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這假王森的真名乃是徐誦,李秘也是心頭大急,因為早先他就碰到過一個徐誦!


    詔獄裏那個徐誦乃是索長生用惡毒的蠱蟲逼供出來的,他所說的該是實話,可這個徐誦也沒必要再騙李秘,這兩人之中,必然有一個人隱瞞了身份!


    而詔獄裏那個徐誦是陪同朱翊鈞放火的人,極有可能就是真的王森,他隻是借用了自己徒弟的身份與故事,這些事情都真實發生過,隻是張冠李戴,所以他才將真話說得這麽圓潤自如!


    再者,王森想要逍遙法外是不太可能的,說不定是朱翊鈞想要利用聞香教來做些甚麽事情,亦或者是聞香教在圖謀甚麽大事,蒙騙的朱翊鈞,無論如何,王森和徐誦兩人之間,若有人能留在朱翊鈞身邊,那必然是師父王森,而不會是徒弟徐誦!


    李秘發布了命令之後,便朝假王森,也就是真徐誦問道:“王森是不是在宮裏?”


    徐誦心頭大駭,朝李秘驚呼道:“公爺是如何知道,師父一直在宮內聽候差遣!”


    徐誦如此一說,李秘就更是篤定,早先那個是假徐誦,真王森了,師徒二人竟是對調了身份!


    “皇帝要你師父做甚麽事?”既然已經問出個所以然來,李秘自然不會停下。


    徐誦沒有太多遲疑,當即朝李秘答道:“具體做些甚麽,王森並未明示,我等也不多問,但此事關乎我聞香教存亡,王森必須親自出馬,為了掩人耳目,將我放在牢裏充當幌子,便是秋決也是沒我的份的……”


    “適才我也隻是想哄騙公爺,沒想到王森竟縱容教友禍害我妻子,徐某不能忍受,才……”


    李秘也是心中苦笑,本以為自己智珠在握,沒想到這師徒二人都是騙自己的,而且差點就將他李秘騙了過去!


    “你已經是他的心腹,不可能對他所做之事一無所知的,若不說實話,你該知道後果!”


    李秘也有些不耐煩,當即逼問道,徐誦想了想,到底還是開口道。


    “師父到底要做些甚麽大事,確實無人得知,不過早先他送我進刑部大牢之前,曾與我說過,說是皇帝要讓他領著聞香教,降服筒子河裏的蛟龍。”


    “筒子河裏的蛟龍?”李秘也是恍然大悟,原來朱翊鈞一直忌憚著這個事情!


    無論是蛟還是龍,那都不是常人能輕易降服的,他身為真龍天子,外頭卻處處流傳著李秘騎龍而歸的傳說,朱翊鈞又如何能高枕無憂?


    李秘若是接受了賜婚,那也便罷了,偏偏李秘又拒絕了賜婚,朱翊鈞自是要挽回自己的威望了!


    隻是群英會和太平道都已經被李秘剿滅,若動用禁軍或者神機營去剿殺那蛟龍,聲勢浩大,必然要引來民憤,畢竟就在東華門外,無論白天黑夜,那都是人來人往。


    而且河神廟周遭都住著各地趕來的信徒,他們不分晝夜地膜拜,周遭地段如何都禁不住,早已人滿為患,禁軍想要做事,根本就不太可能,更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掉那條被視為神靈的蛟龍!


    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情,無論是殺死,亦或者是降服蛟龍,讓聞香教來做,該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或許朱翊鈞火燒正陽門,就跟這樁事有關了!


    正陽門還是帝皇門麵,又豈是輕易能燒的,雖說隻是燒個箭樓,但若能夠因此而降服蛟龍,隻怕朱翊鈞還真的願意這麽做!


    畢竟此時的朱翊鈞已經有些昏了頭,不再似往年那麽精明了,他的身體狀況堪憂,經曆了這麽多變故,加上鄭貴妃和朱常洵的離去,整個人都恍惚起來,也失去了往日的朝氣,隻怕真要被王森給迷惑住!


    念及此處,李秘又問了一些個細節,隻是徐誦也不甚清楚,李秘再不敢停留,當即離開了刑部大牢,剛走出刑部衙門,便見得猿飛佐助急匆匆趕了過來,李秘也是心頭一沉!


    “那徐誦可是被救走了?”


    聽得李秘如此發問,猿飛佐助也是驚詫,朝李秘道:“李秘君是如何知道的?吾來此處,正是為了此事!”


    李秘臉色也是難看,畢竟假徐誦真王森有索長生等人看守著,試問誰能把此人救走?


    “查出來是誰幹的麽?”


    猿飛佐助的表情有些複雜,朝李秘搖頭道:“根本不需要查,是你們的皇帝陛下派人來帶走的,已經帶進宮裏去了!”


    李秘難免輕歎一聲:“到底還是皇帝出手了……”


    “如今該怎麽辦?”猿飛佐助對此事也是一頭霧水,但此人被宮裏的人帶走,他也是不知所措的。


    “既然明目張膽地帶走,這個事情也遮掩不住,該是我入宮的時候了……”


    李秘如是說著,便果斷離開了刑部大牢,回到索長生這廂來,了解了一些細節,便趁著天色還早,趕到了宮城,通稟了進去,沒想到裏頭果真同意了李秘的求見!


    這三番四次的故地重遊,按說已經沒甚麽新鮮感了,可李秘每次進宮,都仍舊如履薄冰,眼下同樣如此,雖然身上無官,但仍舊輕鬆不起來。


    出來接引李秘的,乃是大太監,東廠督主王安,見得李秘,這個大太監也是欲言又止,終究是沒說出甚麽來,隻是與李秘寒暄了兩句,便再不開口了。


    李秘也不多問,當即跟著來到了啟祥宮中,這才剛到宮門左近,便聽得一陣陣朗笑聲,看來朱翊鈞的心情竟是不錯。


    “爺在園子裏,咱們徑直過去。”王安聽得這笑聲,心情也舒緩了不少,帶著李秘便來到了禦花園。


    到了地方,李秘便見得三五個小太監,正拖著幾條繩索,快步往前走,如同拉纖的民夫,臉都憋紅了。


    再往裏頭看,但見得朱由校這孩兒,騎在一個木馬的背上,這木馬披掛豔麗,金鞍銀轡,錦緞覆體,端的是好看。


    更精妙的是,這些個太監拉動的繩索,正是木馬身上延伸出來的。


    隨著太監們拉纖,便聽得木馬之中傳來咯吱咯吱的機括轉輪之聲,這木馬竟是緩緩行走起來!


    李秘再往裏頭看,但見得周遭還有不少類似的器物,而朱翊鈞斜躺在龍輦上,田義和魏忠賢則一左一右,侍立於後。


    從二人的表情上,李秘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來,田義與王安一樣,滿臉的擔憂,而魏忠賢卻帶著春風得意的笑容。


    見得李秘進來,朱翊鈞便從龍輦上坐起身來,仿佛甚麽事也沒發生過一般,朝李秘笑著道。


    “李秘,你許久日子不曾入宮了,我皇孫竟能將諸葛孔明的木牛流馬都給造了出來,你也一並過來玩耍玩耍!”


    朱翊鈞對王森之事隻字不提,李秘也不好主動說起,橫豎朱由校非但無事,反而更受寵愛,這起碼也是好事一件。


    “聖上身子日漸精健,乃天下百姓的福氣,臣恭喜聖上了。”李秘如此說著,朱翊鈞也是高興,朝朱由校招了招手:“孫兒,快過來給許國公行禮!”


    朱由校矯健地從馬背上跳下來,整肅了衣裳,朝李秘鄭重行禮道:“見過李先生。”


    李秘趕忙回禮,充滿了謹慎,朱翊鈞看在眼裏,神色似乎有些怪異,隻是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來,李秘也不敢多看。


    “李秘,你仍舊還是這謹小慎微的性子啊,朕聽說你的孩兒也快出生了,還差多少時日?”


    朱翊鈞這麽一問,李秘也是愕然,回想了片刻,才朝朱翊鈞答道:“該是十一月下旬了……”


    想起這預產期來,李秘也是心裏有愧,這許多日子,自己都在忙活這些有的沒的,對甄宓也是關心不夠,若不是張黃庭和秋冬丫頭陪著,甄宓這樣的性子,怕是熬不住。


    朱翊鈞聽聞此言,便朝李秘道:“那也快了,若孩兒出生,記得派人入宮來說一聲,朕想親自給孩兒起個名,你覺著如何?”


    李秘也是做出惶恐之狀來,朝朱翊鈞謝恩道:“是,謝聖上榮恩,這是李秘萬幸了。”


    朱翊鈞哈哈笑著點了點頭,而後才朝身後的田義道:“你帶著孫兒去吃些東西。”


    田義有些遲疑,但見得朱翊鈞眼色,也不好說些甚麽,當即帶著朱由校離開,閑雜人等自是不敢留。


    見得魏忠賢仍舊留在原地,王安也有些不悅,同樣沒有離開,隻是遠遠地站著。


    朱翊鈞見得此狀,朝王安皺眉道:“你個小氣的,用得著這般盯著?魏忠賢雖說心眼多,但手腳利索,是個能辦事的,往後多親近些,別把偌大個內宮攪得烏煙瘴氣!”


    朱翊鈞如此一說,王安當即惶恐答應起來,朱翊鈞扭頭朝魏忠賢道:“你也是,莫要得意忘形,都出去吧!”


    魏忠賢聞言,也是冷汗直冒,隻得與王安一並,離開了禦花園,便隻剩下李秘和朱翊鈞。


    當然了,陸家茅該是在暗中守衛著的,李秘能感受到此老的存在,隻是無法分辨他的方位罷了。


    眾人一走,朱翊鈞仿佛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都頹廢了下來,適才的爽朗和精健,竟都是強裝出來的!


    “李秘,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李秘聞言,心頭便一緊,終於還是要進入正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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