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言下意識將決定權交由徐山山,他視線看向她,雖然神色急切,但卻沒有無禮催促。


    徐山山攏起袖袍,岫長的腰身如一捧春柳,她抬眸看了一眼天空,辰時將過,巳時將至,大自然和人體的陽氣都是從早晨開始生發,至午時前後最強,此時人體的精氣神最旺,抵禦病邪的能力亦是最強。


    “不急,安排妥當後,午時入府即可。”


    這是要叫他們等一等再回黎府?


    為何?


    眼底的疑問呼之欲出,但封言瞥了一眼不動聲色觀注著這邊的懷遼,跳板上黎府的下人又緊巴巴地瞅著等待他回應,一時之間他內心如火焦灼。


    但有句老話說得好,心急辦不了正事,據徐大師先前的種種表現,她如今這麽說肯定有她的緣故,而他既然選擇了信她,那便不能猶猶豫豫,瞻前顧後。


    他手上攥緊船杆,朝下喊。


    “你先回府,向老夫人回稟,我忙完手頭上的事情就即刻回去。”


    他沒提及黎嫋嫋跟徐天師,一來是不想引起府上人的騷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二來也是為了不打草驚蛇,小姐曾跟他說過,單單表小姐曾送給她一個護身符,後來徐天師發現後才揭露這個護身符實則是黴運符,其目的是為了害她。


    那日封言被吳妸打傷之際,也隱約聽到了吳妸說了些許話,隻是一時沒聽仔細。


    再聯想到黎單單曾跟吳妸私下交好,兩人時常頻頻外出,這事說不準就是吳妸指使所為,畢竟黎單單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閨閣女子,哪來的渠道找來這等陰祟之物害人。


    隻是目前他想不通,這吳妸為何要害黎嫋嫋,黎家近來發生的種種怪異恐怖之事,又是否與她有關?


    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確定,那就是黎少主出事的確與吳妸有關,隻是不知道她是幕後黑手,還是為人所用了,而黎單單也是吳妸的人。


    那下人眼見催不到人回去,便急中生智喊道。


    “封護院,你有什麽緊急之事啊,再說,再緊要之事也比不得二房老爺突然發瘋自殺要緊吧?求求你,趕緊跟我回去吧。”


    二房老爺要自殺?


    封言跟黎嫋嫋一聽,果然坐不住了,麵浮焦急之色。


    “怎麽會這樣?”


    徐山山觀察著那個下人,他臉型偏長,眼中渾濁,唇色紫烏,身上還沾染了不少紫黑晦氣,按理來說,他此時應當神智混沌,迷迷糊糊,可為何他卻沒有出事,反倒好好的呢?


    徐山山一步擋在了封言跟黎嫋嫋身前,她偏過臉,眸如注光,一下將封言跟黎嫋嫋慌亂的神智給定住了。


    “別讓他回去,將人帶上來。”徐山山吩咐道。


    封言的心“咯噔”了一下,雖不明所以,但還是叫人將黎府來報信的下人抓了上來。


    那個下人被抓住時,一直在掙紮,嘴裏不斷地叫喚著。


    “這是在做什麽?封護院,你快叫他們放開我啊。”


    徐山山沒讓封言跟黎嫋嫋靠近,她徑直走到對方麵前:“將他壓下。”


    護衛臂間用力,那個下人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他仰起頭來,目光恐懼又詭異地盯著徐山山。


    而她則伸手在他的頭頂處一探,隨即,準確無誤地拔出一根細長的針。


    那針如發絲,若非此時光線充足,折射出一道亮光,打一眼看過去卻很難察覺到它的存在。


    黎嫋嫋倒吸一口氣,捂住嘴巴的驚呼,瞪大眼睛。


    封言與船上的人也都是一副吃驚的模樣。


    傻了的樊白就像一隻安靜的忠犬跟在徐山山身後亦步亦趨,用一雙懵懂不解的眼睛看著這一切。


    而那個下人在針被徐山山拔出之後,人就失去了表情,兩眼無神泛灰,腦袋一歪,就像被抽掉魂魄。


    封言緊聲道:“他怎麽了?死了?”


    徐山山將針用符紙包上,揣入袖兜內:“他沒死,但也不算活著,他被人製成了人形傀,至此再無自身意誌,隻會聽令行事。”


    “什麽時候的事……”


    “時日必是不短了,而且據我推斷黎府想必不止他一個人形傀。”


    “難怪、難怪了,我先前便奇怪,我黎府為何會被人搜出那些造反的信函,還有那些罪證人證,原來一切都是因為他們被人製成了人形傀,所以才會有這一場猝不及防的背叛。”


    封言痛恨地一拳捶在桅杆上。


    黎嫋嫋現在卻擔心起府上的親人:“那我們該怎麽找出這些人傀,他們看起來都很正常,難不成將每一個人都拉來摸頭?”


    徐山山卻道:“那倒不必這麽麻煩,人形傀雖然看起來與正常人一樣,但到底是活死人,他們無法久站於烈陽之下,一旦時間久了,便會行動緩慢,目光呆滯,甚至失控具有攻擊性。”


    ——


    正午時分,陽氣正足,徐山山讓所有人都在陽光下曬一曬,不然一會兒進黎府隻怕會渾身難受。


    黎嫋嫋是絕對相信徐山山的話。


    封言卻有些半信不疑,因為在黎府出事前後他都在,並未感受到哪裏不舒服,這一趟回來怎麽就會難受呢?


    但他還是陪著黎嫋嫋一塊兒曬著太陽。


    懷孤向來是徐山山說什麽。


    春生跟南宮玉自然不會照做,南宮玉別有用心地靠近站在船簷下的徐山山,春生表情雖然難看,卻隱忍在身後沒有跟過去。


    “徐山山,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事情嗎?”南宮玉雙瞳剪水,半垂眼睫問她。


    原以為徐山山會沉浸在他們之間曾經的回憶之中,哪曾想徐山山直接道:“不記得了。”


    南宮玉握住發簪的手徒然收緊。


    “殺我,你最好再練一練你的演技,你現在眼裏的殺意太明顯了,令人很難不察覺得到。”


    她含笑的話,卻像一巴掌打在南宮玉的臉上,又紅又痛,他知道自己太急切了。


    “你哪裏學來的這些本領?若你當初有這般神通,又何必盡使些小人的陰毒手段?”他試探地問道。


    徐山山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南宮玉,過往便當我欠了你的,在將來的某一日,當你恨得寧可毀了自己也要報複一切的時候,當你覺得無能為力的時候……你可以來找我,我任你利用,達成你所願。”


    南宮玉一怔,半晌,他渾身輕顫,冷笑道:“那你現在能去死嗎?”


    徐山山沒有被他歹毒的要求所刺傷,仍舊在笑,她伸手一掌將他從簷下陰暗處推到了太陽底下,明亮光線一下落入他眼中,黑暗被驅逐,他微微瞠大眼眸,一雙褐色瞳仁明灩動人。


    “不能,我若死了……你被人欺負的話,誰又能為你出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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