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麽?


    不出去?


    小道士大驚,他失聲驚呼道:“杜兄,神仙穀中神仙花,一花解憂做仙人,這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這隻是一個完完全全的笑話。”


    “既然如此,杜兄卻為何還要滯留其中。杜兄的夢,難道還沒醒嗎?”


    杜衡若正色說道:“不錯,這的確是個騙局,是個笑話。可是,”


    他伸手一指神廟之外:“張兄,請看看,這神仙穀中風景有多美?”


    “這裏,雖然不是真正的神仙之地,也沒辦法讓我等真正忘憂,還曾經滋生過這世上最可怕的罪惡!但是對我等而言,這裏還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因為它與世隔絕,它自給自足,它遠離塵囂,它風景優美。”


    “張兄,我等和你不一樣。我等來神仙穀,是心中真的有憂慮不可解,是真的對紅塵再無留戀。我等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處世外桃源,豈能離去?”


    小道士脫口而出:“可是忘憂……”


    他苦笑。


    忘憂什麽?忘憂仙已死,忘憂仙法已不存在,神仙穀的罪惡已被徹底除去。既然罪惡已絕,此地為什麽不能成為世外桃源?


    杜衡若轉身,大聲說道:“我決意留下,將神仙穀建成真正的神仙之地,讓我等作個真正的忘憂人。諸位,誰願從我?”


    或毫不遲疑,或稍一猶豫,忘憂地裏所有的人最終都應道:“我願留下。”


    竟無一人願離去!


    小道士見了,心中隻能長歎。


    紅塵紛雜,即有無窮罪孽,也有無盡美好。而這些人無一不是有大才華、大聲名的人,隻可惜,紅塵對現在的他們來說,隻餘下罪孽,再不見美好!


    可惜,可歎!


    “好,好!”杜衡若大笑,他緩步走上神像,看著台下的眾人。


    他振臂狂呼:“神仙穀中神仙花,一花解憂做仙人!”


    台下眾人紛紛跟著狂呼:“神仙穀中神仙花,一花解憂做仙人!”


    連呼三遍。


    三遍止,杜衡若從懷中取出一物,鄭重地戴在臉上。


    那是一個麵具。


    一個好可愛、好可笑的麵具!


    麵具通體渾圓,其上眉毛似淡淡的彎月,向下彎起。眼睛是豎起的圓,漆黑烏亮。而在一團烏黑中,又各有一粒白石鑲嵌成的圓點。


    正是,忘憂仙的麵具!


    戴著麵具的杜衡若,便在這一刻,化身成了,忘憂仙!


    看著神像上的忘憂仙,忘憂地的眾人個個呼吸急促。


    然後,有人拜下,喊道:“拜見忘憂仙!”


    然後,所有忘憂人拜下,喊道:“拜見忘憂仙!”


    台下,隻有小道士和朱雀兒還站著,如鶴立雞群。


    看著四周齊齊拜倒的眾人,小道士心中百感交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也不想勸說什麽。


    所以他轉身,離去!


    他身後,神廟裏,傳出了陣陣狂熱的狂呼“重建神仙穀,做個忘憂人”“重建神仙穀,做個忘憂人”


    一會兒後,杜衡若出來。


    看著他臉上的麵具,小道士苦笑:“我現在是該稱你為杜兄,還是該叫你忘憂仙?”


    杜衡若摘下麵具,笑道:“自然是杜兄。”


    他看著小道士,正色說道:“謝了,張兄。”


    小道士搖頭:“何需言謝?杜兄,你即成了忘憂仙,還請好好善待這些忘憂人。”


    杜衡若點頭:“這些人跟我一樣,不過都是可憐人。既然同是可憐人,自然該相守相望。”


    “再說,我可不會忘憂仙法,也不通武功,若不能以德服人,難道我還能以力服人?”


    小道士笑了:“這個還真是。”


    “杜兄,你真的決定在此穀中,度過餘生。”


    杜衡若正色說道:“真的!”


    “在醒來時,當看到那片美麗至極的神仙花時,我便喜歡上了這個地方。當在穀中呆了數天後,我便堅信,這便是我夢寐以求的所在。”


    “我會和他們一起,將這神仙穀建設成真正的神仙之地。我們這些可憐人,會在這世外桃源裏,做個真正的忘憂人!”


    小道士看著他臉上的堅定和自信,說:“我信你!”


    杜衡若點頭:“張兄,隻要我在穀中一日,神仙穀便隨時歡迎你。當然,我隻希望你來這做客,可不想你也做個忘憂人。”


    小道士失笑:“自然不會。對我來說,紅塵雖有煩憂,卻更多喜樂。我已融入進這紅塵中,再也割舍不得。”


    杜衡若歎道:“我很羨慕你。”


    “這麽說來,你的,那位女子,是你真正的夫人,不是你同父同母的親妹妹?”


    小道士笑道:“自然不是。我夫人可是我明媒正娶的結發妻子,和我幾百年來都沒半點血緣關係。”


    杜衡若歎道:“哎,我這才明白,為什麽我明明有偌大的本事,卻在紅塵中混得如此淒慘?而張兄你卻能得個逍遙自在。人生如戲,張兄有這等演技在,哪能不如魚得水?”


    小道士臉上一紅。


    杜衡若笑道:“那等如花美眷,想來張兄思念得緊。走吧,我送你出穀。”


    小道士狂喜:“你知道出穀的路?”


    杜衡若搖頭:“我不知道,但有人知道,金女知道。”


    “金童金女是最早一批來神仙穀的人,當時穀中初創,與外麵聯係頗多。所以出穀之法雖然隱秘,也瞞不住金女。”


    “這一次穀中大亂,升仙地的人狂性大發,來忘憂地殺人放火。金童不幸殞命,我僥幸帶人救下了金女。”


    兩人來到一棟竹屋那,杜衡若叫道:“金女。”


    竹門打開,一人怯怯地探出頭來,正是金女。


    看到小道士,金女大喜,一把撲了過來,一頭紮進他懷裏,放聲痛哭。


    小道士摟住她,柔聲安慰。


    杜衡若看了看金女,再看了看朱雀兒,吃味地說道:“哎,這男人啊,長得年輕又生得好看,還真真是,占盡了便宜!”


    金女好不容易才止住哭聲,哽咽道:“笑笑生,金童死了,就在我麵前,被那群瘋子殺死了。”


    小道士摸著她的頭,柔聲說道:“我知道。金女,你隨我出穀吧,我定會好生照顧你。”


    “出穀?”金女喃喃說道,她看向杜衡若。


    杜衡若說:“金女,升仙地的人已死絕,現在穀中太平,馬上便會恢複往日的祥和。你留在穀中可以,隨張兄出穀也行,隻隨你的意思。”


    金女想了想,問小道士:“你有沒妻子?”


    我去,金女啊,這不乖啊,你才多大?


    小道士苦笑:“我有妻子,還不止一位。”


    金女指了指朱雀兒:“她也是其中之一嗎?”


    小道士猶豫了下,點頭。


    金女看了看朱雀兒那高的嚇人的胸,再看了看自己那小的可憐的胸,一聲長歎。


    她說:“那我便留下吧。”


    “我和金童都不過是奴仆,少時受盡欺負。後來被忘憂仙買下,在這神仙穀中倒過上了快樂的日子。四年多了,我已經習慣了神仙穀,我害怕外麵的塵世,所以我不想離去。”


    小道士歎道:“那好吧。”


    歎息聲未落,竹屋裏忽然傳出一聲狗叫。


    這叫聲,很是熟悉。


    小道士大喜,叫道:“狗兒?”


    幾聲汪汪聲,一條狗,哦不,一個人走了出來,正是狗兒。


    小道士蹲下身,撫摸著狗兒的腦袋:“狗兒,太好了,你竟還活著,我還以為你死了。”


    金女奇道:“你也認識狗兒。狗兒很聰明的,察覺到了危險就偷偷跑了出來,還找到了我,叫我保護他。”


    小道士說道:“狗兒幫了我很多。”


    他正色一禮:“杜兄,狗兒不能隨我出去,我懇請杜兄好好照顧狗兒。若有可能,讓他做回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杜衡若正色應道:“張兄對我神仙穀的所有忘憂人,都有救命之恩。即是張兄所請,我豈敢不盡力?”


    金女也在一旁說道:“狗兒是我的好朋友,笑笑生,你請放心,我也會盡力。”


    小道士說:“好!杜兄、金女,時候不早了,我該出穀了。”


    跟著金女左轉右轉,來到一處隱蔽的山崖前,金女在一塊石頭上一按,機關聲響,貌似渾身一體的山壁上,緩緩開了一個大洞。


    小道士不由歎道:“當年的那位機關大師,這一手絕活真是巧奪天工!”


    金女說:“從此洞出去,盡頭也會有一道機關。旁邊有一塊石頭,上麵雕著朵神仙花。按此石,便可出穀。”


    杜衡若說:“張兄,我此生不欲再近紅塵,便不送張兄了。”


    小道士點頭,附耳過去,將泥巴屋中的暗道告訴了杜衡若。


    三人依依惜別。


    “等等。”金女忽然叫道,然後她忽然撲進了小道士懷中,踮起腳尖,在他的臉上輕輕一吻。


    感受到臉上的柔軟,小道士大驚。在杜衡若的大笑聲中,他狼狽離去。


    按動那個機關,小道士出了山洞。所在處,卻是一處懸崖。


    他眼前立時一亮,所目處,是無盡的天、無盡的地。


    站到懸崖邊,小道士高舉雙手,大叫了一聲:“啊!”


    啊,啊,啊,山中回音,連綿不絕。


    放下手,小道士微微一笑:“我終究還是喜歡,這紛雜的紅塵啊!”


    他轉身,看向那山洞口,想到這些時日經曆過的種種,心中滋味複雜至無法形容。


    他揮手,輕輕說道:“別了,神仙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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