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黯如血的幽處,一道黑色的身影逐漸凝聚成形,她款款而行,掐腰的窄袖緊身斜襟誇張的胸腰比例,羅裙繚姿,妖媚惹火的身段,偏生長了一張清純可人的臉蛋。


    她看起來是個無害又漂亮的姑娘。


    “你是什麽人?竟知道蚩尤宮的事?”訝然的詢問,她目光曼佻地在徐山山身上遊走,意圖抽絲剝繭。


    她一出現,雷風就顯得安靜了許多,他怯怯地看向她,肩膀聳起,縮頸低頭,顯得十分懼怕。


    徐山山一看此女麵相,便知她為何會被蚩尤宮招入門當弟子。


    蚩尤宮的弟子向來有幾樣特點。


    八字特別硬,意味著難死。


    克人,意味著無親無故,即便有親人在世,也與之不和。


    最後一點特別重要,那就是好看。


    常言道紅顏薄命,命理來說,若是財星生官殺,五行阻滯不通,多數都會輸在了感情世界……


    所以蚩尤宮實則就是一群感情不順的癡男怨女集結地,這些個人絕情棄愛,一心隻搞事業。


    身為大國師,她監管天下邪惡教徒,如今“她”勢微,當初鎮壓的這些個“妖魔邪道”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了。


    “南宮非這是在洱峽待膩了,也打算插手九洲事宜?”


    聽她提及了“南宮非”,魑魅臉色微變,她頓時有些摸不準對方的來頭,隻能亂猜一通:“你知道宮主真名?難不成……你就是那個拋棄宮主,讓他傷心欲絕的女子?”


    徐山山:“……”她能猜得再離譜一點嗎?


    衛祈耀卻瞪大了眼睛,信以為真……她的感情經曆竟如此豐富多彩嗎?有幾個未婚夫尤不知滿足,還在外邊有別的“狗”?


    古月伽容如今的身份也是挺尷尬的,說是未婚夫,但他不久前親自去卻邪山退了婚,表明態度不會娶徐山山,是以他自覺自己沒有那個資格去過問她的私事。


    ……但她當時沒同意,這退婚一事,她是怎麽想的?


    徐山山一抬眸,下一秒潛伏過去的紙人從影子裏冒頭,貼上了魑魅,啪啪啪……腰下部分全都是白紙覆蓋,它們竟還在動,魑魅隻覺得肌肉一麻,人給給擒住。


    “什麽、什麽東西啊,快走開,好惡心啊!”


    她下半部分動彈不得,唯有手在身上使勁撣拂,顯然驚慌厭惡。


    雷風趕緊衝過來,慌張地拿著刀比劃著,應當是想為她將紙人割除,但又怕傷著她,舉棋不定時,卻被魑魅“啪”的一巴掌扇開。


    “廢物,滾開!”


    徐山山給衛祈耀使了個眼神,他懂起,沒了那弄妖的背後之人,他上前便是一腳將雷風踢飛撞到牆壁上。


    見雷風吐了血,他咧嘴冷冽一笑,又是一踢其下顎,隻聽“哢嚓”一聲,人便暈死了過去。


    他動手時狠辣果決,既為先前憋屈之事的報複,也是向來行事皆如此。


    古月伽容見徐山山對此並無異議,心底輕歎一聲,以往倒是聽過豺狼虎豹,不是一路人都默契不到一起。


    他不忍看接下來的審訊環節,便道:“我去尋尋貢安國。”


    衛祈耀奇道:“你去哪尋?”


    這不還沒問的嗎?


    古月伽容卻冷靜道:“方才雷風手上利刃染血,血跡新鮮,一路邊走邊滴落,必是在對誰動手,我循著血找去,即便那人不是貢安國,也可以找到其他受害者。”


    衛祈耀聽完恍然,隻覺得不愧是當先生的,這腦子確實靈活。


    然徐山山卻道:“你分析得不錯,但事情沒這麽簡單,你要找人,還得問一問這位……你是什麽品階,上魑魅了嗎?”


    相信徐山山不會無的放矢,於是古月伽容亦看向魑魅。


    魑魅聞言,頓時氣結。


    少瞧不起人了,她去年就當上魑魅了。


    魑魅知道自己惹上了個硬茬子,雖然這世上懂得禦靈者甚少,但她也見識過一些,可如她這般出神入化者,同時操縱如此多的紙人,卻實屬罕見。


    “姑娘,我知你能耐大,可你要想清楚究竟要不要趟這一池渾水,應天書院的事你若插手,隻怕會得罪你得罪不起的人。”


    她說話語氣軟,但底氣硬。


    顯然她是認為徐山山得知她背後的靠山後,會被嚇到。


    徐山山聞言笑了,她日常麵容常掛著一種風清雲淡的笑容,仿佛沒什麽事情能叫她放在心上。


    可現在的笑容卻是不一樣了。


    它是極具壓迫感,如雲巔之上那俯視眾生的神佛,冷眼觀蒼生萬物。


    “所以,你認為謝家是我得罪不起的存在?”


    魑魅傻眼了,既是因為她輕易道出了她背後之人,也是她明知是權勢滔天的謝家,仍舊表現得如此無謂。


    “你難不成與謝家……也有著什麽恩怨情仇?誰?不會是謝羽瑾吧?”


    一般大佬隻跟大佬耍,她懂的。


    這隻魑魅死到臨頭了,倒是仍不忘滿足一下那顆強大的八卦之心。


    “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不在乎你是否裝傻充愣,因為我想知道的事情,你都會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但不是用這張嘴……”


    魑魅好奇的表情一僵,眼神逐漸變得陰陽不定。


    徐山山嘴角噙著淺笑,手指拂過魑魅紅潤飽滿的嘴唇,悠悠微彎的眸子凝進她的眼睛,見她緊張又戒備地盯著自己:“而是用你的腦子。”


    她一根手指點在魑魅的額心處,絲絲金色的光線從她的指尖流出,然後鑽入了魑魅的腦袋,她徒然睜大了眼睛,表情變得十分猙獰痛苦。


    “我在你身上感知到謝羽瑾的貼身之物的氣息,你在為他做事,還是整個蚩尤宮都為他所用?”


    “沒有……”她的謊言還沒說完,徐山山卻道:“我看到了,不僅是你,連南宮非都見了他,原來蚩尤宮竟投靠了謝家。”


    “不是,沒有!”她還在狡辯。


    徐山山又問:“你在應天書院布下‘口舌聲煞’,是打算用整個應天書院的人來養陰宅,將應天書院的浩然正氣,轉化為極凶之氣,其目的為何?”


    “我、我不會說的。”


    她的嘴雖然不會說,但是徐山山依舊“看”到了她想知道的事情:“你們在實施一個大計劃?毀了隴東的大氣運,轉嫁給——”


    魑魅突地一口黑血吐出,麵如金紙。


    衛祈耀訝然:“她怎麽了?服毒自盡?”


    古月伽容則顰眉,道:“你所用之術是何?會不會是她受不住……”


    徐山山被他們打斷了,這時暈死過去的雷風突然醒來,他一臉殺氣,撿起了地上的匕首,朝著徐山山這個方向衝了過來——


    古月伽容站的位置恰好能第一時間察覺異況,他沒有武功,遇到危險時隻能下意識伸臂擋在徐山山的身前。


    而衛祈耀則轉身探臂一抓,扭著雷風的手,反手一勒,站在其身後,“哐當”一聲匕首落地,他脖子仰起,隻覺呼吸不暢,翻著白眼。


    “呃啊啊啊,放開我!我要殺了你們!”


    他就跟瘋了一樣,完全沒有了理智跟思維,隻會無能狂怒。


    趁著他們被雷風吸引住注意力時,魑魅立即斷尾求生,她一身衣物褪盡,如同紅蛇褪皮一般擺脫了束縛,她身影一移,便到了別處。


    纖纖玉臂護著身體的重要部位,魑魅體態婀娜,春光乍現。


    衛祈耀一句粗口咒罵後,一副被辣到眼睛般撇開了臉。


    古月伽容也第一時間轉過頭,他看著徐山山的側臉,較之魑魅極具衝擊力的立體五官,她的氣質與容貌都稍微寡淡。


    然而奇怪的是,一旦她入了眼,別的濃豔顏色好似都變得豔俗不堪,變得無法雅俗共賞了。


    嗬,這兩個男子倒是被她馴服得“乖巧”得不得了啊,那本能嫌棄的神態動作,著實有些傷她的自尊心了。


    “姑娘,這塊陰宅已快養成,隻怕你是阻止不了,應天書院內的人全都會死在聲煞的極致折磨中。”


    她邊說,邊朝後退,完全無視雷風此時瀕死的處境,她甚至都懶得對他多看一眼。


    “沒人能例外,包括……你。”


    她留下一串得意、妖氣的笑聲後,便悄然遁入了黑暗之中,然後消失無蹤。


    而徐山山沒阻止她離開,雖然要留住她於徐山山而言輕而易舉,抹殺亦然,但她還有其它的打算。


    “她逃了?”衛祈耀一番尋找無果,簡直氣死。


    “她不重要,先去找人吧。”


    古月伽容疑惑:“你不是說尋人得問她嗎?”


    “不過隨口一句罷了。”徐山山瞥了一眼雷風,道:“雷風,帶我們去找貢安國。”


    古月伽容一臉不解。


    衛祈耀則撇撇嘴,盯著跟條死狗似的雷風,沒好氣道:“他都瘋了,哪會聽你的話啊。”


    “……好。”雷風當即應聲道。


    衛祈耀:“……”


    ——


    貢安國是在暗室被救出來的,裏麵不僅有他,還有好幾個被割了舌頭的學生,隻是他們都死了。


    “他們的舌頭是你割的?你為什麽要割他們的舌頭?”


    衛祈耀隻要一想起房內掛著的那些斷舌,既惡心又覺得心裏發毛,他提起奄奄一息的雷風,逼問著他。


    貢安國本來今晚也會被割舌的,所幸古月伽容他們及時趕到,這才救了他。


    “是他割的,我親眼所見,他就是一個喪心病狂之人,隻因這些學生在背後說他教學不如別人,他便心生恨意,將他們抓來割舌。”貢安國怒氣衝衝地瞪著雷風。


    衛祈耀詫異道:“那他割了多少人的舌頭?”


    “不知道。”


    “那你怎麽會被他抓走?”古月伽容問道。


    “昨日我本要應你的約,經過此處卻聽到了鈴鐺聲,好奇之下被引誘入內,然後被他打暈關進了暗室內,他一直在那裏瘋狂地說著要殺了所有人,伽容,他好像還做了些什麽事。”


    貢國安十分不安地看著他。


    古月伽容方才從徐山山與魑魅的對話中得知了一些情況,但貢國安此時精神緊繃,不宜與他講太多。


    “我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剩下的我們明日去找應天書院山長商議解決。”


    古月伽容打算天一亮就去找應天書院的山長,講清目前發生的一係列情況。


    他希望徐山山能與他一道去。


    有些事情讓他講也講不明白,這一切的匪夷所思所需要的不是口才來講,而是以事實說明。


    徐山山倒是沒有拒絕。


    路上,衛祈耀覺得奇怪:“為什麽天一直沒亮?”


    這一夜當真長啊,好像永遠都過不去似的。


    徐山山卻道出了一件讓他們心頭發慌的事情:“不會亮了,直到七月半到來之前,應天書院會一直處於黑暗當中。”


    他們所有人都呆住了。


    一種無以名狀的恐慌籠罩在了他們頭頂,空氣仿佛都變得逼仄起來。


    古月伽容忍了一路,還是問了:“什麽是陰宅?”


    “陰宅,顧名思義就是極陰之地,催生各種陰祟邪物之地,而應天書院本是教書育人的地方,正氣浩然,但一旦變成墳地,極陽變極陰,自然凶煞得緊。”


    “你能解決嗎?”他喉中發緊地問道。


    徐山山沒回答。


    於他們而言,是能與不能,但於徐山山而言,卻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先是江陵城再是應天書院,她得弄清楚謝家究竟打算做什麽。


    徐姍姍與莫寒也顧不得暴不暴露的問題,跑過來找徐山山他們匯合,順便述說著自己那頭發生的各種慘況。


    他們倆也是一宿都沒有睡。


    前半夜是做噩夢,夢中各種恐怕淒厲的尖叫,吵得腦袋都快炸了,到了半夜醒來,則聽到了鈴鐺聲,越來越大聲,明明他們周圍根本沒有掛鈴鐺,可那叮鈴鈴的清脆繚耳聲,卻響亮得不得了。


    睡不著,根本就睡不著!


    衛祈耀出去逛了一圈,回來臉色鐵青難看:“出不去了!我根本就找不到門,眼下離七月半還剩下三天的時間,接下來該怎麽做?”


    “二妹,連你也沒辦法嗎?”


    徐姍姍與莫寒也得知了目前的情況。


    “不是沒辦法,而是有些事情沒弄明白。”


    古月伽容問道:“什麽事情沒弄明白?”


    “每個人做事,必有其目的,沒有人會無故來養陰宅,他們意欲何為?”她指尖輕敲桌麵。


    忽然徐山山想到什麽,在黑島的邪師鬥篷內,她看到了一張紙,被焚燒了一半,是張輿圖,其中應天書院被用朱砂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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