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其實並沒有想象之中那麽的長,寶船總不能老是遊弋於港口外圍,畢竟被瞭望手看見,所以便遠離港口了兩日,避開了來往的船隻。


    這天夜裏,也果真如那巫師所言,刮起了大風,不過也果真是西北風,而不是東南風。


    即便如此,李秘卻仍舊想照著原計劃進行,他已經將張梁那一套行頭都船上,若不是沒帶上麵甲,還真的沒人認出他來。


    史世用和許儀後帶來了酒食,眾人圍坐在甲板上,算是踐行,隻是所有人的心中,仍舊留有一個疑惑,想來也隻有經驗豐富的魯船長,才知道為何李秘如此自信吧。


    史世用終究是朝李秘問道:“如何才能逆風駕船入港?你可別告訴我要借助甚麽神力啊……”


    到了這關口,李秘也就不再賣關子,他將一個酒瓶子放在甲板上,又取了一支蠟燭,放在了酒瓶子的後頭,朝著酒瓶子吹了一口氣,即便隔著酒瓶子,但蠟燭還是噗一聲被吹滅了!


    “這就是原理。”


    這在後世是個常識性的現象,隔著啤酒瓶能吹滅蠟燭,是蠟燭這邊方向會產生低壓,周圍的空氣為了平衡這個低壓,會向蠟燭這邊匯聚,自然就能夠吹滅蠟燭了。


    古時之人對這些現象不可能有研究,畢竟蠟燭這種東西都不是一般人能用得上的,也就是因為船上嚴禁煙火,不能生火堆,才奢侈得動用了蠟燭。


    此時見得這現象,眾人也是好奇,李秘便指著黑暗中那座銅鳥山,朝眾人道。


    “看到了麽,那邊的銅鳥山,就像這個酒瓶子一樣,而這個港口四周是個易守難攻的內環,整個港口像個細嘴的葫蘆,所以即便吹的是西北風,港口範圍內卻是逆向的東南風,隻要你們利用側風,把船隻送到內環的葫蘆口,港口便如同產生了巨大的吸力,會把我的船吸向艦隊!”


    眾人也是恍然大悟,可心裏頭到底有些將信將疑,畢竟他們沒有接近過港口,李秘兩次登陸,也都是從港口旁邊的隱秘登陸點潛入,沒有實際驗證過。


    “你如何能確定?”事關李秘的性命,許儀後也有些擔憂。


    李秘卻是笑了笑,指著魯船長道:“那天咱們的船已經在港口外圍,距離葫蘆嘴也已經很近,雖然是西北風,但麵北的魯船長卻被頭發遮住了臉麵,這也就意味著……”


    “當時的風向是東南風!”許儀後也是立馬醒悟過來,難怪李秘如此篤定,原來他早就親眼見過了!


    魯船長早該想到李秘已經看破,隻是他沒想到李秘竟然能用酒瓶子來解釋,並且成功複製了這個現象,這說明李秘並非靈機一動,而是真的深諳其中的知識與奧秘!


    其實這種現象若是用水流來解釋,會更加的形象,河水衝擊河道中的巨石,水流繞過巨石之後,會衝擊巨石前麵的沙土,形成一個坑,巨石就會陷落,從而往前麵滾。


    這個港口或許就是這麽形成的,而換成了氣流,銅鳥山就如那巨石,港口位置就如那個陷坑,所以在港口範圍內,風向應該是反的!


    然而知道了這個奧秘之後,也就意味著,船隻在大風的情況下,入港避風,就被吸在港口裏頭,很難在出港了!


    更何況李秘還是去引爆和放火,若跳船不及時,極有可能死在船上!


    “李兄,那張梁就在此處,為何不讓他……”許儀後對李秘也是惺惺相惜,但凡有一絲可能,不必李秘親自去做這件事,他都不願眼睜睜看著李秘送死,這多少也有些同病相憐的意思在裏頭,因為說不定也有這麽一天,他許儀後也會做出與李秘一樣的選擇。


    李秘自然知道許儀後的意思,船隻進入港口範圍之後,也就是內環入口處,就會被瞭望手發現,到時候會有領航船過來勘驗身份,若李秘挾持著張梁,讓張梁來接受勘驗,自是很容易過關。


    可李秘根本就信不過張梁,因為直到此時,張梁都不願意開口,李秘也沒打算正經接受勘驗,隻要騙過了領航船,進入到港口那個葫蘆細口,港口的內流風就會將船隻吸進去!


    隻要引爆,大火蔓延起來,整個港口就像鼓滿風的燃燒爐,甚麽聖弗朗迭戈號,甚麽無敵艦隊的三桅大帆船,那都隻不過是燃料罷了。


    更何況這些船上配置了大量的火器和*,引燃起來的話,毀掉整個港口根本就不成問題!


    眼看著夜色漸漸深沉,港口方向的光亮也暗了下來,想必港口的人也已經進入了最困乏的時期,這個時期也是他們防守最是鬆懈的時候了。


    李秘讓魯船長將所有小艇全都放下海,隻餘一隻,船上所有人都登上了小艇,隻留下操舵手和風帆手,他們的任務是將李秘送入港口,隨後也可以登上小艇逃生了。


    史世用和許儀後還想說些甚麽,隻是見得李秘默默帶上了張梁的鹿角盔和麵甲,他們也就長歎一聲,將話都咽了回去。


    史世用拍了拍許儀後的肩頭,朝他低聲道:“放心吧,適才我給他著甲之時,已經在那套鎧甲的係帶上都做過手腳,他能夠輕易解開鎧甲,如此一來,便是跳水,也不會被這身鎧甲拖入海底的……”


    許儀後也不再多說,畢竟他們還要繞過港口,去偷襲銅鳥山的軍械庫,所以也必須要抓緊時間了。


    李秘之所以這麽做,其實也隻是兩手準備罷了。


    若領航船鬆懈一些,或者船上並無示警的設備,李秘完全可以不必羅嗦,直接衝關而過,但如果領航船上有示警的設備,李秘就必須騙過這些領航員。


    操舵手和風帆手都是老船員,兩人合力推動絞盤,升起沉錨,而後一個爬上網梯,另一個轉動絞盤,升起了副帆,寶船終於是緩緩動了起來。


    隨著方向的調整,借得側風,寶船也就緩緩駛向了港口。


    到了臨近內環關口的範圍,港口處果真打起了燈號,瞭望台上的風帆手用馬燈做了回應,不多時便有七八個人,搖著快艇過來了。


    他們將鉤索投到船舷上,想要登船檢查,見得李秘一身鎧甲,卻是不敢輕舉妄動。


    李秘將那金銀銅人偶冷漠地丟給了他們,朝這些領航員冰冷道:“還不給本座滾開!”


    這東西也果真是張梁的信物,這些領航員也是認得的,雖然見得李秘一人佇立船頭,著實有些詭異,可他們到底是不敢問,隻能乖乖在前頭領航。


    此時李秘才朝操舵手和風帆手招了招手,將他們召集起來,朝二人道:“你們走吧,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就好。”


    這兩個人想來該是魯船長抽簽出來的,李秘對他們也沒太多印象,似乎見過他們跟魯船長說過話,應該是魯船長的親信之類的人物,總之比其他人要親近一些,隻是二人此時卻朝李秘搖了搖頭。


    “首領,就讓我兄弟二人陪首領走這一遭吧!”


    李秘看了看二人,片刻之後才問道:“你們叫甚麽名字?”


    稍微年長一些的那人回道:“我叫魯敬天,弟弟叫魯敬海……”


    李秘心頭陡然一緊,朝二人問道:“魯老大是你們的父親?”


    兄弟二人相視一眼,而後也點了點頭:“是,父親說了,大哥和五弟都在家裏,會幫咱們照看妻兒……”


    李秘聽聞此言,也是沉默良久,這兄弟二人想必也知道有來無回,身上在顫抖,但眼神卻很堅毅。


    李秘抽出大般若長光,唰便切斷了繩索,那救生小艇噗通落水,被大船拖著,顯得很是無力。


    李秘朝二人道:“這裏用不上你們,回去告訴魯老大,若是你們能回到孤賀嶼,讓他別跟顏思齊鬥,跟著顏思齊,往後大富大貴不敢說,但絕對比在海上漂泊要好。”


    兄弟二人還想說些甚麽,隻是李秘手裏有刀,又不容置喙,二人便跪下給李秘磕了響頭,順著繩索下了救生艇,抬頭看著船上那如一般的身影,咬牙切斷了繩索,終究是被拋在了後頭,或許他們一輩子都難以忘記這背影了吧。


    港口變得越發清晰,風力也越來越強,因為兄弟二人固定了風帆,李秘也不需要如何操弄,此時便隻是默默歎了口氣。


    李秘走進船艙,開始打碎那些裝油的瓶瓶罐罐,而後用早已準備好的火炬,浸足了菜油,這才回到了甲板上。


    不遠處,聖弗朗迭戈號如同黑黝黝的海上堡壘,周遭的護衛船隻更是一望無垠,占滿了整個港口。


    寶船的速度越來越快,領航員們也拚命在劃槳,生怕被寶船給撞翻了。


    他們拚命打著旗號,撕破了嗓子在叫喊,大概是向讓寶船減速,不過李秘又豈會回應!


    眼看著港口近在咫尺,李秘終於是將火炬丟了進去,船艙裏轟一聲便燃燒起來!


    李秘知道火勢會蔓延得很快,當即從船尾縱身一跳,龍虎山的沉氣之術施展開來,如同一座鐵山一般,穩穩落在了領航船上,差點沒把這小船的甲板給踩爛!


    領航員們還未反應過來,大般若長光已經出鞘,寒芒一閃,領頭之人已經被李秘殺掉!


    “想活命,就往回劃,越快越好!”


    此時寶船已經竄起大火,煙霧升騰,這些領航員哪有不明白的!


    雖然不知道他們的人公將軍為何要這麽做,可大般若長光他們是認得的,這身鎧甲他們也是認得的!


    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他們隱約也已經感受到,死神就在他們的頭頂盤旋亂舞,隨時等著收割他們的靈魂,誰敢不賣力!


    也虧得這小船是沒有風帆的,受到風的阻力很小,眾人齊心協力,小船如離弦之箭一般往外飛逃!


    聖弗朗迭戈號的船員也發現了不對勁,敲鑼打鼓吹號角,整個港口都沸騰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寶船終於是撞上了聖弗朗迭戈號,轟隆一聲巨響,而後便是兩艘巨艦相互傾軋的嘎吱聲!


    寶船終於是發出一道刺目的光亮,而後便是一聲聲連綿不斷的巨響!


    “轟轟轟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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