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大人怒道:“你滿口胡言。本大人一心為朝廷,怎會如你說得這般不堪!”


    王團練使更是怒道:“要真一心為朝廷,你這賊鳥廝就不會那麽做!”


    “全蕭山的人都知道,白衣教徒的骨幹就隻有四五個,教徒也隻有三四十人。可你嘞,真正的白衣教徒抓了幾個?整天就知道率著踏前軍的兵丁,去抓地方上的士紳。誰家有錢,就把人家家裏一圍,就誣陷說他家有邪教教徒!”


    “那半個月,你這賊鳥廝過得有多舒爽。金銀不知得了多少箱,女人不知玩了多少個,你就不開動你那豬腦子想一想,你這麽做,豈不是把蕭山的士紳往死裏得罪了個光!士紳若是反了朝廷,下麵的百姓那還不跟著反啊!”


    “最最可恨的,你不聽某的苦勸,親自帶著兵丁,還親自第一個動手,將那白衣大仙廟,將那白衣大仙神像,給砸了個幹幹淨淨。”


    “你是豬啊,你也不想想,這白衣大仙的信仰在蕭山已有百年,在紹興府足有數萬、十萬數的百姓信他。你這一砸,蕭山的百姓那還不個個紅了眼,紹興府的百姓那還不大嘩。”


    “你自覺這一砸,砸出了自己剛正不阿的形象,以後升官指日可待。你***就不會去想,這一砸,會砸出紹興府的滔天民怨,會砸出一場驚天民亂!”


    “或者你是想到了,可你不在乎。你就是要鬧,就是要亂。再亂怕什麽,你手中可掌握著二千多大軍。亂的越厲害,你殺的亂民就會越多,那你的功勞就會越大!你自以為,有大軍在手,蕭山的百姓再怎麽折騰,也跳不出你的手掌心!”


    說到這,王團練使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賊鳥廝,你要是能一直這麽自信,那還好。可後麵,你的自信,都他娘的死哪去了?”


    “看到進了大仙洞的武官軍士死傷慘重,看到要除妖的和尚道士也死傷慘重,你這個一直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一直表示絕不相信白衣大仙的人,開始心虛了,開始害怕了,開始擔心白衣大仙報複了。你再不敢跑出去收大戶家的銀子,玩大戶家的女人。你躲在營中,還叫剩下的三個和尚守在你身邊,寸步不準讓他們離開。嗬嗬,某看了覺得好笑,就你這膽子,當時哪來的勇氣,舉起錘子,砸那第一錘!”


    “你就這樣守在營中,萬事不管,任憑外麵的民怨越來越沸騰。才區區幾天,就有紅了眼的百姓襲擊了踏前軍的兵士,還有數百百姓圍了軍營。”


    “直到那時,你這賊鳥廝才發現,蕭山的民亂一起,不是你想象中的幾百人,而是幾千人,甚至幾萬人。這麽大的亂子,你手中的大軍根本就壓不住。一個處置不當,後果想都不用想!你怕了,為了自己頭上的烏紗帽,你拚了命也要阻止民亂發生。”


    “當時某見情勢危急,一再苦勸,說要將大軍開出軍營,拉開聲勢,以軍威來震懾那些心中噪動的百姓。必要時還得殺一些人,放一些血,讓蕭山的百姓知道,起兵謀反的下場是什麽?”


    “可你不聽,你做了什麽?嚴令固守軍營,所有人嚴禁外出,所有人不得與百姓起任何衝突!你竟下了這樣糊塗的軍令,直娘賊,你先前的勇氣嘞,你先前的自信嘞,都見鬼去了啊!該小心的時候,你衝得跟老虎似的。該剛猛的時候,你躲得跟耗子似的。 ”


    說到這,王團練使暴跳如雷:“固守?固守個屁啊!大夥兒就龜縮在這龜殼中,眼睜睜地看著外麵的白衣教徒在蠱惑百姓,眼睜睜地看著那白衣邪教飛了似地在壯大。”


    “直娘賊,你屁都不懂,那就不要領兵啊。打仗拚得就是士氣。我踏前軍縮在軍營中,隨便外麵的亂民怎麽罵,怎麽砸石頭,怎麽丟大便,都屁都不吭一聲,那還有個屁的士氣啊!那些原本嚇得良善的百姓,見到我大軍這個熊樣,那還怕個屁啊,個個都敢對著軍營拉屎撒尿!”


    “這些時日,某一再苦勸,要我踏前軍開出去。可你就怕主動出去後,一旦衝突爆發,責任便在你身上。你就等著那幫子亂民衝擊軍營,你再借著地利死守,這樣你身上的罪責會輕得許多。”


    “你個撮鳥,卻是沒想到,這先攻進軍營裏的,不是亂民,而是鬼!是白衣邪教教徒放出來的鬼。”


    “軍中鬧鬼,某得知後大驚,立即將那十幾名士卒關了起來,嚴禁消息外泄,以免動亂軍心。可這個時候,你這賊鳥廝竟發了善心,說軍中士氣不足,不能這般對待士卒。你親自帶人將那些士卒放了出來,於是鬧鬼的事再也瞞不住,軍中自此人人自危。”


    “連續四晚,每晚鬧鬼,死者已有七人,傷者也有十五人。眼看士卒再也熬不住,某就苦苦哀求,叫你將那三個和尚放出來,便是捉不了鬼,也可安定下軍心。可你怕死,硬是將和尚留在身邊,就那麽眼睜睜地看著軍心徹底奔潰!”


    “事情就此一發不可收拾!”


    “賊鳥廝,一樁樁、一件件的這麽多事,你哪件事做對了?你但凡做對了一件事,那大好的局麵又怎會糜爛至此!你害死自己不要緊,直娘賊,你還要害死我等,還要害死我整個踏前軍!”


    “你幹嘛不去死,你去死啊!”


    王團練使怒不可遏,竟至撥刀,在中軍大帳眾人的驚呼聲中,一刀砍去。


    哢嚓一聲大響,想來是,帳中的幾案被一刀兩斷。


    李安撫使徹底被嚇住了,他顫聲說道:“我,我是堂堂朝廷正五品大員,我,我是前吏部侍郎的族弟。你,你敢殺我?”


    王團練使怒到極致,聲音卻平靜了下來。他淡淡地說道:“蕭山邪教起兵,亂民衝擊軍營,我踏前軍損失慘重。朝廷正五品大員李安撫使不幸,慘遭亂民屠戮,死的,哎,好生淒慘!”


    李安撫使尖叫道:“你,你好大膽,你敢這樣,你膽敢這樣。”


    他瘋狂地笑道:“你以為踏前軍是你的私軍嗎?你以為帳中的諸位都是你的心腹嗎?這事,你一定瞞不過去,你瞞不過去的。”


    王團練使冷笑,笑聲極冷:“李大人,某不過是開了句玩笑。瞧瞧,你怎地嚇成了這樣,都坐到地上去了。地上好生冰涼,來來,某扶你起來。”


    李安撫使尖叫:“你,你別過來,你不要碰我,不要殺我。”


    “求求你,不要殺我。是我錯了,是我貪功,是我故意激怒那些亂民。可我真沒料到,事情竟會落到這個地步啊!我不想死,不想死。”


    王團練使歎道:“你們文人啊就是這樣。論起勾心鬥角來,甩起陰謀詭計來,一個頂得上十個。可真到了緊要關頭,一個一個的,就全成了一坨屎!”


    “既然指望你們文官不行,那我們武官就自己救自己。”


    李安撫使頹然說道:“好,王將軍,軍中大權盡數交還給你,萬事我再不插嘴。我隻想問,你要怎麽安置我?”


    王團練使說道:“李大人,事已至此,我等是萬萬不敢放你離去。若是我踏前軍僥幸能平息民亂,我等還得指望李大人在朝堂上,幫大夥說些好話。若是這一劫大家躲不過去,那也沒什麽好說的。”


    李安撫使一聲長歎。


    王團練使朗聲說道:“諸位,現在事情已到了十萬火急的時刻,但有什麽好法子,都說來聽聽。請諸位放心,某不是李大人,有好的建議,某定會聽取,且定有重賞。”


    他說完,大帳中卻一時寂靜。


    靜了好一會兒,卻響起了低低的哭聲。卻是那李大人哭道:“怎麽會這樣,事情怎麽會這樣,本大人年剛四十,就已是正五品高官。本大人前途無量,怎麽可以會死在這種地方?”


    “諸位,快想想辦法啊。我不想死,我還有大好前程,還有萬貫家財,還有嬌妻美妾啊!”


    王團練使怒道:“你閉嘴!哭什麽哭,跟個婆娘似的。”


    然後他歎道:“真的沒辦法了嗎?”


    大帳中,依舊無聲。


    王團練使苦笑:“真的沒辦法了啊!”


    “有辦法!”


    卻是大帳外,一人朗聲喝道。


    然後,帳簾掀開。小道士帶著許若雪和醉道人,大步走了過來。


    大帳中當先一人,生得高大魁梧,虎背熊腰,長著一臉的絡腮胡,想來是那王團練使。


    他驀地轉身,圓睜怒目,喝道:“中軍議事,事涉機密,帳外怎麽竟無人把守?”


    一武將提醒道:“李大人怕我等爭吵,亂了軍心,一早就將親兵喝退。”


    王團練使冷哼一聲,手按刀柄,厲聲問道:“你是何人,竟敢闖我軍營,進我帥帳?”


    小道士一拱手:“貧道,天一派的道士張天一,受道錄司正印大人所請,前來相助各位。”


    說著,小道士將文書遞上。


    王團練使臉上尷尬,沒有接。小道士這才明白,他不識字。


    王團練使右手坐著一位文官,想來就是那李安撫使。李安撫使身邊的幕僚接過文書,仔細一看,說道:“便無問題。”


    王團練使的手這才離開刀柄。他剛落了麵子,自然沒有好臉色,冷冷說道:“之前來了十幾個和尚道士,都沒頂半點用。就你們這兩三人,來這做什麽?”


    小道士淡淡說道:“自然是來這,誅殺白衣大仙,鏟除白衣教,平定紹興民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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