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你又想騙我什麽…”


    塞勒涅雙手抱緊自己,一臉戒備地盯著羅蘭。


    像是妙齡少女在一個昏暗的小巷,遇見了對她心生歹意的惡棍,看得羅蘭無力地扶額。


    “塞勒涅,我真沒想過騙你。”


    “你每次都這樣說!”


    “我……”


    羅蘭說到一半停住了,


    好像確實如此,雖然每次請塞勒涅幫忙時都沒想過害她,但又每次都會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事落她身上。


    空氣一時陷入了凝固,羅蘭和塞勒涅大眼瞪著小眼,前者在思量著怎麽解釋才好,後者在水下吐著泡泡。


    “天呐!這泡泡也太可了!”


    塞勒涅有些委屈,明明是羅蘭的錯,可他就是不安慰自己。最後越想越氣,一頭紮進了深海中。


    “塞勒涅——”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羅蘭猛站起身想要挽留,一道黑影忽然落到手中。


    “這是?”


    重新浮回水麵的塞勒涅“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撥弄了一下琴弦,羅蘭看著手裏的懷豎琴有了了然,這是塞勒涅給他的台階?


    懷豎琴的琴身是由魚骨雕刻,嵌有十七根琴弦,因為輕柔沉浸的音色和溫和婉約的音調,是塞勒涅最喜歡的樂器之一。


    “……”


    塞勒涅沒有說話,鼓起臉瞪向羅蘭。


    “抱歉塞勒涅,剛才的事是我的問題……”


    羅蘭快速撥動琴弦調試音色,在沿海地區任職時由於過於無聊,他學會了這項技藝。


    畢竟在那裏唯一的消遣就是在海崖上彈琴,給塞勒涅伴奏聽她歌唱。


    “被捎動的樹椏悄悄歌,”


    “我隨那旋律徜徉,你是否知曉我的憂……”


    如銀的月光為海麵朦上夢幻的麵紗,塞勒涅輕輕閉上雙眼,像是在聆聽夜色的呢喃,歌聲隨豎懷琴的旋律起伏。


    仿佛是大海的潮汐,帶著一種別樣的魔力。羅蘭彈著豎懷琴,與哼唱歌詞的塞勒涅對視。


    那如月輪碎片般輝映的雙眸中,帶著一絲幽怨,似烏雲遮住了月亮。


    “我還真是罪孽深重啊…”


    看得羅蘭內心忽然湧現出一種愧疚感,塞勒涅總是無條件地幫助他,但她自己卻從未提及。


    “塞勒涅我要向你道歉,我不……”


    “說吧,找我想做什麽?”


    沒等羅蘭道歉的話說完,塞勒涅驕傲地揚起下巴,在他看不見的角度眼裏全是頑皮和狡黠。


    “哼哼哼…”


    新生的大靈十分得意,她很好地捕捉到了羅蘭眼中的愧疚。


    “……我想要找一頭魔鬼?”


    羅蘭不斷在腦海裏組織語句,希望能讓塞勒涅好接受一點。


    “撲通——”


    似乎是跳水的聲音。


    海麵上已經沒有了塞勒涅的身影,羅蘭在甲板上大聲呼喚,隔了許久才在另一片海域發現她。


    “不許!不許說那個名字!”


    塞勒涅比任何時候都不對勁,聲線不停顫抖,充斥著憤怒和恐懼。


    “是我表達是不對,我是想找一位魔鬼…”


    羅蘭趕緊解釋,但……


    “你還說——!!”


    崩潰的尖叫聲刺得人耳膜生疼,隻能慶幸這裏沒有玻璃。


    魔鬼對於大靈來說是不亞於鐵線蟲入侵,它們會一點點地將大靈掏空,然後鑽進身體裏控製大靈的一切。


    而大靈會清晰感受這一整個過程,從被咬開皮膚到鑽入肺腑,最後被“吃”得隻剩一層空殼。


    ……


    “我隻是想找一位魔鬼獵手。”


    “叫讓你不早說!”


    塞勒涅用漂亮的眼睛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似乎覺得還不夠解氣,又憤憤地咬了羅蘭一口。


    “我也沒想到,你反應會這麽激烈……”


    但好像也很正常?


    這就類似於往女生身上扔蟲子,直讓人應激地崩潰大叫。


    ……


    …


    羅蘭的日記:


    “魔鬼的威脅讓我如鯁在喉,從過往疑似是它的卷宗上來看,它預謀一場巨大的陰謀……”


    診所的窗外一輪明月高懸,


    與塞勒涅道別後,羅蘭躺在床上睜開了雙眼。


    “…指揮官大人?”


    希莉薇爾的聲音迷迷糊糊,困意正濃。


    “今晚的第二次晚安。”


    “嗯…”


    魔女抱緊羅蘭的左手臂,乖巧地點頭進入夢鄉,她的身體正在發生一種激烈的轉變,讓她意識格外混亂。


    羅蘭觀察了一會兒這種改變,繼續思索著。


    目前魔鬼手裏捏著兩張最重要的底牌,它自身以及「龍」,並且在這片大陸上已經謀劃許久。


    鬼知道它的計劃是如何展開的……


    “麻煩。”


    羅蘭細數著自己這邊的優勢,但最後的關鍵性線索還是落在……


    小小加德身上?


    鐵匠曾經的孫子,現在的魔鬼獵手,一位與魔劍共生的倒黴蛋。


    這頭特殊的魔鬼比它的同類更加貪婪,更加惡毒,它並不滿足於鐵匠堅韌的靈魂,它想要額外的東西。


    比如說:一道被仇恨充斥的靈魂,和一柄擁有自我意識的詛咒長劍。


    故事的發展在情理之中又在預料之外。


    異化成觸手怪的老鐵匠已然瘋魔,他夜以繼日地守在熔爐邊,熔煉精金、捶打鐵塊,最終鍛造出一團粗糙的鐵胚。


    但老鐵匠用盡一生所學都無法將其中的雜質去除,他陷入了絕望,進入了魔鬼的下一步計劃。


    魔鬼說:“無法去除雜質,何不試試以人鑄劍?


    鐵匠說:“不,我一生與人和善,怎能聽信這般邪淫巧技?”


    魔鬼蠱惑地勸導:“我的朋友,這怎麽會是邪淫巧技呢?


    “人骨的無機物能析出鐵的雜質,而鮮血中的鹽又能和鐵一起融合幫助冶煉,這不是這項技藝在初期常用的方法嗎?”


    在工業時代興起後,這項殘忍原始的手段早已被淘汰,而且退一步來說動物也能代替。


    老鐵匠為什麽會想不到呢……


    隻怪他太專注於練劍,忽略了站在他肩膀上的魔鬼。


    魔鬼從未離開,它獰笑著伸出長有尖爪的雙手,扣瞎了打鐵匠最重要的一雙眼睛,是非的眼睛。


    當老鐵匠的兒子小加德,從工廠休假,帶上妻子回到村莊看望“它”時,驚恐地發現……


    原本淳樸的村民都被截斷四肢,被用木頭架在半空,橫斷的傷口則用燒紅的鐵板烙印止血,他們哀嚎著、慘叫著、咒罵著……


    老鐵匠的孫子站在滿是斷肢的地麵,一邊流著淚,一邊舉起一根長長的木舀,給他們喂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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