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幟從南麵升起,一直都戒備著那個方向的匈奴人很快便有了反應。


    “頭人,就在哪兒!”


    城牆上。


    渾邪王匆匆而來,順著手下的指向望去,果然,遠處山脊上飄著一麵古怪的獸旗。


    “好!有漢人皇族到了,快去通知休屠王!”


    此時的城頭,不僅有渾邪部的人,還有休屠部的一個守城都尉,其人聞言,腳步沒動。


    打量了一陣遠處的旗幟,質問道:“渾邪王怎麽知道那是漢人的皇族?就不能是冒充的?”


    聞言。


    渾邪王收回視線,冷冷地盯著那都尉,語氣不善道:“那是龍旗,你以為誰都能用?你見哪個小部族的人敢用狼旗?”


    “蠢材!”


    罵完一句後,他扭頭便下了城牆。


    渾邪王一路快馬加鞭,沿著黃土街道,馳向了城中地勢最高的一處。


    “籲!”


    跳下馬背,把韁繩甩給帳外的守衛,渾邪王徑直掀開門簾闖了進去。


    “休屠王!休……”


    話沒說完,就見帳內的主人拿起馬鞭,正往外走。


    “你又要去哪?”


    渾邪王不等對方回答,就一把按住休屠王手臂,“這次莫要再找什麽巡視的借口,漢人皇族已經到了。”


    “就在城外!”


    這些天渾邪王勸的也有些煩了,當下臉色不耐起來,直截了當道:“能降就降,不能降你給句準話。”


    “我帶著本部人馬自去降,看你如何困死城中!”


    一聽這話。


    休屠王連忙扶住他,折返帳中,“降,怎麽不降,我這不正要去看看漢人來的什麽人嗎?”


    “我看過了,龍旗!”


    休屠王不急不躁,渾邪王卻急得很,一擺手,“能用龍旗的,必定有身份,你若再拿漢人沒有說話管用的理由來搪塞,休怪我翻臉!”


    拉扯了十幾天,渾邪王自以為拿捏住了休屠王——對方要仰仗自己的八千兒郎守城。


    現在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誰也別裝大尾巴狼!


    “行行。”


    果然,休屠王臉一正,忙道:“既然漢人來了,咱們也不能露怯。”


    “你我先各自調集一批人馬,一會兒就出城談!”


    渾邪王也不墨跡,丟下一句,“好!”緊接著便出了大帳去召集麾下。


    等他走後。


    休屠王卻突然變了臉色,眼神中盡是不屑與蔑視,自言自語道:“投降?”


    “哼,孬種才投降!”


    降漢的念頭,在休屠王腦海僅僅隻存在過一晚。


    那晚,接連慘遭大敗讓他昏了頭,又有渾邪王在一旁危言聳聽,休屠王確實,有那麽一刹那同意了降。


    可是。


    僅僅一個晚上,他就後悔了!


    因為天明後,看著城中摩肩擦踵的部眾,休屠王又算了一筆數字賬。


    盡管焉支山下敗了,城外也敗了,可他還有三萬多可戰之兵,再加上渾邪部的八千,起碼四萬人。


    而漢軍兵力,經過數次大戰,絕對不超四萬。


    起碼四萬對不超四萬,還是那句話……優勢在我呀!


    怎麽就要降了呢?


    此處。


    有一點需要注意,休屠王在算數字賬時,把渾邪部的人馬直接算成了自己的。


    並非是他自信渾邪部會和自己同進退,而是……我把你吞並了,你不就和我同進退了?


    是的。


    養了渾邪部這麽多天,休屠王已經摸清了對方的虛實,隻要把渾邪王連同一眾親信除去,吞並易如反掌!


    那麽。


    如此簡單,他為何不早點把渾邪王給辦了?


    答案是,吞並計劃不是休屠王想的,他之前在猶豫……


    “阿達。”


    這時,帳外走進一十五歲左右的少年,皮膚黝黑,年紀不大,聲音也輕緩,眼睛卻明亮有神。


    “阿達,漢人的大官來了?”


    “嗯。”


    休屠王一邊挎上彎刀,一邊回道:“渾邪王去看了,說是個貴人,哼!”


    “商談沒法拖延了,未免渾邪王起疑心,便按你說的,過幾日就作了他!”


    “我先把今天的漢人應付過去……”


    見自己父親帶著武器要出帳,少年連忙攔了一手,急道:“談判期間,若有機會,阿達可試試擒下那漢朝的貴人!”


    “嗯?”


    休屠王停下腳步,扭頭望來,“為何?此舉豈不是會激怒漢人?”


    聞言。


    少年不自覺地摸向腰間一柄匕首,那匕首頂端鑲嵌著一顆紅寶石,光線折射下,正和少年的眼睛一樣,光芒閃爍。


    “是!”


    “可既然是貴人,對方就會投鼠忌器,隻要抓到手,逼迫漢人退軍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我們要吞並渾邪部,之前還吃了敗仗,總得給大單於一個說法。”


    言下之意,就是拿漢朝貴人當‘說法’。


    休屠王聽罷。


    先是疑慮,再是驚疑,最後全然變成了……對啊!


    “有道理,若有機會,我定把那廝拿了。”說著,他拍了拍少年肩膀,興奮道:“日磾,你在城中坐鎮,隨時準備接應!”


    “阿達放心。”


    日夜兼程趕赴河西的太子劉據還不知道,他剛一露麵,就被人當成了一盤菜……不對,是獵物!


    可大漢儲君,又豈能輕易被獵?


    休屠王以為自己是躲在暗處的宗室翁主呢?


    漢軍防匈奴人比防賊更甚,根本不給機會,談判開始之前,雙方信使便來回跑了數趟。


    此方說:“要在城外十裏處詳談~”


    此方說完,彼方說:“所帶兵馬不能超過百人~”


    呐。


    大家都熟悉的,彼方說完,此方還要說,就這麽來回倒騰了數次,層層加碼。


    最終敲定的方案,哪一方都不能再妄動。


    申時五刻。


    紅日當空卻又臨近黃昏,光照正正好。


    休屠王城以南十裏,一條穀水的支流旁,此地視野開闊,一馬平川。


    由霍去病親自率領的百人衛隊已到場,劉據這個當事人自然也到了。


    草地上放一條地毯,再置一案幾,大漢太子端坐於南,僅此而已。


    劉據不是沒想過整點花活,比如支個小馬紮,一邊釣魚一邊和兩個匈奴王談判,談不攏的話……


    抄起石頭就朝對方腦袋掄過去!


    然而。


    爽可能會爽,但一想到今日種種,必然會傳揚天下,乃至載入史冊,劉據認為還是莊重些好。


    大漢有一個‘棋聖’就夠了。


    用不著再來一個魚聖……


    申時七刻。


    北方傳來陣陣馬蹄聲,身影還在遠方,一眼掃過去,便將對方的人數看了幹淨。


    匈奴也看到了漢軍,大家都很守規矩。


    至少現在都守規矩。


    策馬行到近前,還有數十步距離時,匈奴人就自覺的慢下來,一百騎兵也停在遠處。


    唯有。


    一個胖子,一個瘦子步行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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