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賽塔尼首都,艾布拉納的王宮中,第二王女莎莉絲特欣喜的看著一隻烏鴉落在了她的窗戶前。


    她拄著拐杖,興高采烈的用那僅有的一隻腿蹦蹦跳跳了過去,小心翼翼的從烏鴉的腿上拆下了一封書信。


    “莎莉絲特大人,是德亞大人給您寄來的信件嗎?”


    在莎莉絲特身後,穿著女仆服的王室女仆艾米正在屋中打掃衛生,看著那落在窗戶邊的烏鴉,她眸光閃動了一下,笑著問道。


    莎莉絲特喜悅道:“嗯,是德亞大人發來的書信,這個月的時間好像比往常更早了一些。”


    在過去,德亞每個月都會給莎莉絲特寄一封信。


    主要也是自從‘告死黑鴉’成為了德亞的象征後,烏鴉寄信這種事很容易就讓人發現和懷疑。


    所以德亞也是降低了頻率,減少莎莉絲特被發現‘通敵’的可能。


    其實德亞是想要徹底斷絕和莎莉絲特的通信來往的,但是莎莉絲特在信件中委婉的拒絕了這一點。


    她寧願讓自己處在危險中,也不願和德亞再也沒有任何聯係。


    議會派與保王黨的戰爭,從開始到現在已經進行了近八個月的時間。


    除了一開始議會派攻下了裴迪南大公部分領土後,雙方現在來到了僵持階段。


    主要原因還是蘇賽塔尼國王竟然和英格魯這個敵國妥協。


    英格魯王國的突然進攻,打亂了議會派的布置,讓議會派兩麵受敵,暫時隻能自保而無力推進。


    但是前一段時間,德亞的突然發難,攻下了弗雷德裏克公爵領的貝裏克城,一下子增長了議會派這一方的信心。


    雖說德亞的存在,讓議會派內部的那些中小貴族們也抱有懷疑的態度。


    但隻要卡文迪許家願意保障他們的利益訴求,他們依然信念堅定。


    甚至已經有一些貴族叫囂著,讓德亞一起出兵,他們徹底拿下兩位公爵領了。


    對於戰爭的情況,莎莉絲特也知道一些,她也明白德亞會放緩寄信的頻率,是為了她著想。


    這讓莎莉絲特心下感動,也更加期待每個月與德亞交流的機會。


    艾米看著公主殿下那興奮又忐忑的樣子,她笑著道:“沒準是德亞大人想念莎莉絲特殿下您,才會提前給您寄信。”


    莎莉絲特不好意思的道:“你不要亂說,艾米……我又有什麽可讓人想念的,而且你看我長得這麽醜……”


    莎莉絲特又是有些悲傷起來。


    她雖然已經和自己的外貌和解了,但作為一位少女,她終歸還是會感到自卑的。


    就像是她的這間屋子裏,什麽都有,就是沒有鏡子,這是艾米主動把鏡子拿走的。


    對於艾米的這份細心,她很感激但又有一些煩躁,因為她不想讓艾米對自己感到憐憫。


    “莎莉絲特殿下,您有一顆善良而真摯的心,那是比外貌更重要的東西。


    我是因為打碎了王宮貴重的瓶子,才是被懲罰從泰麗莎殿下身邊調到您這裏。


    最開始,我其實也是害怕的,但是與您相處了這麽久的時間,我能夠感受到您心中的善良,也能感受到您對我很好,對於能來到您身邊侍奉您,我很高興。”


    女仆艾米的話語,讓莎莉絲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雖然有著異於常人的身高,但其實是個非常容易害羞的女孩。


    隻不過過去的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機會。


    但是自從遇到了德亞大人後,好像自己也是變得幸運起來。


    雖然她明白,國王隻是為了某個目的才會善待她,但她終歸離開了那座破落的小屋,勉強過上了算是公主的生活,即使她對這樣的生活並不在意。


    莎莉絲特更感激的,是在自己孤獨寂寞的人生裏,除了德亞大人給她送來了第一縷曙光外,又有一位女仆像是當年的老嬤嬤一樣,和她有了交流與交心。


    尤其是艾米和自己是同齡人,兩人更有話題可聊。


    莎莉絲特從來沒有將對方當做女仆看待,而是當做了一個能夠聊天的朋友,也是她人生的第一個朋友。


    至於德亞大人,嗯,德亞大人不是朋友,那是比朋友更重要的人。


    胡思亂想間,莎莉絲特心情期待的打開了德亞寄來的書信。


    書信的內容如往常一般對她進行了問候,並且德亞也說了一些自己最近遇到的事。


    裏麵的內容都是一些日常的小事,並沒有一些涉及軍事乃至於其他方麵的重要內容。


    而對莎莉絲特而言,她也更喜歡看到德亞的日常生活,對於那些國家大事她也沒有興趣。


    在書信的最後,德亞提出了一個請求,希望能夠得到她在與腐敗之神對抗時,那由她身體中分泌出的液體。


    這樣的請求,讓莎莉絲特一下子臉紅起來。


    那畢竟是女孩子最隱私的東西,德亞的要求簡直就像是在說,我想要你把自己穿過的絲襪和內褲寄過來一樣。


    不過莎莉絲特沒有任何的生氣和不願意的想法,她隻是有些害羞罷了。


    女仆艾米見著莎莉絲特的表情,調侃道:“殿下,難道是德亞大人給您告白了。”


    莎莉絲特這才是反應過來,她連忙把那封書信抱在懷裏,用力搖頭道:“沒有沒有!”


    這樣的信她可不敢讓別人見到,那估計就要羞憤欲死了。


    莎莉絲特算了算時間,她與那個未知神明的意誌對抗已經經曆了很多年,對方幾乎是每個月都會出來一次。


    莎莉絲特也有了一個大概的模糊時間範圍,那就像是每月來的大姨媽一樣,雖然不是特別準時,但永遠是在那一個時間段。


    她想了想,對著女仆道:“艾米,伱能幫我找一個空瓶子嗎?要小一些的,就像是煉金術士做實驗的那種小的燒瓶。”


    莎莉絲特大略的比劃了一下。


    德亞在書信中說,它不需要太大量的液體,隻要一小部分就行。


    尤其是這東西還要讓烏鴉帶走,所以重量不能太大了。


    艾米說道:“煉金術師實驗用的玻璃器皿,那稍微有些昂貴,我恐怕無法為你找來。


    但如果是以您的名義要求的話,我可以在王宮管事那裏要到。”


    由於生產力的關係,這類精致的物品本就價格昂貴,不是一般人能夠買到的。


    “那就拜托你了,艾米……對了,兩天後我要自己在屋中呆著,你就不用過來給我打掃衛生了。”


    莎莉絲特柔聲說道。


    “好的,莎莉絲特殿下。”


    對於公主殿下的要求,艾米也已經習慣。


    每個月公主殿下都有一兩天的時間不允許她進入屋中。


    最開始艾米還以為是殿下的大姨媽來了,但一想又不對。


    大姨媽來就來唄,大家都是女人,沒有什麽好回避的。


    直到有一天,艾米隔著門聽到了公主殿下的痛苦叫聲,在聯想到人們傳言的殿下受到的詛咒,她就明白有一些事情,公主殿下不想讓她見到。


    收拾完了屋子,艾米暫時告別離開。


    在將這間屋子的門關上後,她正在走廊中,神色複雜。


    最終,艾米好似是下定了什麽決心,邁開步子離開了這裏。


    莎莉絲特等艾米離開,她就是小心翼翼的將那封書信閱讀了三遍,才是不舍得用火將它燒掉。


    哪怕她並不願意這樣做,但莎莉絲特知道,這些書信不能留在這裏。


    兩日後——


    莎莉絲特如往常一樣躺在床上,等待著那來自未知神明的意誌降臨。


    和往常一樣,極致的痛苦撕裂著她的靈魂,摧殘著她的肉體。


    但莎莉絲特咬緊牙關堅持著,絕對不會服從那個未知神明的意誌。


    她有一個預感,如果她服從了那個意誌,那麽她整個人都會消失,並且會給這個世界帶來巨大的災難。


    莎莉絲特並不愛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對她而言也是冰冷的,哪怕世界毀滅了她也不會在意。


    但是唯有這份意誌是屬於她自己,她不想因此而放棄,她想要證明自己,絕不會屈服!


    帶著神秘香味的,猶如血一般的汗漬在她的皮膚表麵浮動,這些像是汗水一樣的液體是粘稠態。


    這些奇妙的體液莎莉絲特能夠對其進行操縱,如果不管不顧的話,隨著痛苦的漸漸消散,這些體液也會自動收回她的體內。


    這一次,莎莉絲特主動的操縱了這些體液,她分離出了一部分,艱難的拿過床頭的燒瓶,將那有著奇妙香味的粘稠液體灌入了瓶子中。


    莎莉絲特用牙齒咬著一個瓶塞,用力的塞進了瓶口,見到那些液體不會從瓶子中流出來後,她才是無力的躺在床上,大口的喘著氣。


    在那極致的痛苦中,哪怕是動一根手指頭都是如此的艱難。


    過去的莎莉絲特從來都是躺在床上連動都不敢動。


    這一次為了德亞,她拚盡了全力,做出了這些簡單的動作。


    也隻有自己在感受那份撕裂靈魂般的痛苦的時候,這些體液才會生成,等到痛苦消失,它們也會隨之不見。


    莎莉絲特閉上眼睛,繼續與那神明的意誌對抗著。


    過了不知道多久,疼痛終於是不見,她渾身香汗淋漓,那奇妙的馨香味道,也遍布了她的全身。


    在德亞給了她特殊的香水之前,莎莉絲特平常的時候身上總是散發著腐臭的味道。


    也隻有在與那神明的意誌對抗後,她的身上才會散發出如女孩子一樣的芳香,而且那是遠比人造的香水更加濃鬱,更加讓人上頭的香味。


    又是在床鋪上躺了半天,莎莉絲特終於是有了力氣。


    她拿來德亞每個月都會給她送來的香水瓶,在自己的身上噴了幾下。


    因為當那股芳香消散後,就像是物極必反一樣,她身上的腐臭味道也會達到一個極致。


    也隻有德亞製造的這些特殊香水,才能把這味道徹底的消弭。


    莎莉絲特撐著拐杖再次起身,快步走到了窗旁。


    一隻黑色的烏鴉正靜靜的站在那裏,用著它血紅色的眸子盯著莎莉絲特。


    烏鴉一言不發,那冷漠的眼神讓人覺得有些恐怖,但莎莉絲特覺得烏鴉永遠是這麽的和藹可親,因為它們都是德亞大人的信使。


    莎莉絲特小心翼翼的將細小的瓶子綁在烏鴉的腿上,她絮絮叨叨的和烏鴉說著話:“一定要小心一些,不要讓瓶子掉了,這是德亞大人需要的東西。


    我在看看,嗯,綁的很結實,應該沒有問題,你趕緊去找德亞大人吧。”


    明知道烏鴉沒有任何的自我意識,它甚至都不算是正常的鳥類,更類似於一種智能ai。


    但莎莉絲特還是想要和它說說話,就像是和自己的朋友說話一樣。


    告死黑鴉煽動翅膀,從窗戶邊飛走,眨眼間就是消失在了夜色中。


    莎莉絲特和德亞的書信交流,一直都是夜晚進行,也隻有在晚上的時候,黑色的烏鴉才不容易被人發現。


    莎莉絲特心情愉悅的將窗戶關上,期待著德亞大人下一封書信的寄來。


    就在這時——


    屋子的大門在外麵被人暴力的撞開,突然的巨響嚇了莎莉絲特一大跳。


    她連忙往門口看去,就見到國王陛下穿著常服,麵色陰沉的走了進來。


    莎莉絲特突然有了不妙的預感。


    尤其是當她見到國王陛下的身後站著艾米,她正低著頭不敢看自己時,莎莉絲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


    “我看到了一隻烏鴉從你的窗戶邊飛走。”


    國王陛下語氣低沉的說道:“……那隻烏鴉,是不是和德亞.卡文迪許有關?”


    莎莉絲特下意識的想要否定。


    但是當她又看了一眼低著頭,渾身緊繃的艾米時,她就明白自己撒謊是沒有用的。


    莎莉絲特沉默了一下,低聲道:“是的,國王陛下。”


    國王神色一怒,他上前一步,一巴掌抽在莎莉絲特的臉上,讓隻有一條腿的莎莉絲特站立不穩,跌倒在地上。


    “賤人!我生下了你,給了你吃,給了你穿,哪怕你醜成這樣還受到詛咒,我也依然還讓你活著命。


    現在我更是給了你這麽好的生活,你是怎麽報答我的?就這樣吃裏扒外?!”


    國王怒聲喊道,不解氣的在莎莉絲特身上踹了幾下。


    莎莉絲特如蝦米般緊縮著身子,倒並不是因為疼痛,國王陛下帶給她的痛苦,和與神明對抗時不值一提,那隻是她的本能反應。


    但是相比於自己身體上的疼痛,她的心更痛。


    那個被自己視作朋友的艾米,她背叛了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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