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本以為張黃庭已經信任自己,沒想到此人說翻臉就翻臉,提到那部黑魔法書,臉色便難看起來。


    誠如李秘所想,此人情緒並不穩定,這部書交到他的手中,李秘又如何能放心?


    所以李秘也沒有商量餘地,朝張黃庭道:“其他事情我可以幫忙,但這部書必須要交到我手裏。”


    李秘雖然隻是捕頭,但長久以來已經適應了這個時代,他接觸過的大人物兩隻手都數不過來,便是範榮寬這樣的封疆大吏,李秘也敢冒犯頂撞,說話間自有威嚴流轉滲透,張黃庭當下也有些惱了。


    “李捕頭,妾身被這紅毛鬼的邪法所害,這部書裏頭便有解決之法,於情於理,這部書放在妾身這處,又有何不妥?莫非捕頭懷疑妾身會拿著這書為非作歹不成!”


    李秘也不多解釋,朝張黃庭問道:“嫂嫂,這書可是我從神堂裏取走的,如今卻在你的手中,難道你也就沒覺著有何不妥之處?”


    這部書是李秘交托給九桶的,是謝纓絡趁機取走,在這一點上,張黃庭可是理虧的!


    張黃庭也知道自己占不住理,便朝李秘道:“這麽說,捕頭是不肯給妾身這個方便咯?”


    他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抱起那部書來,有些蠻橫地說道:“妾身這就拿走,你能奈我何!”


    李秘雖然知道自己武功不濟,但又如何能眼睜睜看著他拿走這部書!


    “嫂嫂且把書留下!”


    李秘大喝一聲,劈手便要奪那本書,張黃庭身手是何等了得,一掌便擊向李秘麵門,趁著李秘躲閃之際,便往門外走。


    若他真是張氏,李秘還有所顧忌,他分明是張黃庭男兒之身,李秘也就沒甚麽顧忌了,當即從後頭攔腰來了個抱摔!


    張黃庭雖然武功了得,卻沒能適應李秘這等打法,當即被李秘放倒,那部書也就摔了出去!


    張黃庭也是惱了,臉色羞紅地朝李秘嬌叱道:“捕頭好生無禮!”


    李秘鎖拿他的手肘,張黃庭卻是環住李秘脖頸,兩人扭打作一處,在地上不斷翻滾,真真如街頭痞子打爛架,哪裏還有半分高人形象!


    張黃庭也是氣惱到不行,想要掙脫卻又無濟於事,李秘也知道,若放脫了手腳,必定不是他對手,此時也是將近身扭打的本事全都拿了出來!


    張黃庭也顧不得形象,反手要扼住李秘咽喉,李秘也是打得火氣,翻身環住他的腰部,手臂壓住了他的脖頸!


    張黃庭呼吸困難,臉色憋得通紅,竟昏厥了過去!


    李秘也沒想到他會昏厥過去,畢竟自己下手並不重,又不是生死相見,李秘又豈會下狠手!


    見得此狀,李秘也趕忙拍了拍他的臉頰,正要掐人中,張黃庭卻陡然睜開雙眸來!


    “李捕頭,你可下得好重的手!我姐姐乃金枝玉葉,你竟如此無禮冒犯,我張黃庭又如何饒你!”


    張黃庭此時說話,聲線卻又變成了男兒的腔調,無論眼色還是神態,都充滿了英豪之氣,分明已經轉換成了張黃庭的人格!


    此時李秘也終於篤定,這張黃庭根本就不是受了甚麽邪法,果真如李秘所想那般,是因為與姐姐張素問感情甚篤,以致於人格分裂!


    當然了,或許張黃庭之前就有這樣的毛病也是說不準的,如今他的人格已經模糊,分裂狀況已經非常嚴重,想來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


    不過李秘可沒有心思再考慮這些,因為若是張素問的人格,她便是女兒之身,可回到張黃庭的身份之後,他又豈會再有所顧忌!


    果不其然,張黃庭發起狠來,一下便將李秘推開,而後將李秘壓在身下,李秘想要反製,卻被他重拳擊倒,掐住李秘的脖頸便是不肯鬆手!


    李秘早時與淺草薰剛剛惡鬥一番,沒曾想如今又遇到這麽神經兮兮的一個主兒,哪裏應付得過來!


    眼看著自己沒氣進也沒氣出,李秘如何掙紮都不濟事,視野都變得模糊起來,不多時便徹底暗了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秘才悠悠醒來,腦袋仍舊有些迷迷糊糊,環視一圈,發現自己仍舊躺在神堂裏頭,那部書與張黃庭已經不知去向了。


    李秘揉了揉脖頸,氣息才算順暢,此時卻聽得門外傳來一道聲音:“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麽就沒掐死你……”


    李秘聽得這聲音,也搖頭苦笑:“怎麽,你想替他幹完剩下的?”


    謝纓絡從外頭走進來,卻是遞過來一個精致的小水葫蘆。


    李秘微微一愕,謝纓絡臉色卻有些慍怒,朝李秘道:“掐都沒掐死你,還怕我毒死你不成!”


    李秘也是口幹舌燥,拔開木塞便喝了一小口,這葫蘆裏也不知是甚麽,有點蜂蜜的甜味,又帶著淡淡的桂花香,裏頭還有些沙沙碎碎的質感,有些像喝了西瓜汁。


    李秘也是好奇,嘴角殘留了一些,便抹了一把,誰知竟是一個小螞蟻!


    謝纓絡見得李秘臉上那表情,也是在一旁竊笑不已:“這可是本姑娘秘製的桂花露,也算是你的口福了。”


    李秘趕忙將葫蘆遞回去:“這口福也是消受不起了,你倒不如毒死我……”


    謝纓絡沒忍住哈哈笑起來,然而很快又止住了笑容,兩人竟然陷入了寂靜之中。


    她是個極其豪爽的女子,若不是與李秘早先有過齟齬,想來該是可以與李秘成為好朋友的。


    李秘也感到氣氛有些尷尬,便打趣地問道:“他打小便是這般模樣了嗎?”


    謝纓絡自然知道李秘問的是誰,眉頭微皺道:“黃庭小師弟與素問師姐是同胞孿生,打小就親近,兩人實在太過相肖,便是師父師娘有時候都分不清楚……”


    “我……我是與他們一道長大的,年少之時,他們經常胡鬧,師弟扮成師姐,師姐扮成師弟,大家也覺得沒甚麽不妥,反而增添了不少樂子……”


    謝纓絡仿佛沉浸在了回憶當中,嘴角不由翹起,露出幸福的笑容來,李秘也可以看得出,謝纓絡在張家,因為也擁有過非常快樂的生活。


    不過她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下來,有些遲疑,又有些悲傷地說道:“隻是……師姐定親那年,師弟整日裏悶悶不樂,到了出嫁,甚至穿上嫁衣,將師姐藏了起來,自己躲花轎裏頭去,著實鬧了個大笑話……”


    “旁人隻知道師弟胡鬧,可我卻知道,師弟是……是舍不得師姐……”


    謝纓絡有些恍惚,而後又搖了搖頭,朝李秘道:“盡跟你個狗公差說這些作甚子。”


    李秘也笑了笑,突然朝謝纓絡問了一句:“你喜歡張黃庭?”


    許是李秘問得太突兀,又許是李秘一語中的,說中了謝纓絡心中所想,她頓時慌張起來,張嘴想要辯解,可又沉默了下來,過得片刻才朝李秘問道。


    “師父師娘說師弟是走火入魔了,真的是這樣麽?”


    李秘也不知道謝纓絡所指的到底是張黃庭對姐姐異常的依賴,還是指張黃庭人格分裂的問題,不過這兩個問題,其實都可以歸結到一個原因,那便是他對姐姐太依戀了。


    這或許是他們同胞孿生的原因,也或許是因為他們從小便太過親近,不一定就要上升到多麽齷蹉邪惡的層麵上去討論。


    李秘也是沒見過謝纓絡展現如此溫柔而女性的一麵,此時想了想,便朝她答道。


    “你家師弟到底入沒入魔,我是不清楚,不過我卻知道,他是得了一種怪病。”


    “怪病?”


    “嗯,在我的家鄉,我們管這種病叫作人格分裂症,也就是一個人有著多重的性格,得了這種病,會變得多疑善妒,敏感易怒,心懷怨恨卻又自大自負,嚴重些還會分化出多重身份與性格……”


    “竟然還有這種病?”謝纓絡一臉的難以置信,因為在她的認知中,這種病簡直就是瞎扯。


    “當然了,很多人都僅僅隻是分化出自己的另一麵,比如你,你也有輕微的人格分裂,在人前是豪氣幹雲大手大腳的女俠,可安靜下來卻知道自己終究不過是個需要別人疼愛的小女人罷了……”


    謝纓絡沒想到李秘會這般評價自己,可想了想,她卻無言以駁,因為李秘說中了!


    表麵上越是堅強的人,心中便越是渴望認同和關懷,謝纓絡正是這樣的一個女子。


    李秘也是順其自然地說了下來,沒想到會鬧得謝纓絡滿臉羞紅,他也不再談及這個女人,而是回歸到張黃庭的身上來。


    “你這位小師弟的人格分裂卻有些過分,他已經分化出師姐的人格來,這已經非常不正常,他的自我認知和判斷能力都在嚴重下降,若不及時疏導,隻怕後果有些不堪設想……”


    謝纓絡自然是清楚張黃庭的怪異舉動的,聽得李秘這般說,即便再不靠譜,也信了七分了。


    “那該怎麽辦?”


    麵對謝纓絡那一臉的期待,李秘卻搖了搖頭,坦誠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不是醫師,對這個病也隻是聽說,至於如何治療,你也是問道於盲了……”


    謝纓絡難掩失望之色,可旋即又朝李秘道:“你可知誰能治這個病?”


    李秘也不由搖頭,人類對心理層麵疾病的研究,並沒有很深厚的曆史,現代醫學的發展史本來就不長,更何況是心理疾病?


    李秘的表態,讓謝纓絡陷入了絕望,但很快她又抬起頭來,朝李秘懇求道:“請你一定治好他!”


    “我說了我不懂治病……”


    “可眼下隻有你知道這個病症,難道不是麽?”


    “是倒是……可知道跟能不能治是兩碼事……”


    “你到底是比別人強一些,不對麽?”


    李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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