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麵到底塞了多少的.”


    林季華感慨道,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一旁的許青山遞了話過來。


    “泡沫。”


    “嘶,對!泡沫!”


    “老舅你也去過日本,日本90年代以後的表現,你也很清楚吧。”


    “確實是有內味了。”


    林季華舔了舔嘴唇,一想到當時的日本,再看看如今朝氣蓬勃、野蠻生長的國內。


    “逐漸瘋狂,到死氣沉沉。”


    “誒,不對啊,老舅。”


    許青山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你不是九幾年去的日本浪麽?我怎麽記得那時候我們國足好像還行?”


    許青山瞄向了單手開車,敞著衣領,看起來比自己這18歲靚仔還瀟灑的二舅,一臉狐疑。


    “啊?哈哈哈,哦,啊~”


    林季華嘴巴裏發出各種返祖的擬聲詞。


    “這不是,回來之前,去年跑去日本了一趟嗎?”


    “去幹嘛,不會又是去賣小電影錄像帶吧”


    許青山汗顏。


    “額,嗬嗬,嗬嗬,沒有啦,我這次就倒了一點寫真集而已,擦點邊而已,擦點邊而已。”


    林季華瘋狂擦汗。


    許青山無奈地靠在椅背上。


    也難怪自己上輩子後來會走上歪路呢,這不就給自己找了借口嗎?


    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想哈,24k全彩整版寫真一冊1499到2999日元,算起來就是一兩百塊,12k半幅的精裝的也得600到1200,大幾十塊了。我去淘了一倉庫過期寫真,一本換算過來也就30不到,回國就算加上海關成本,也就35一本的成本,倒手一賣賣80,我這不純賺嘛!”


    林季華瘋狂解釋道。


    “你還走海關?”


    “那當然,你二舅我是那種會違法亂紀的人嗎?”


    “能走海關的還能是正經寫真?”


    “那當然是正經寫真啦!女優女優,人家日本隻要是個女演員都叫女優好吧,我又沒說是av女優的。”


    “可真服了你了,牛。”


    許青山給二舅樹了個大拇指。


    “行了行了,到了,那些事可都不能跟你表姐和舅媽說哈,這是咱們兩的秘密。”


    “好好好。”


    許青山下了車。


    林季華自己在這邊租了套房子,不大,但離公司挺近的。


    現在房地產公司也就在寫字樓裏臨時租了一層當總部,還沒那個錢蓋總部,隻能先隨意搗鼓著。


    “你沒打算讓舅媽來鷺島跟你一塊找點事做麽?”


    許青山問道。


    “有在和她說,不過你表姐外公最近身體不太好,她還在照顧。”


    “那你就自己在這住著?”


    許青山推開門。


    卻發現這小出租屋裏意外的整潔,看起來像是每天都會打掃。


    這小屋子雖不寬敞,卻打理得井井有條,一塵不染。


    進門就是一塊大紅色的防滑地墊,貼著牆的玄關擺著一個看著單薄的木製鞋架,鞋子不多,可卻按著顏色深淺、款式和類別放得齊整。


    最靠近門口那雙皮鞋似乎最常穿,鞋麵擦得油光滑亮的,鞋架旁還吊著鞋油和小刷子。


    正方形的小客廳裏,一台小壁掛小電視,正對著一張簡約風沙發,套著沙發套,沒什麽褶皺和汙漬,茶幾上擺著一瓶插著雛菊的花瓶,花瓶是那喝可樂的玻璃瓶,瓶裏水清澈透亮的,還有些彩色小石子。


    桌上還有個喝水的陶瓷杯,再無他物。


    “你老舅我不是經常一個人外麵過混日子麽,怎麽樣?這小日子收拾得還不錯吧?”


    林季華得意地進了廚房。


    “你先在沙發那坐會,這屋有兩臥室,專門給你留的。”


    林季華已經從廚房裏拿了條圍裙,圍在身上。


    隻是這老帥哥穿著一身花花浪子的衣服,圍著條粉紅色的圍裙,看起來有趣得很。


    “給我留的?”


    許青山意外地把行李放下,也沒去沙發上坐,就靠著這房子中心牆柱,這牆柱四四方方,一角貼客廳,一角貼廚房,還有一角貼著臥室和廁所,倒是緊湊得很。


    “對啊,你姐要是放假也不會想來鷺島,大了,有自己想法了。”


    林季華有些感慨。


    手裏已經開始收拾案板上的菜和肉,廚房雖小,但灶台上大小廚具排列有序,調料袋上都有夾口,油煙機有些泛黃,但收拾得幹淨,冰箱門上的冰箱貼記錄著各種食材的日期。


    “老舅,你這小日子,還真不像是普通人能過出來的。”


    許青山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想起了當初在龍江住的日子。


    似乎也是這般,屋子不大,處處開花。


    “啥不是普通人能過的啊?我這都跟你阿嬤學的。”


    林季華刀工好,案板蹭響。


    豆腐切丁,蘿卜抽絲,牡蠣泡洗,要做份海鮮豆腐煲。


    兄弟姐妹五個,林季華手藝最好,以前開過路邊攤的,那一手炒飯更絕。


    隻不過。


    林季華這麽一提,許青山再度回頭看看這小屋四周,乍一看似曾相識,再看卻滿滿都是影子。


    “她現在怎麽樣了?”


    林季華手裏動著,見許青山不說話,出聲問道。


    “挺好的,學校幫我把她安排到了京城大學第一醫院,還請了海外專家過來針對性治療。”


    林季華手裏的刀頓了頓,站了片刻,稍稍別過頭去,看著窗外,又問。


    “老三呢?”


    “小舅.也挺好的,陪著阿嬤呢,等阿嬤身體好些了,我想讓小舅在京城幫我操持一些事情。”


    “那就好。”


    林季華轉過頭來,臉上是笑容。


    隻是許青山方才已經從那擦得亮堂的窗瞧見了二舅的表情,也不知該說是釋懷,還是難過。


    “那就好。”


    明明說過的話,他卻又念叨了兩遍。


    “還好我們老林家有你個有本事的,你放心,有什麽事,幾個舅舅都會替你扛著,你是在替我們做的。”


    “那也是我該做的。”


    許青山知道上一代人在責任和嗬護之間的別扭。


    這種感覺,就像是老媽一樣,他們兄妹幾人,倒是一脈相承。


    話說完,甥舅兩俱是無言,許青山也就到外麵沙發坐著,看會手機,陪江浣溪聊會天,也在龍江會的群裏參與了點話題。


    林季華動作利索,三下五除二就做完了晚飯。


    甥舅兩在地上坐著兩坐墊,就在茶幾上吃飯。


    很難想象,這兩人一個是新興學者,一個是千萬價值房地產公司老總。


    “明天要去公司看看麽?不過那裏現在也沒什麽東西,人手倒是還不錯,鞋業那邊有些比較能幹的人都被我拉過來了。”


    林季華給自己倒了杯啤酒,朝著許青山舉了舉。


    “我也來點。”


    許青山雙手捧著杯子。


    “長大了,是可以喝了,不過你腦子好使,出去喝別喝太多,酒精麻痹大腦呢。”


    林季華笑著給許青山倒酒。


    “等會要不抽點?我朋友送我的古巴雪茄,真貨,和我在古巴抽的一個味兒。”


    “知道拿了諾貝爾文學獎的泰戈爾和英國首相丘吉爾吧?他們兩就愛抽這個。”


    林季華亮了亮自己珍藏的小煙盒。


    “戒行,待會試試。”


    許青山還想說自己不抽了,卻看到二舅的神色,若有所悟,答道。


    “來,幹杯!”


    “祝我們華夏最牛的青年科學家以後拿那個諾基亞獎!”


    “老舅,是諾貝爾獎!”


    “誒,好,當泰戈爾!”


    許青山看著眼前開心的二舅,知道他是故意逗趣,舉杯共飲。


    喝罷,他就看著二舅從小盒子裏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根新的,剪完遞給許青山,自己則是從隨身帶的小盒子裏拿出那半根叼嘴裏。


    許青山正準備找打火機的時候。


    “啪嗒。”


    一縷火苗在麵前竄起,熟悉的畫麵。


    許青山透過火苗,看到新雪茄前端的煙草泛著紅光,透過焰苗,瞧見了那張似乎已經有些歲月痕跡的臉。


    他以前也是這樣把漢堡塞給自己的吧?


    那時候小。


    不知道錢幾多,價幾少。


    隻知道能吃上一頓漢堡薯條的白人快餐就是奢侈,更不用說什麽肯德基,麥當勞。


    小縣城的工資和物價,都知道。


    一個小孩子吃的漢堡薯條可樂,能換一隻片好的烤鴨配醬料。


    就算是工作穩定的許學軍和重視許青山的林月華,也很少讓許青山能吃上一頓漢堡薯條。


    可眼前這個男人,帶著表姐和自己的時候,自己那份從不會少。


    雖然許青山的真男人部分在父親身上沒能學到。


    但對家人的有些觀念,他還是學得很好。


    “山啊。”


    林季華收回打火機給自己點上。


    吸一口,緩吐,也似是長歎出胸腔裏最後一口執念,開口說道。


    “以後都靠你的話,你也別太累,有什麽事,要和阿舅講。”


    方才的倒酒,點煙。


    似乎寓意著一部分責任的交接。


    盡管主動交接出來的那一方很是無奈,又很是難過。


    “阿舅現在也沒法做什麽,就是這份事也得仰仗你,不過要是一些亂七八糟的事,遇上了,不要怕,你就往前走,阿舅都能給你擋了。”


    許青山知道林季華這句話的意思。


    錢他賺,鍋舅舅背。


    自己隻管往前走,不管走得多遠,隻要他還能抗,他願意把風險歸諸己身,去當那個靶子。


    “阿舅,現在是法製社會了,不用想那麽多,放心吧,我能行的。”


    許青山給自己倒上,想跟林季華碰杯。


    林季華碰了,但卻還是搖了搖頭。


    “京城和鷺島不一樣。”


    林季華皺著眉開口。


    “京城也好,滬市也罷,那都不是我們的歸宿,有些事,不是簡簡單單的法律就能決定的。”


    “資本也好,權財也罷,我走過那麽多國家,親曆那麽多興衰,哪怕我隻是一個螞蟻一樣的旁觀者,但我也依舊能夠看得清一些東西。”


    “法律,隻是用來維持秩序的,而不是聲張正義的。”


    “為了秩序,無論是法律也好,還是當職也罷,有些沒有那麽重要的東西,都能隨意舍棄。”


    “金錢,地位,名望,一切皆虛。”


    林季華的表情很慎重,很認真,許青山似乎自從記事起就未曾見過這樣的二舅。


    有一種想把自己畢生所見所聞的功力,傳功給下一代一般。


    似乎是那杯酒,那根煙,才解鎖了這樣的二舅。


    “在我們這裏,隻講一個東西。”


    “這個。”


    林季華舉起左手,攥緊成拳,指了指拳頭。


    “但我說的不是拳頭的拳。”


    “無論你走到什麽樣的高度,無論你走到哪一步,都不要忘記必須讓自己擁有可以讓別人忌憚和慎重點東西。”


    “否則你就算是賺再多的錢,也隻會是一個錢袋子。”


    “那並不可怕。”


    “而是我清楚你的性格,如果有被當成錢袋子的那一天,那最後的局麵隻會有一種下場。”


    林季華沒有再說,隻是盯著許青山。


    許青山點了點頭。


    他不太有辦法和二舅解釋科研的道路會導向怎樣的方向,但方才的道理,無論是在這裏也好,還是放眼全球也罷,都是同樣的道理。


    許青山記得自己上輩子看報的時候還看到了。


    英國科技企業家邁克·林奇和摩根士丹利國際董事長喬納森·布魯姆,還有他們的頂級律師,在慶祝贏得了對惠普的百億官司之後,跑到地中海去慶祝。


    這一慶祝把全家都慶祝升天了。


    全船隻有涉案人員死亡,其他15名服務生安全獲救,豪華遊艇沉船,而且最後屍檢結果是因窒息而亡,而不是溺水。


    法律上,他們贏了。


    但是那又如何。


    對方有的是辦法光明正大地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幹掉的。


    可那又如何?


    那時候許青山就在想。


    怎麽感覺,和自己也有那麽點像呢。


    “不說這些沉重的了,來,喝酒,喝完明天二舅再帶你去海灘逛逛,京城那邊沒有海,也不太方便吃新鮮的海鮮,這次回來多吃點。”


    林季華舉杯,笑著打破了有些沉重的氣氛。


    他隻是表態的,不是想變態的。


    這幾天許青山並沒有回龍江,他爸媽最近忙著工作交接和適應新環境,國慶家裏肯定挺熱鬧的,許青山不喜歡那種熱鬧。


    也就在林季華的陪同下,在鷺島視察了自己的兩家公司,提了一些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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