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正微微一笑,耳邊忽然響起了許若雪的一聲驚呼。


    他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他的身子便被幾個人一把抱住,高高抬起,再往空中一拋。


    我去啊,小道士驚慌中往下一看。自己身下有無數雙興奮的眼,更有無數雙高舉著的手。


    於是,可憐的小道士在歡呼聲中,被人拋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許若雪站在一旁,咯咯嬌笑著看著這一幕。眼裏,是無盡的驕傲!


    第二天。


    小道士拍了拍枕在自己胸前的許若雪:“好啦,夫人,起床啦。”


    “不嘛,夫君,我還要睡一睡。”許若雪不依地翻了個身,呢喃道。


    看著她一翻身間,乍然閃過的春光,小道士不由地吞了口口水。可看了看這牛皮大帳,他長歎一聲,壓下了心中的綺念。


    好一會兒後,小道士才哄得許若雪穿好衣服。


    軍中不得留宿女人,所以現在許若雪扮成了小道士的親兵。雖然隻要眼睛不瞎的人,就能看得出,這蒙著麵紗的親兵,就是個絕色佳人。


    兩人剛穿戴好,軍帳外便響起一個聲音:“小神仙,李某求見。”


    “哦,李大人有何貴幹?”小道士答道。


    李安撫使臉上掛著,不用看,就知道必然很是諂媚的笑。他笑道:“某有些要事想與小神仙商量一下,還請小神仙移步,前去某的軍帳。”


    即是要事,小道士自然不敢怠慢,便和許若雪隨李安撫使過去。


    進了帳,恭請小神仙坐下後,李安撫使當頭便是一個長揖:“昨夜如此凶險,若非小神仙於千鈞一發之際力挽狂瀾,某等定是死無葬身之地!”


    “這是救命大恩,某必不敢忘。以後小神仙但有吩咐,某必定遵從!”


    小道士淡淡一笑:“李大人言重了。”


    見小道士對自己的投效無動於衷,李安撫使眼中閃過失望。他笑道:“昨晚情勢如此凶險,蕭山百姓盡成亂民,明火執仗地欲洗劫我軍營。再有白衣教徒趁亂施邪法,驅鬼行事,我踏前軍因此險些全軍覆沒。萬幸在小神仙的帶領之下,我等最後誅殺白衣教徒,喝退蕭山亂民,而自身卻絕無一絲損傷!”


    “近萬亂民來攻,最後卻被我等輕鬆平定。這是大功,是天大的功啊!”


    “這份功勞要如何向朝廷匯報,還請小神仙指點。”


    這就是要分功了,聽這意思,是要將首功讓給我了。小道士心中想道。


    尋思了一下,小道士正色說道:“李大人的話,貧道有些不敢苟同。蕭山百姓不過是受白衣教徒蠱惑,這才一時衝動。他們又不曾對我等造成什麽傷害,若就這麽說成是亂民,怕是過了吧。”


    見送上門的大功都不要,李安撫使眉頭緊皺:“可近萬亂民圍住軍營,這是事實啊。若非當時小神仙想出絕妙好計,一笑破敵,此刻我軍營內已是屍橫遍野。如此行徑,稱之為亂民不為過吧!”


    小道士看著李安撫使,聲音中帶上了些許怒意:“將他們稱為亂民,我等功勞自是巨大。可李大人想過沒有,既然蕭山有亂民,那朝廷是不是要派兵來剿。這一圍剿之下,蕭山豈不是會殺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李大人,這可是數千百姓啊,是人,不是豬。便是豬,也不能這麽殺啊!這樣殺,豈止是有傷天和,這定會惹得天怒人怨,必得遭天道報應!”


    “李大人,我等說他們是百姓,那他們就全是善民。貧道相信,經過昨夜的事,他們定不會再信什麽邪教。可我等若說他們是亂民,那這就是幾千條人命。這幾千條人一殺,紹興府的十數百姓會怎麽想?紹興府可是文薈之地,讀書人不知有多少,到時鬧將起來,李大人,這事你兜得住?”


    李安撫使看著小道士,欲言又止。小道士手一揮:“李大人,貧道懂你的意思。你是要貧道直接麵聖,先找官家將此事定下來,再將封賞給要過來。這樣縱是有人不滿,也能壓得下來。”


    “可李大人,貧道明明白白地跟你說,貧道是修行中人,是要修功德、積陰德的。幾千條人命的罪,貧道絕對不肯背,也絕對不可能背!”


    李安撫使笑得已是勉強:“小神仙果是神仙心腸,即如此,我等便饒過那些亂民吧。隻是這樣一來,這功勞不好寫啊!”


    小道士淡淡說道:“也沒什麽不好寫,照實說便是。”


    “照實說”這三個字一說,李安撫使目光就是一凝:“小神仙,蕭山的事,雖然我等最後起死回生,但先前的處置卻的確有所不妥。這功過相抵,怕到最後,我等撈不著什麽功啊!”


    是你處置不當,可不關別人的事。小道士心中暗道。


    他說道:“再怎麽說,我等也是平了一場大亂,這功還是有的,少就少點吧。”


    李安撫使自然不甘心,他起身,打開牆邊的三個大木箱。小道士眼睛便是一凝,這三個木箱裏,滿滿當當地裝滿了金銀財寶、珠寶首飾。


    李安撫使笑道:“這些都是前些時日,某從那些邪教徒家中抄家所得。裏麵有些首飾極是精美,正適合尊夫人用。某便將所有這些送給小神仙,以表某的心意。”


    小道士淡淡說道:“哦,李大人這麽舍得,那有什麽要貧道去做的?”


    李安撫使猶豫了一下,終說道:“這次的功勞,某自會去爭取。某保證,不會提什麽亂民,也不會奪王團練使他們的功。某隻是懇請小道士,在皇上問起時,能為某美言幾句,不將某之前的過錯說出便行。”


    小道士問:“李大人,你知道官家為何要對貧道高看一眼?”


    李安撫使笑道:“小神仙仙術通神,道法精深,官家向來崇道,自然會視小神仙為仙。”


    小道士點頭:“這隻是其中之一。但更重要的是,貧道在官家麵前,要麽不說。要說的,那就定是實話。所以官家才會信任貧道。”


    “李大人,你是做官的,自然知道,官家的這份信任何等珍貴。這麽寶貴的東西,豈是錢財能相提並論的?所以在官家麵前,貧道還是會實話實說。但怎麽說,貧道自會有分寸。”


    李安撫使再按捺不住怒意,冷哼一聲。


    小道士自不會往死裏得罪他,說道:“貧道倒有個想法。這些錢財,除了鞏家的外,別家的送來了多少,還請李大人還回過多少。一來嘛,讓貧道在皇上麵前好說話。二來嘛,也好安定蕭山士紳的心。蕭山士紳心不穩,蕭山民心必不會穩啊!”


    李安撫使沉吟了一下,斷然說道:“好,某就依小神仙之名,將他們全部還回去。”


    說完這個後,李安撫使似沒了話話的興致。小道士於是起身告辭。


    走出軍帳後,小道士長長一歎:這大劫剛過,死裏才撿回了一條命,就這般迫不及待地文過飾非,爭功碰利。哎,若是我大宋上下盡是這等官員,我大宋豈止危矣,那是非亡不可啊!


    回到自己營帳,小道士卻見王團練使正在帳外等著。


    注意到小道士過來的方向,王團練使眉頭一皺,勉強堆起笑容,笑道:“小神仙起得還真早。”


    小道士淡淡說道:“李大人一早說有要事,將貧道請了過去。”


    王團練使笑笑,將小道士引入中軍大帳,那幾名將官正等著。


    坐定後,王團練使裝作不經意間問:“李大人找小神仙可有什麽要事?”


    小道士心中一歎,答道:“說是商量戰後請賞的事。”


    一將官擊掌歎道:“這賊鳥廝手腳可真快。”


    另一人說道:“文官的心思,我們武官哪比得上。請賞,他還要請什麽賞,這才幾天,帳中金銀財寶就有三大箱。才幾天,撈得就比老子幾輩子賺得都要多。”


    王團練使深深地看了小道士一眼:“這麽看來,李大人帳中的三大箱金銀,可得換主人了。”


    這是懷疑我跟那家夥勾結在一起了啊!


    小道士笑道:“那倒是。李大人本想將那些金銀轉贈給貧道,貧道不肯,叫他一家家地還回去,以平息蕭山士紳心中的恚怒。”


    一眾將官聽了大笑。王團練使讚道:“小神仙就是小神仙。李大人用這些世俗手段,想拉攏小神仙,卻是失策了。”


    小道士淡淡一笑。


    王團練使說道:“我等請小神仙過來,是因為心中有些憂慮,想說給小神仙聽。”


    “這戰後請賞,向來都是文官的事。文官的筆輕輕一帶,便是無功,他們也得分去大半的功勞。便是有過,這過多半也得落到我們武官頭上。”


    “蕭山的事,雖然是沒砸了鍋,但事辦到這個地步,的確不能說辦的好。所以我等想請小神仙向皇上分說一下,以免得我們兄弟們打生打死,最後卻背上一口大大的黑鍋。”


    小道士笑道:“這個卻無妨。方才李大人已經保證過,他斷不會將蕭山的百姓說成是亂民,也絕不會奪你們的功勞。”


    王團練使猶豫了一下,咬牙說道:“某等自然信得過小神仙,可某等卻絕信不過李大人。文官嘴上說一套,背地裏做一套的事,某等實在是見得太多。若是由著李大人放手施為,嗬嗬,某等怕是死無葬身之地!”


    小道士皺眉:“有貧道在,李大人豈敢如此猖狂?”


    王團練使苦笑:“小神仙能在軍中呆得了多久?李大人隻需將請功的事往後壓上一壓,壓到小神仙不在了。那到時說什麽,那還不由得他?”


    小道士歎道:“我大宋軍中文武猜忌,竟已到了這個地步?”


    帳中眾將官對視一眼,竟齊齊點頭。


    小道士唯有一聲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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