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繡聽典韋如此說,起先大怒不已,回身就要再度嚴懲楊定,後來聽典韋說楊定用了兩次暴雨梨花槍法,不由震怒化成了驚愕。


    隻見楊定雖人站在那裏,卻是搖搖欲倒,當即心痛如絞,可見曹操在場,卻也不好動情,隻好發作道:“還愣在這裏做什麽,主公雖然饒你不死,我也難逃責任,你先回去養傷,傷好之後,與我到軍營同領三百軍棍!彼時讓典校尉親自驗傷!聽清楚了嗎?”


    “諾!”楊定吃力答應,然後回身顫顫巍巍地離去,士兵們要上前攙扶,被張繡厲聲喝止:“不要管他,讓他自己走!”


    誰也沒有看到,張繡那張人*皮麵具下麵被隱藏的淚水。


    惡魔也會流眼淚嗎?張繡自嘲地笑笑,隻是他的笑也隱藏在了麵具背後,而他讓所有人看到的隻是一個永遠沒有表情的麵孔。


    曹操意味深長地對張繡道:“樊城幾經易主,民心浮動,必須盡快整頓,山陽滿寵滿伯寧有過人之能,曾短期內就整頓好了混亂的濮陽和許都,他如今正任許令,過些日子我將他調來樊城,協助將軍穩定此地治安!”


    張繡心中一驚,口中卻沒有露出異樣:“多謝主公!”


    曹操走到鄒雲麵前道:“夫人受驚了,既然張繡將軍親來,我也就放心了,惡來,安民,我們也回去!”


    “諾!”


    曹操一行人離開,張繡麵無表情地打量了下鄒雲,雖然他一直都是麵無表情,然而卻是嚴厲地對小紅道:“早跟你說過現在外麵很亂,不要讓夫人出來,現在夫人受到了驚嚇,你說吧,想怎麽死?”


    小紅初時還不以為意,等張繡說出最後一句,臉唰變得慘白,撲通跪在張繡麵前:“奴婢不知道會變成這樣,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主公饒了奴婢這一次吧!”


    “你還敢有下次?”張繡一腳踹翻小紅,拔劍就要刺去,鄒雲已經攔在了他的身前:“曹操並沒有怎麽樣我,不管你是信與不信,這小紅是我嫁給你叔父時一起的貼身丫環,一向親如姐妹,我全家被蔡瑁殺死,如今隻有她相伴,你若殺她剩我孤苦無依,不如先殺我!況且今日是我要出來與她何幹?難道你做了主公後,心也要跟著冷血嗎?”


    張繡陡然變色,棄劍跪在地上道:“嬸母何出此言?便是侄兒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如此,侄兒能有今日,全賴叔父提攜,叔父遇難,侄兒自當事嬸母如親母…”說到這裏他自己都有點別扭,畢竟鄒雲不過十七歲,而他自己都比鄒雲要大上好幾歲。


    “我累了,想回去歇息!”鄒雲整了整自己的孝衣,懶懶喊道,“小紅,扶我回去!”


    “諾,夫人!”地上的小紅狼狽起身,膽怯地看了張繡一眼,再不敢看,小跑到鄒雲身前,扶著也緩緩離去,隻剩張繡本人對衛兵的怒喝:“還不護衛嬸母回府!”


    “諾!”


    回到府中,張繡不禁大怒,要不是當著眾人的麵,他一定要問問那個鄒雲,是不是打算毀棄盟約,撿曹操這個高枝去爬了!那他倆之間的私情又算什麽?那個女人是不是以為這段私情見不得天日所以就更加放肆地要扼殺在秘密裏?雖然她什麽也沒說,但對他冷淡的話語和無情的鞭撻已經證明了一切:


    他是不如曹操,政治不如,計謀不如,打仗更不如,現在相貌才情胸襟氣度更是不如了,所以他連這段得之不易的感情也要拱手送人嗎?


    “啟稟主公!賈詡大人來了,就在門外等候!”門口衛兵通報道。


    張繡平複了一下心情:“讓他進來吧!”


    “諾!”


    “將軍看起來似乎心情不大好!”賈詡慢悠悠地踱進來,看著屋中的嘴角不斷抽搐的張繡道。


    “豈止是不太好,簡直是差極了!”張繡抑鬱地說道,“你向來是消息比我靈通的人,今天的事情想必已經比我還清楚了!”


    “嗬嗬,將軍何必生氣,曹操並沒有做過分的事情!”賈詡撚動著自己的八字須,悠悠然道,“今天東市之所以會混亂,是因為樊城百姓對新主人曹操還不適應,曹操本來是好意的初衷也會引起百姓的誤解!”


    “還不算過分!那要怎麽樣才算過分!”張繡憤慨道,一拳砸在門柱上,頓時上麵出現了一個坑,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


    賈詡對張繡的這麽大反應也頓感意外:“將軍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曹操今天對我說打算調許令滿寵來樊城整頓治安,文和你怎麽看?”張繡並不回答賈詡的問題,而是回轉身望著賈詡反問道,雖然他自己清楚這招轉移注意力的方式一定瞞不過賈詡。


    賈詡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啞然失笑,其實他就算不問,也猜到了八九分,自從張繡與鄒雲接觸後,很多東西都起了微妙的變化,心中這樣想著,口上卻已經不假思索地說出了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說辭:“這個也並不奇怪,樊城與襄陽相鄰,曹操若貿然離去,一定會為劉表所奪,他辛苦得來的城池豈會拱手送給他人?所以必定留下重兵鎮守不說,還必將留一員大將在此!”


    張繡聽了悚然動容:“曹操果然還是對我們不信任嗎?”


    賈詡笑笑:“不信任是正常的,任誰都不可能放心地讓曾經的對手去鎮守邊境,曹操雖非常人可比,但也不會笨到用自己的天下作為賭注,不過這樣的人還是很合我的胃口!”


    張繡知道賈詡一定是早已有了什麽動作,便恭敬問道:“先生有何良策?”


    賈詡也不隱瞞,娓娓道來:“曹操下定決心遠道而來,必然在兗州有了應付周圍袁紹呂布等諸侯的萬全之策,而此次作戰速戰速決,根本沒有消耗多少糧草,他留在此地不走,必然是等著要和劉表大戰一場!”


    張繡一驚:“先生何出此言?”


    賈詡繼續道:“將軍投降曹操之後,就沒有注意到什麽不妥之處?”


    張繡皺著眉頭想了一下道:“有什麽不妥?”


    賈詡起身舉手向南一指:“我們自與劉表結盟,約定共同攻防,如今降他,劉表為何沒有消息?是真的斷絕盟約了,還是?”


    張繡會意,立即問道:“先生是說曹操來之前早已派兵往新野一帶去了?”


    賈詡點點頭:“極有可能,曹操行軍至此路上便要半月,我們與他人馬戰了數日,如今又降了數日,而劉表毫無消息傳來,我得知曹操起兵消息之時,便已經派了人馬前去劉表處,而新野扼守樊城與襄陽要道,更毗鄰淯水,若想攔阻往來消息,可順流而下,不數日便能做到!”


    張繡不禁打了個寒顫:“曹操是要我徹底地心服於他!”


    賈詡趁機道:“為今之計,隻有將計就計,再派遣一支人馬埋伏在樊城與新野必經之路,曹操想斷絕劉表與我們的聯係,我們就斷絕他和他的眼線的聯係,以劉表的反應速度來說,我們要想夾擊曹操,還來得及,隻是,這麽做的後果,將軍要想好!”


    “想好了,先生,為什麽我們一定要聽曹操的號令?自己挾持天子號令群雄不是更好?共同平定天下!”張繡說出這番話,自己也有些震驚,因為這些話他從來都沒有對賈詡說過,如今若不是在氣頭上,也許要永遠爛在肚子裏了。


    賈詡心裏一驚,誠然挾持天子號令諸侯是每一個諸侯的夢想,除了袁紹這種笨蛋例外。但如今從曾經完全不懂政治的張繡嘴裏說出來,賈詡自己都心驚不已,政治果然是個可怕的東西,可誰又能逃脫它的誘惑?


    心中翻江倒海,麵子上還得一副讚同的表情:“果然將軍誌存高遠,我們想到一起去了!”


    “先生也是如此想的?那真是太好了!”張繡大喜道,“事不宜遲,如今派誰出城最好?”


    賈詡想了一想,對張繡道:“張泉張靈二將軍曾被曹昂曹安民俘虜,沒了鬥誌,胡車兒重傷休養未愈,楊定今日看樣子也是重傷,可用之人隻有雷敘,但雷敘此人,有勇無謀,須得參軍左靈協助,大計才可成功!”


    “就依先生之言!”張繡走到賈詡麵前,若有所思地說道:“先生今年壽已四十有三,幾經易主,如今到了我這裏,卻很可能將您帶上一條不歸路,先生為我付出太多,而我卻隻能許給先生一句虛無縹緲的承諾!”


    賈詡不以為意地笑道:“將軍此言是將我視做了外人,我自隨張驃騎,知其為人,兩不相疑,將軍承襲大誌,我當全力輔佐,何惜前程?天命之年不遠,夫複何求?但教問心無愧可也!”


    張繡聞聽此言,更是受用,當即對賈詡深深再拜。


    賈詡慌忙扶起張繡:“將軍請起,此非言謝之時,當務之急是迅速選出執行這一任務的合適人選,而且兵馬調動必須得曹操批準,所以最好化裝平民,瞞過曹操視線,但看曹操對城南的重視情況來看,普通人出城尚且受到嚴密盤查,何況是攜帶兵器?”


    張繡皺著眉頭苦惱道:“倒也是,曹操何等聰明之人,想瞞過他的注意可不容易。”


    “不過有時候聰明反被聰明誤!”賈詡眼中忽然精光一閃,計上心頭道,“我親自去見曹操,讓他同意將南門交給將軍駐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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