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事府畢竟是東宮的頭等大事,便是想要個死人來做官,錦衣衛和東廠番子都會刨出來,呂坤雖然隱居民間,但到底還是讓王安給找了回來。


    他已經淡漠了官場,再加上對群英會的事情知根知底,生怕讓人盯上,所以便隱居了起來。


    不過皇命難違,更何況錦衣衛的人幾乎是半請半抓,他想不來也是不成,直到見了李秘,呂坤這才安心下來。


    至於沈鯉,他本就是支持朱常洛成為太子的,有幸參與,自是感激李秘,再者,他早聽說李秘在戰場上的表現,也是由衷佩服李秘。


    王弘誨就不用說了,王世貞薨世之後,王弘誨也就成了南京文壇的精神領袖,他出任詹事府的詹事,也是毫無爭議,知道是李秘舉薦的他,對李秘更是感激了。


    袁可立這段時間擔任京城的推官,也是得罪了不少人,眾人都等著看他落馬,也好落井下石,誰知他非但沒有倒台,反而進入了詹事府!


    從襄樊歸來的薑壁也是喜出望外,雖然隻是詹事府的府丞,六品的官職,但可比他在窮鄉僻壤當知縣要好太多了。


    而老爺子薑太一聽說李秘成了龍虎山掌教的關門弟子,也是驚愕得合不攏嘴。


    詹事府的組建,以及人員的到位等等,繁雜瑣事也多,一天天過去,天氣也就炎熱起來,也總算是把詹事府給撐起來了。


    尤其是王弘誨到任之後,立馬擔起了大詹事的職責,往後的許多事情,都不需要李秘來插手。


    李秘趁此機會找到了利瑪竇,請他當朱常洛的洋人師父,專門給朱常洛講解天文地理等新學科,但傳教之事卻決不可在宮裏提起。


    大明朝火器稱霸天下,新型火器在朝鮮戰場橫掃無敵,朱翊鈞也是見識了科技的力量,對於李秘這樣的舉動,也沒有提出異議。


    再者,他也是召見過利瑪竇的,所以也沒有太多的排斥,至於利瑪竇,能夠擠進士大夫階級,對傳教極其有利,他萬萬是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


    這段時間也是李秘自穿越以來,最是悠然自得的一段日子,因為陸家茅整日裏盯著,李秘也沒法子去調查朱翊鈞生病的內幕,東宮的架子也立了起來,他這個少詹事根本就不需要做些甚麽。


    因為國儲之爭落下帷幕,朝堂上也安靜了不少,早先李秘力爭裁撤了礦稅,雖然經曆了壬辰援朝戰爭,但隻是國境外的戰爭,對國內影響並不大。


    反倒是因為戰爭而刺激了經濟,戰後又得了不少好處,加上礦稅裁撤,李如鬆早先又平定了寧夏,整個大明仿佛進入了中興盛世一般,朝臣戮力為政,百姓安居樂業,倒是一派祥和。


    朱翊鈞也不再開早朝了,偶爾有宮闈之中的消息傳來,大多也是些婆婆媽媽的事情,哪個宦官與宮女偷了燭台,讓人扒了褲子打屁股之類的,也是無關痛癢。


    朱常洛在眾多老人的引導之下,除了安心讀書之外,也做了不少事情,時常往國子監這種無關朝政卻又能增加名望的地方去,又四處體察民情等等,朝野上下也說不出個壞字來。


    到了五月中,通政太常周瑜終於是來詹事府走了一趟,與大詹事呂坤說了些政務,便朝李秘道:“自打遼東回來,還未來得及與李大人敘舊,今日天氣正好,不如出去走走?”


    李秘與周瑜實在是糾纏太久,已經分不清是恩是仇,並非老死不相往來,也沒有同心協力的融洽,說不是朋友吧,與張寶相鬥之時又曾經生死相依,說是朋友吧,周瑜也曾想置李秘於死地。


    裏頭有太多東西,也是牽扯不清,若不是周瑜,李秘也不可能與甄宓相遇,更不會與群英會有這麽多的牽扯,再加上神機新營的事情,兩人已經有些分不清敵友了。


    李秘看了看周瑜,也笑了笑道:“也好,正有些事情要問一問周太常呢。”


    周瑜自然地走到李秘身後,推著李秘走了出去,外頭也確實是豔陽高照,兩人到了涼亭中,周瑜卻沒有開口,而是朝陸家茅道:“陸老能不能賞個臉?我與李大人有些私密話要說。”


    陸家茅麵無表情,仿佛沒聽見周瑜說話一般,周瑜搖頭,也是一笑置之。


    “你這腳是真好不了了?”周瑜望著湖光山色,也沒回頭。


    “誰說好不了,隻是慢些罷了,遲早會好的。”李秘裝瘸也有半年了,總不能一直裝下去,再加上東宮的框架已經立起來,他再裝下去,會被徹底架空,往後就失去掌控了,所以這段時間也在漸漸釋放好轉的風聲。


    周瑜聽聞此言,也笑了笑,朝李秘道:“聽說你在龍虎山學了不少本事,又成了師叔祖級別的大人物,若是身子骨好了,能打得過這老家夥麽?”


    適才陸家茅沒給周瑜好臉色,周瑜也是趁機揶揄,李秘卻是搖頭笑道:“這可不是打得過打不過的問題了……”


    周瑜自是知道內幕的,此時看了看陸家茅,走到李秘身邊,湊到耳邊來,壓低聲音道:“若我幫你支開這老東西,你打算怎麽報答我?”


    李秘眉頭頓時皺了起來,然而周瑜卻沒繼續說下去,因為陸家茅已經走了過來。


    周瑜站直了腰杆,朝陸家茅道:“我跟李大人說些悄悄話,你也要管?”


    陸家茅雖然沉默不語,但一臉不悅已經表明了他的姿態,周瑜此時也是輕輕捏住了拳頭。


    周瑜精於謀算,所以很多人都忘了他的功夫,青釭劍在手,便是張寶都能力敵,雖說沒把握打贏陸家茅,但周瑜也是渾然不懼的!


    “通政大人這又是何必……”陸家茅如此一說,周瑜也微微一笑道:“陸老乃是萬歲爺最信得過的人,說起來我是後輩,隻是玩笑兩句罷了,陸老何必當真呢……”


    見得此狀,陸家茅隻是搖了搖頭,又退了回去,仍舊靠在亭柱上,而周瑜卻看著山色,朝李秘道:“時候不早了啊……”


    李秘也是莫名其妙,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安,周瑜每次故弄玄虛,都絕不會有好事!


    李秘正疑惑之時,外頭便來了一群人,簇擁著王安,遠遠便朝李秘道:“通政大人,爺召您入宮,還請速速回去!陸老也跟著一並回去!”


    王安心急火燎的,連陸家茅也召了回去,隻怕是宮裏出事了!


    “這次又是誰?”李秘心說不會是朱翊鈞犯病了吧!


    “王公公,發生了甚麽事?”李秘想起適才周瑜的故弄玄虛,就更是不安。


    王安看了看,遲疑了一番,到底還是朝李秘答道:“是,是福王殿下!”


    “朱常洵?”李秘也是吃驚不小,朱常洵雖然被封為福王,但遲遲沒有之藩,朱翊鈞也沒有催促他的心思,反倒是朝堂上但凡有人敢催促福王之藩,必然要受到朱翊鈞的責備,漸漸也就無人敢提了。


    雖說如此,但福王總不能住在宮裏,所以朱翊鈞又從內帑裏撥出銀兩來,在京城裏為福王建造豪華府邸,隻是尚未建成之前,福王仍舊住在宮裏罷了。


    “福王殿下出了甚麽事?”李秘趕忙追問道,不過王安卻是搖了搖頭,李秘頓時也是醒悟過來。


    朱常洛是李秘一手扶持,才受封了太子,而朱常洛最大的競爭對手便是朱常洵,早先催促朱常洵之藩的也都是支持太子的那些官員。


    如今朱常洵非但沒有之藩,還大有住下來的意思,似乎仍舊不死心,還要繼續跟朱常洛爭奪東宮之位,而朱翊鈞對此的態度也是曖昧不清,如今朱常洵出了事,隻怕很多人都會懷疑到朱常洛的頭上!


    王安不敢透露消息,就足以說明,朱翊鈞已經氣惱李秘,甚至於產生了警惕!


    看著王安和周瑜陸家茅三人急匆匆離開,李秘也是坐不住,朝張黃庭道。


    “讓劉知北他們全部散出去,別留在府邸裏頭!”


    李秘也是留條後路,萬一出了事,也不至於被一鍋端掉,張黃庭見得李秘如臨大敵,哪裏敢拖延,當即便出去了。


    甄宓將手輕輕放在李秘肩上,朝李秘問道:“出了甚麽事?”


    李秘摸了摸她的手背,搖頭道:“隻是防備一下罷了,你去通知恭妃娘娘,看看有沒有辦法探聽一下,宮裏頭到底出了甚麽事。”


    想起周瑜適才的話語,李秘心中更是不安,周瑜顯然對這個事情早有準備,甚至於連支開陸家茅都能夠預料得到,這半年來李秘的精力全都放在了組建詹事府。


    加上陸家茅整日盯著防著,李秘也鬆懈了不少,難怪周瑜半年來未曾露麵,隻怕期間不知密謀著甚麽,今次是要到了“收獲”的日子了!


    張黃庭和甄宓離開之後,李秘也是第一時間找到了王弘誨,把事情說了之後,朝王弘誨道。


    “太子殿下這半年來到過甚麽地方,見過甚麽人,做過甚麽事,都該是有備注的,讓人送一份給我,另外,勞煩大人通知沈閣老,讓他打聽打聽詳情……”


    王弘誨自然也知道,眼下他們與朱常洛風榮辱並載,休戚與共,自是要戮力去解決問題,當即讓人把起居行止的記錄交給了李秘。


    “老夫這就讓人把太子殿下找回來!”王弘誨也有些著急,李秘卻阻攔道:“不可!”


    “事情還沒弄清楚之前,若太子殿下有所異動,便是做賊心虛,咱們可不能對號入座,我也隻是早做防備而已,至於太子殿下,切不可讓他知曉,該做甚麽便做甚麽,切不可自亂陣腳!”


    王弘誨聽得此言,也是慶幸,難得李秘還保持著清醒,隻是不知宮中到底發生了何事,也實在是讓人焦躁!


    李秘看著啟祥宮的方向,也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安靜了半年,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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