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阿諛奉承到老成的臉,實際上隱隱暗藏著幾分稚氣。看似彎得很柔軟的脊梁,實際上可以挺得很直。看似張嘴閉嘴裝孫子,實際上說起話來特有威懾力。


    頓了頓,張德帥朝周末略微點頭,臉色好看了一些,但明顯還是一副刀槍不破的架勢。


    隨後,張德帥一行人來到小飯館吃飯,席間,周末原本弄了白酒的,但被張德帥以上班時間不喝酒為由,拒絕了。


    吃飯的過程中,周末繼續裝孫子:“張隊,我知道這麽說讓你為難,但我這門麵轉讓過來了,停工的話那是在燒錢,所以,您看能不能通融下,工程繼續著,我馬不停蹄地去把申請給遞交了?”


    “得按流程來,先停吧,把申請遞交了,批下來就能繼續開工。”所謂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張德帥開始搭理周末了,他抹了一把滿是油水的嘴角,說,“最近市裏領導在檢查,要不我也不能為難你。”說著,他起身站起來,“對了,衛生間在哪?”


    剛開始吃飯就要去蹲廁所?


    周末心中靈機一閃,忙也跟著站起來:“張隊,我帶您去。”


    “好!”張德帥微微點頭,朝著周末抬手的後院走去,周末則裝孫子跟在後麵。


    很快,兩人就到了後院裏,不等張德帥去廁所,周末輕輕將五張紅色的軟妹幣和一包紙巾掏出來,不露痕跡地遞到張德帥的懷裏:“張隊,廁所是公廁,那味兒不好聞,委屈了。”


    “嗬嗬,周老板客氣了。”張德帥自然不會和軟妹幣過不去,禮貌性地點了點頭,然後進了廁所。


    很快,張德帥就從廁所裏出來了,大腹便便的他四十五六歲的模樣,身體發福,讓本就臃腫的他看起來越發像個矮冬瓜,尤其一邊走一邊栓皮帶的樣子。


    “張隊,你看我說的這事……”周末見張德帥要走,跟在他身後提醒了半句。


    收了周末的五百塊,張德帥現在的態度就一百八十度轉變了,他如鐵哥們似的拍了拍周末的肩膀,很仗義地說:“周老板仗義,我也不能小氣。這樣吧,你臨時寫份申請,我幫你帶上去,等頭兒簽字了,你立馬能重新開工裝修,你看成不?”


    你媽,老子給你五百塊是要你現在就讓我繼續開工,等你的頭兒簽字,指不定猴年馬月了。


    周末聽了張德帥的話,心中一陣火起,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總不能又把那五百塊搶回來吧?


    “嗬嗬!”周末笑了笑,很爽快地說,“那行,我先謝過張隊,回頭我請你喝酒唱k。”


    “這個可以有!”張德帥又吃又拿的,心情大好,揚長而去。


    果然如同周末猜測的那樣,張德帥帶了他臨時寫的申請離開後,整整過了一整天都沒消息。


    “媽的,這個張德帥吃人不吐骨頭的?”第二天中午,祁寶寶開始抱怨。


    “不吐骨頭?我打得他把門牙都吐出來,看他還有多能耐。”周末也等不及了,女兒紅發廊那棟房子,一個月上萬的房租,這麽拖下去,鐵定得將他拖死。


    “你該不會是想找你手底下那些兄弟揍他一頓吧?”祁寶寶無不擔心地說,“雖然那個老混蛋隻是個副隊長,但怎麽著也是白的,你那些損招最好別用。”


    “我知道,哪能和他赤手空拳的對轟,我不找死呢嗎?”周末丟給祁寶寶一個“你放心”的表情,抬腳就出了旅行社。


    隨後,周末出現在康城的城管大隊總部。


    “你好,請問咱們張隊在哪個辦公室?”周末的臉上擠滿憨厚淳樸的笑,用自認為最老實最友善的語氣問前台的一個身著製服的女人。


    女人約莫三十多四十歲,身體幹癟,臉上塗抹了厚厚的粉,周末看了就一陣倒胃,可偏偏人女的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盯著電腦的她瞥了眼周末,見是一個生麵孔的小青年,直接幹巴巴地丟下一句話:“不知道!”


    你妹啊!


    周末強壓著想扔兩耳光甩這個女人的衝動,依舊一臉笑容地解釋:“是這樣的,我是康城火車站對麵寶寶旅行社的員工,我們老板和張隊約了的,讓我過來拿份文件。”


    “寶寶旅行社?”女人聽了周末的來處,微微一愣,似乎是在腦子裏搜索關於寶寶旅行社的記憶,過了一會,她滿是脂粉的臉上鄙夷之色就更明顯了,整個康城賓館旅行社海了去了,她哪知道寶寶旅行社,一個小小旅行社的小小工人,她能放眼裏?


    “哪個張隊啊?我們這有好幾個張隊呢,不知道你說的是誰,你要閑著沒事幹,就在這等吧,指不定你運氣好,真能等到也說不定。”


    女人說完這話,再次盯著電腦:“別打擾我,忙!”


    “忙你妹啊,上班玩歡樂鬥地主!”周末冷冷一笑,態度大變,說,“如果你大姨媽來了,建議你請假回去躺著讓你家男人捂肚子,別他媽在這給城管大隊抹黑。”


    “你他媽再說一遍!”女人火氣很大,真就如同來了大姨媽似的,一下子站起來,奈何個頭太矮,即使雙手撐著辦公桌也隻有周末前胸那麽高。


    因為震怒,女人胸前的兩團幹癟一起一伏的,要是落在旁人眼裏,估計能暗自抹一把口水,可周末看都沒看一眼,覺得女兒紅發廊最醜的小姐都比她的漂亮。


    周末微微一笑,繼續數落:“醜得跟一比似的,還上班化濃妝,仿佛全天下除了你就沒有美女了一樣。拜托,你都快絕經了好吧,至於這樣招蜂引蝶,有意思?”


    “媽的,混蛋!”女人震怒了,張牙舞爪要去打周末,“老娘要撕爛你這張臭嘴。”


    “嘿嘿!”周末哪能真讓女人碰到自己的身體,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輕輕退讓一步,巧妙地避開女人的同時,抬腳一踩女人的高跟鞋。


    撲通!


    比菜市場大媽還氣勢洶洶的女人就這麽摔在了地上,她穿的職業包裙挺短的,估計自己手工修改過,這麽一趴地上,裙下走光,烏黑的臀股看得周末一陣反胃。


    起初周末和女人的唇槍舌戰挺小聲的,也沒引起多大動靜,但女人撲上來打周末未果、緊接著摔地上丟醜的一幕卻引起了極大的動靜,一時間,在場十多個同事和那些前來城管辦事的人都齊刷刷將目光投向地上的女人。


    “你這個奶氣都沒幹的小子,老娘要打死你。”喜歡用“老娘”這個詞自稱的女人本來就不矜持,這下子在人前丟了臉,越發痛恨周末,都顧不得理一下裙底,脫下高跟鞋就朝周末砸去。


    周末輕輕巧巧地避開,那高跟鞋飛出,穩穩砸在了牆壁上的大鍾上。


    咣當!


    大鍾從牆壁上摔下來,發出一聲悶響。


    女人還不解氣,爬起來又要朝周末撲去。


    “住手!”突然,一個女人淩厲的聲音響徹整個大辦公廳,下一秒,一張辦公桌前坐著的都市麗人狠狠將手裏的一疊文件砸在地上。


    頓時,整個辦公廳安靜下來,死寂一般。


    “趙……趙……”女人嚇傻了,保持著撲向周末的動作,本來因為塗抹了濃粉的臉更加沒有人色,“您……您什麽時候來的……”


    穿白色長褲、白色束腰小西裝、踩一雙紅色高跟鞋的長發大美女一拍桌子,整個人就勢站起來,瞪著那個想撲去打周末的女人,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我什麽時候來的?我來的時候你在鬥地主,哪能看得到?”


    這個女人,就是趙隆妃!


    “嘖嘖嘖!上班時間濃妝豔抹,私自改短半身裙,明目張膽玩遊戲,還毆打來辦事的群眾,你膽子也太大了點!”


    趙隆妃說這話的時候,比那個女人罵周末的語氣還要大聲,氣勢也更加彪悍,但是,給人的感覺就是賞心悅目。


    “我……我……”女人急眼了,但又沒詞,慌了半天,抬手指向周末,她惡狠狠地說,“是這個混蛋先羞辱我的!”


    唰!


    因為女人的一句話,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到周末身上,尤其趙隆妃,那大眼睛投射出來的目光如同利箭一般,一下子紮在周末的眼中。


    那淩厲的眼神有片刻間的柔軟,似乎是覺得周末眼熟,不過,趙隆妃終究沒能認出周末,她一天到晚要見那麽多人,早將周末這個還沒有芝麻綠豆大的小青年給忘到康城城外的山上去了。


    目光隻是在周末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下一秒,趙隆妃將視線投向那個女人:“立馬給我滾去人事科辦理離職手續!”


    “可是……”女人還想反駁。


    “給你三秒鍾的時間,滾蛋!”趙隆妃不等女人開口,又是一聲喝罵,“三二一!”


    “嗚……嗚嗚……”女人徹底崩潰了,捂著臉哭著跑出辦公廳。


    趙隆妃顯得很生氣,在女人走後,轉身帶著助手也準備出門。


    周末想要叫住趙隆妃來著,就單純的想和對方打聲招呼而已,可一想到趙隆妃看他那陌生的眼神,心裏就心裏空落落的,有一種難言的挫敗感湧上心頭。


    自己挺把自己當根蔥的,哪知道在別人眼裏,自己隻不過是一根大蒜,不,應該說什麽也不是,屁都不是。


    一個是揮手間能讓在事業單位上班的人滾蛋的大美女,一個是開個旅行社還要看城管臉色的小青年,怎麽都搭不上邊。


    所以,最終,周末嘴角動了動,強迫自己沒開口,甚至沒去看趙隆妃。


    趙隆妃都走出門外了,突然又似想到了什麽似的,突然又調轉過頭,她美豔的目光落在周末身上,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動人氣質,但是,說出的話,卻冷冰冰的:“小兄弟,麻煩你跟我來一下。”


    頓了頓,周末丟給趙隆妃這麽一句話:“沒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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