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江湖中的規矩,凡事請了段雲這般江湖路人助拳的,一般是打不起來的。


    這般浩浩蕩蕩的隊伍,真要打殺紅了眼,都會傷及根本。


    段雲站在黃魚幫的隊伍中,能很明顯的感受到這邊氣勢要弱上一截。


    這時,隻見黃魚幫幫主站了出來。


    這是一個穿著黑色皮甲的漢子,段雲也弄不懂這夏天還沒過完,卻執意穿皮衣是什麽愛好。


    總之這人看起來就和水裏的東西有關,手臂上長滿了魚鱗狀的癬,也不知道是不是練功造成的,段雲很早就聞到他身上濃厚的魚腥味。


    對方隻是站在那裏,就宛若一條人形鹹魚。


    黃魚幫幫主扯著嗓子道:“洪老伍,你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長了,這西碼頭一直是我們黃魚幫的地盤!老子一直也敬你是個人物,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結果你卻蹬鼻子上臉!”


    對麵,那個被叫作“洪老伍”的人走了出來。


    令段雲詫異的是,這對麵的幫主竟是個女人。


    一個長得算風韻猶存的女人。


    女人笑著道:“陳鹹魚,別婆婆媽媽的,弄得你沒那兩晃蕩物一樣。說來說去,這黃水城還是誰拳頭大說了算。”


    “之前這碼頭被你們占了,那是我的好弟弟沒回來。如今我的好弟弟回來了,還讓你們吃這麽肥,沒這個道理啊。”


    “誰都知道,這靠水吃水,漁民的保護費收得順當,碼頭的提成也不小,我一個女人,就是小心眼,就是眼紅怎麽了?”


    聽到這搞來搞去,又是保護費那一套,段雲這不合理收費終結者一時有些惱火。


    這一路走來,他感覺這江湖到哪裏都是爛的。


    隻要有點人的地方,基本都被大小勢力把控著。


    他離老家臨水城不止千裏了,卻覺得哪裏都是臨水城。


    或者說,玄熊幫被殺幹淨後,臨水城倒還顯得更清淨,人還活得更有人樣。


    這外麵都是些妖魔鬼怪。


    除了華文、華武、張鐵藍、黃實幾人外,他就沒遇到幾個正常點的江湖中人。


    沒什麽靠山的江湖中人,就是潑皮流氓,這裏混點白食吃,那邊舔著臉去占寡婦便宜,還自稱江湖好漢,有點靠山的,就是這群混江湖幫派的,背後自然有更大勢力撐腰,同時還和衙門有勾連,弄來弄去,就是壓榨老百姓那一套。


    更別提雷瘋子、紅樓仙子這群動不動發瘋殺人,動不動找美男姦的貨色,可謂喪心病狂。


    最慘的就是如他這樣的普通人,江湖幫派的人吃一口,衙門再吃一口,每天當牛馬,連吃口飽飯都成問題。


    前世的社畜,至少還有個人形,這一世的社畜,那就是真的和畜生差不多。


    如果運氣再不好,長得和他一樣俊一點,那走個路都心驚膽顫,害怕被殺被姦。


    是的,到了這一帶,喜歡姦的不止是紅樓裏的仙子,還有好些喜好男色的男人。


    段雲也弄不懂,越是離這望春城越近,龍陽之好的人就變多了,他經常看見一個長滿胡須的大漢嬌羞的躺在另一個男人懷裏撒嬌的畫麵,直看得讓人腦袋發麻。


    他本來對同性戀沒什麽偏見,可出來辣人眼睛辣多了,那就不對了。


    “我姐說了,隻要你們一個碼頭,你們有沒有聽見?”


    這時,一道妖異的聲音響起。


    對麵的人群自動分開,露出了一個和尚的身形。


    那是一個挺年輕的和尚,頭上點著戒律香疤,他臉上的表情也是虔誠和煦的,看起來和廟裏坐在佛燈下苦修的和尚沒什麽分別。


    可他的行為卻很不和尚。


    緣於這和尚正坐在一張竹椅上,正喝著一杯紅豔豔的葡萄酒,旁邊是一大塊新鮮的嫩牛肉。


    他一口牛肉一口酒,一雙腳沒有穿鞋,卻有兩個年輕的女人正跪在他腳邊,不斷舔他的腳趾,仿佛要讓他的腳永遠纖塵不染。


    這特麽是什麽和尚!


    段雲從來沒見過這麽會享受的和尚。


    這時,這年輕和尚揮了揮手,兩個舔腳的年輕女人就退下了。


    他纖塵不染的雙腳踩在地上,走了過來,對著黃魚幫幫主陳鹹魚說道:“要我再重複一次嗎?”


    這和尚帶著一股邪性,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即便段雲隔著一段距離,都能感受得到,更別提這直麵對方的黃魚幫幫主了。


    段雲倒沒替誰擔心,狗咬狗罷了。


    非要說有什麽偏向的話,他相對不討厭包飯出銀子的黃魚幫。


    這時,年輕和尚笑了起來,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


    “抱歉,抱歉。差點忘了你再怎麽說也是一幫之主,這樣對你說話,會讓你在手下麵前很沒麵子。”


    說著,他就看向了陳鹹魚旁邊的某人,說道:“你也練過,那你來。讓你三刀,隨便砍,砍完後貧僧隻還你一刀如何?”


    “不止是你,就你們前麵這一群人,依舊每人給我三下,我隻還手一次,如果今日貧僧先倒了,這碼頭依舊歸你們,並賠給你們賭坊那條街。”


    說話的時候,年輕和尚挑著上揚的眉頭,給人妖異之感。


    這時,和尚的姐姐洪老伍走了過來,笑盈盈道:“我的乖弟弟,你別嚇著他們了。”


    “不會吧?這麽大一個幫會,這麽多人,不會連這茬都不敢接吧?”


    這時,洪老伍那邊便有人陰陽怪氣道。


    黃魚幫眾人沉默了,有的人把手中武器已牢牢握緊。


    別人一個人挑他們一群,還每次讓他們三刀,隻還一刀,如果這都不敢接的話,這碼頭著實沒臉要了。


    “幫主,我來吧。”


    “不知哪裏來的一個醜和尚,不知道天高地厚。”


    這時,剛剛被年輕和尚盯著的那名漢子走了出來。


    可以看見,他的右手也和幫主陳鹹魚一樣,有些魚鱗狀的癬。


    而他的手上則是一把殺魚刀。


    黃魚幫副幫主王河,是有名的快手,曾從城東巷砍到南巷,眼睛不眨一下,大氣也不喘一口。


    隻有挨過他刀的人才知道,他的刀不止快,並且狠。


    對麵這紅鶴會,死在他刀下的人一雙手數不過來。


    隻見王河拿著刀站了出來,整個人氣質都變了,變得冰冷,看年輕和尚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著一條死魚。


    “你是說先讓我三刀,再回我一刀?”王河問道。


    年輕和尚依舊一臉輕鬆,說道:“是這樣......扼!”


    他話還沒說完,一道寒光已斬過了他脖子。


    這一刀十分突兀且陰險,並且力道十足,帶起一道破空聲響。


    年輕和尚腦袋一個後仰,脖子上出現了一條血線,眼神有些錯愕。


    錯愕的不隻是他,還有看見這一幕的眾人。


    這樣的畫麵,把和尚的姐姐洪老伍嚇了一跳。


    可是下一刻,年輕和尚眼中的錯愕隨即變成了興奮,沙啞道:“繼續,多用點力氣,我還可以的。”


    說話期間,他的傷口一陣扭動,竟如嘴巴一樣,詭異的彌合起來。


    王河不再遲疑,對著脖子那處又是一刀。


    緊接著第三刀!


    連續三刀近乎斬在同一位置,王河的刀可謂又準又狠,作勢想要把對方腦袋砍下來。


    可惜年輕和尚依舊沒有倒下,那傷口繼續扭動著,而他臉上是讓人發寒的笑容。


    看著這個笑容,快手王河額頭和後背已滿是冷汗。


    “該我了。”


    年輕和尚溫和說著,忽的一刀斬下。


    唰的一聲,血水飛濺,王河的腦袋落在了地上。


    年輕和尚隻還了一刀,也是脖子,卻是截然不同的結果。


    黃魚幫眾人嚇得後退,幫主陳鹹魚臉上則是悲痛至極的表情。


    段雲隻感覺這和尚著實邪門。


    這時,他身後已有人開始“科普”。


    “這不會是黃昏寺的妖僧吧?”


    “你說的是那座接連出叛僧的黃昏寺?”


    “是啊,那寺廟邪乎,好些和尚領悟到了神通後,不是欺師滅祖,就是叛出寺廟,最後成為江湖上讓人聞風喪膽的叛僧。”


    段雲眉頭微微蹙起。


    這些練武的,真的好多瘋子。


    “下一個。”


    這時,年輕和尚看向了黃魚幫前麵眾人。


    除了幫主陳鹹魚外,黃魚幫幫眾皆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段雲也在其列,站退如嘍囉。


    可讓他頗為意外的是,這年輕和尚卻在這時看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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