣在小道士的刻意之下,漸漸的,有三個僵屍落到了後麵,還擠成了一團,隻有一個僵屍一步一步地朝小道士逼去。


    好機會!


    小道士手一揚,八張桃木符並四張懾鬼符飛了出去,組成一大一小兩個六合陣,將三個僵屍困於陣中。手再一揚,又三張驅鬼靈符飛出,打得麵前的僵屍一陣嘶吼。


    第四張,卻不是驅鬼符,而是,斬邪魔靈符!


    僵屍不同於鬼物,有形有質,已是受陰氣所化的妖邪。驅鬼符對其用處不大,斬邪魔符正是它的克星。


    隻可惜,畢竟是新學此符。這半年來,小道士也隻畫出一張靈符。


    這張斬邪魔靈符一出,效果立現,那僵屍嘶吼了幾聲,倒地,掙紮了幾下後不動。


    就這幾下功夫,兩個六合陣已破,三個僵屍拖著身子,緩緩逼來。


    小道士再是遊走不停,尋求機會。


    轉的正頭昏眼花,氣喘籲籲時,忽然最前的一個僵屍被墓碑一絆,摔倒在地。


    小道士想都沒想,整個人雙手持銅錢劍,猛地合身撲了上去。


    銅錢劍如擊鐵石,彎成了一輪殘月,眼看就要斷了,劍下終於一鬆,刺入數寸。


    小道士啊地一聲大叫,渾身的內力瘋狂地、拚命地,往銅錢劍上灌注。


    內力運轉如此之快,以致他渾身經脈疼痛欲裂。可小道士不管不顧。


    這僵屍的體內似乎響起了一聲“轟然”雷鳴,僵屍頭一直,再緩緩垂下。


    身後破空風響,小道士來不及起身,就地一滾,一雙利爪從他背後掃過。


    小道士繼續遊走不定,可後麵卻再沒了那樣的好運氣。


    好在隻剩下兩個僵屍,倒困不住他。小道士於是腳下不停,右手銅錢劍不停刺出,左手靈符不停飛出。也不知刺了多少劍,飛了多少張符,到最後小道士累得眼前直冒金星,一個僵屍終於倒地。


    鼓起最後的力氣,小道士遠遠跑開,一屁股坐在地上。隻覺身下凸起,卻不知是坐在了那位丘家先人的墳頭上。


    當此之時,小道士哪還顧得了這些,他喘氣如牛,渾身汗如雨下,連手中的銅錢劍都覺沉重如山,竟險險地提不動。


    沒辦法了,這僵屍身體堅厚如鐵,體內陰氣又凝如實質,殺一個都累得要死,這最後一個縱是站著不動讓自己砍,它還沒砍死,道爺我先會累死。


    小道士撥出插在地上的火把,一拱手,對那僵屍說道:“這位丘家的不知多少代祖宗,今晚你我別過,明晚我倆再見。”


    正待舉步離去,眼前忽然人影一閃,然後“錚”地一聲,劍如飛鴻,一劍飛去,正中僵屍心口。


    小道士一看,卻是許若雪,大怒:“你怎地來了,胡鬧,還不回去。”


    許若雪笑道:“打僵屍,我在行!夫君瞧我的。”


    小道士怒道:“好大的膽子,若是路上遇到了陰鬼怎麽辦?”


    許若雪答道:“那就趕緊往夫君身邊跑啊。夫君且等等,看我斷下這僵屍的頭。”


    小道士叫道:“不可,這樣丘家麵上定不好看。你慢慢地磨,切忌不要貪功。僵屍爪上有毒,中了幾無藥可治。”


    許若雪嗤之以鼻:“這家夥笨死了,渾不像上次王候墓那隻,跳起來快如閃電。這樣的笨家夥,哪可能傷害到女俠我。”


    嘴上說著,許若雪心中實不敢大意。她一聲清叱,人如飛,劍如雨,繞著僵屍,片刻間不知刺出了多少劍。


    可,那僵屍就是不死。


    直過了好久,在許若雪一點點的水磨功夫之下,那僵屍才一聲嘶吼,倒地不起。


    許若雪提著劍走來,笑道:“夫君,怎麽樣?”


    小道士讚道:“沒得說。”


    許若雪得意地一笑,然後身子忽然軟軟倒下。


    這一驚,非同小可,小道士急急抱住她,叫道:“怎麽了,若雪,難不成中了屍毒?”


    許若雪苦笑:“沒什麽,脫力而已,休息一下便沒事。”


    驚魂甫定後,小道士不禁取笑道:“夫人打僵屍,果然在行!”


    許若雪狠狠白了他一眼。


    片刻後,兩人回到祖屋。


    見許若雪安然返回,丘老心中的一塊大石方才落了地。


    小道士累極,盤膝坐於地上,當即調息起來。


    第二天,丘老領人去了祖塋那,將四具先人的遺體帶了回來。


    遺體已化為僵屍,自然就不能再土葬,以防屍毒漫延,隻能火化。於是丘家就在祖屋前,堆起了大柴堆。


    看著先人的遺體在火中慢慢化為灰燼,丘家眾人個個哭得撕心裂肺!


    休息了一日後,應丘老所請,小道士便在丘家祖塋那做了場超度亡靈的幽醮。


    丘家困居藏龍穀,物資困窘。這場法事幾乎全靠小道士的靈符和法器支撐。這樣消耗自然極大,不過短短數日,小道士在青城半年的積累,幾乎耗之一空。小道士任是淡然,也心疼的嘴直一抽一抽。


    這些消耗若是換成錢財,怕是能買得下一個小世家。丘老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感激的無以複加!


    法事完成後,丘老將小道士請入房中。


    “仙長,老夫已清楚你的來意。仙長要找的人,如不出所料,確實與我丘家有關。”


    “我丘家傳家數百年,族內向來安寧祥和。可關於那個人的那些事,卻可稱得上是我丘家數百年來最大的醜事。家醜不可外揚,那些事老夫本來打死都不會說的。可仙長對我丘家實在恩重如山,既然是仙長所請,老夫便,哎,便將這段醜事說出來吧。”


    “二十七年前,那時丘家的家長還是我爹爹,那時我還隻是家中的長子。”


    “一天,藏龍穀中忽然闖進了一個人。說是闖,其實也不適合,那人是我四妹從後山上撿回來的。”


    “進我丘家的路,明路一條都沒,暗路卻有兩條。可不管哪條路,都不在後山那。所以誰都想不明白,這人是怎麽從後山那進了我丘家。”


    “發現那人時,那人已又餓又累又有傷,隻剩下了一口氣在。當時大家都以為他死定了,卻沒曾想,過了兩日後他竟是醒了過來。他自稱姓朱,來我丘家,是想拜師學藝,學習風水之術。他在那迷山中轉了足足兩個月,還是進不了藏龍穀。最後無奈之下孤注一擲,竟從後山懸崖那攀著岩石,一點一點地往下爬。就那段峭壁,他整整爬了二十天,渴了就嚼草根,餓了就生吃野菜。等終於下來後,再也堅持不住,昏死過去。”


    “醒了後,那人連喝了一大碗水,連吃了五大碗飯。吃下去後,撐得不行,眼看便要撐死了,還是我三叔機靈,用手扣住他喉嚨,讓他吐了好些出來,這樣險之又險地,他才又撿回來了一條命。”


    “穀中其實很無聊,好不容易有這點趣事,自然一下子便傳遍了藏龍穀。大家都說,這世上隻有瘋子,才會想著從那麽高的險崖上爬下來。這世上也隻有瘋子,才會在差一點餓死後,又差一點撐死。這樣傳來傳去,大家都管那人叫他朱瘋子。反正他當時麵容憔悴、披頭散發、渾身髒臭、衣不蔽體的樣子,跟一個瘋子毫無差別。”


    “休息了十幾天後,朱瘋子正式向我爹爹提出,要拜師學藝。大家知道後都大笑。我丘家風水之術,雖說不是絕不外傳,但數百年來外姓弟子還真是寥寥無幾。那有數的幾名外姓弟子,都是先憑一身風水之術,進了我丘家,再久經考核之後,才得以傳授我丘家的絕學。可他進迷山兩個多月都沒繞出來,最後還是從懸崖上爬下來,才進了我丘家。他有何資格,能習我丘家絕學?”


    “當時我爹爹一口回絕,毫無一點轉圜餘地。可這朱瘋子也不氣餒,就賴在我丘家不走。他生得好看,人也機靈,不管誰叫他做什麽他都肯做,還都能做好。這樣自然也沒人想著要趕他出穀。”


    “這樣一年以後,我爹爹被他誠意打動了,就說,你是修道出身,一身道術極是不凡,為何定要學這風水之術?他說,我曾與一高人論道三天,那高人提出一個奇思妙想,想將道術與風水之術融為一體。二者結合後,威力定然無窮。我細思許久以後,深以為然,於是想學風水之術。”


    “我爹爹再問,天下會風水之術的人很多,別的不說,外麵就有五大風水世家。你為何別家的不學,非要學我家的?他答道,我要學,便要學這世上最好的。五大風水世家名氣雖大,可論及真本事,卻還比不得隱世丘家。”


    “我爹爹沉默了許久,說,將道術與風水之術結合,有這想法的人,古往今來有不少,可最後都一事無成。你若是想在此事上耗費心血,怕也不過是徒費光陰!”


    “他說,此事自然極難。可正因為極難,做起來才有意思。我這個人,生平最喜歡的,便是做有挑戰的事。丘公敬請放心。我自幼聰穎,學什麽便會什麽,會什麽便能精什麽。將道術與風水之術融為一體,對別人來說是空耗時日,對我來說,我定能行!”


    “當時我就在一旁,聽到他這回答後,心裏不屑地說道,哼,好個大言不慚的瘋子!”


    說到這,丘老聲音苦澀,喃喃地重複了句:“好個大言不慚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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