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日本鬼自從掃蕩離賈汪,


    一路上好似猛虎撲群羊。


    一路上橫衝直闖無攔擋,


    一路上搶的順手吃的香。


    第二天按照計劃返回去,


    數一數整整弄到八車糧。


    這一回掃蕩的功勞真顯著……


    周圍眾人當中有人說道:“說書的,從頭說,從頭說。”此人話一出口,眾人便跟著起哄:“從頭說!從頭說!”


    褚思鵬心中暗暗叫苦:“我這一上午了,那是水米不曾沾口……,沒法子,先說上一場再說……”


    褚思鵬隻得壓了壓肚內的虛火,重整鑼鼓——


    曆盡百年苦難,


    熬來鐵臂鋼肩。


    何堪屈辱忍摧殘,


    送了神州赤縣。


    日寇恃強走險,


    萋萋血沃中原。


    炎黃遺胄奮鵬摶,


    教敵亡魂喪膽。


    《西江月》罷,言歸麵轉。單表八路軍一一五師運河支隊一大隊第三中隊在杜家莊的一戰,他們以少勝多,以弱勝強,隻殺得鬼子心驚膽顫,叫苦連天,狼狽逃竄。同誌們,這可才是昨天的事。我們也曾聽見那大炮轟隆隆的一整天沒斷地響,大家也狂著一把汗。他們到底是怎麽個打法,怎樣的打勝?這裏有鼓詞報告,您要不嫌俺啞喉嚨破噪子,請聽我說唱一番:


    言的是打罷新春天尚涼,


    八路軍開進運南的杜家莊。


    住下了二大隊的三中隊,


    個個是中華民族的好兒郎。


    全憑著不怕艱難不怕死,


    一心要驅逐鬼子回東洋。


    記下這八路的健兒且不表,


    再說說送死的鬼子到這鄉。


    (白)這是哪裏來的鬼子呢?這是駐在賈汪的鬼子,他們前天就出來掃蕩。日軍二百餘名,外帶騎兵四十餘名,偽軍一百餘名,先往東北方麵竄擾。


    (唱)這夥賊浩浩蕩蕩出賈汪,


    一路上奸淫燒殺又搶糧。


    東北鄉和平居民無準備,


    霎時間雞飛狗跳遭了殃。


    一家家扶老拖幼四路跑,


    鬼子兵到處搜索“花姑娘”。


    他那裏嗷嗷叫著緊追趕,


    小腳女跑不快的跳了汪。


    有一位尋死不迭輪  奸死,


    還有個老頭搶護被刺傷。


    狗強盜拿著屠殺諞本事,


    山腳下活劈三歲的小兒郎。


    到莊裏有用的東西翻搶,


    還更要抓雞打狗殺豬羊。


    單等到吃飽喝夠竭足了勁,


    他這才牽牛拉車裝上糧。


    臨走時隨手放上幾把火,


    到處裏濃煙烈焰吞草房。


    到處裏哀鴻遍野血滿地,


    到處裏尋爺喚女哭親娘。


    眼看著“王道樂土”風光慘,


    武士道精神抖擻意氣揚。


    第二天繞道住在小山子,


    第三天頂著個黴頭下了西鄉。


    從黎明走了已有十多裏,


    眼看著前邊就是杜家莊。


    (白)(白)且慢。你剛才說過,咱八路軍一一五師運河支隊第一大隊第三中隊駐紮在杜家莊,這兩軍相爭,你死我活,怎麽都這麽大意,連個情報也沒有?同誌,這問得對,問得好,請您不要著急,聽我慢慢道來:


    (唱)日本鬼自從掃蕩離賈汪,


    一路上好似猛虎撲群羊。


    一路上橫衝直闖無攔擋,


    一路上搶的順手吃的香。


    第二天按照計劃返回去,


    數一數整整弄到八車糧。


    這一回掃蕩的功勞真顯著……


    (白)那賊頭看著八輛大牛車,裝滿了糧食,心裏高興得直癢癢,想道:這樣的勝利,必須早點向太君報告才是。於是——


    (唱)他對著報話機子大嚷嚷。


    聽得出對方也是很高興,


    傳來的話句句鼓勵帶表揚:


    (對話式的道白)“好好好,你們的辛苦,成績大大的,阻礙的沒有?”


    “沒有沒有,毛猴子跑了跑了的。”


    (恢複議論的口氣)他這話可說拐了場了,哪裏是什麽毛猴子跑了,是他們的所作所為傳了開去,村民們還不跑?頭一天下午,再到村莊上,就看不見人了。倒是還有雞,有豬,有糧,一一滿足了他們的。


    到了第二天,又去了幾個村子,別說是人啦.就連糧食,牲口,也都沒有了。本來應按原計劃回去的,可是經他這麽一吹,報話機裏卻傳來新的命令,要他先派一小隊偽軍,把糧食護送賈汪;大隊人馬繼續掃蕩,再擴大範圍,多搶一些糧食。


    常言道“軍令如山“,他隻得照辦,可是轉遊了半天,什麽也沒撈到,因為怕把人都嚇跑,也不敢再殺人放火,傍晚才到了小山子,盲人瞎馬,當然他們什麽也不知道啦。


    至於咱八路軍,那自然不同。運支二大隊充分掌握了敵人掃蕩的情況,直到他們向返回賈汪的路線出發了,才飛報運北的支隊部。


    各位客官,敵人通訊用報話機,我們的遊擊隊就靠著偵察員的飛毛腿呀!三中隊就是根據這樣的情報,後半夜過河,駐地是敵人從來不到的地方。各位請注意:這一場雙方都是意外的遭遇戰就要打響了——


    (唱)三中隊夜渡運河霧茫茫,


    走到那杜家莊裏安營房。


    丁隊長把戰士住地查一遍,


    他這才走進隊部卸戎裝。


    到鋪前尚未打開行李卷,


    門外邊一聲“報告”甚急忙:


    遊動哨發現東方有情況,


    出現了滿長的隊伍映曙光。


    丁桂雄急忙轉身朝外走,


    一伸手鋪頭上抓起了盒子槍。


    到村東登上炮樓向前瞅,


    他在那望遠鏡裏看端詳。


    那隊人距此不過二裏路,


    分明有太陽旗子前邊揚。


    下炮樓找來三位分隊長,


    細分析敵情地勢作商量。


    四周是一抹平川的開闊地,


    若要想脫離戰鬥就太荒唐。


    雖然是兄弟中隊隔不遠,


    大白天也不能暴露築人牆。


    在莊裏我能躲來敵難進,


    (白)小鬼子,來吧!


    (唱)比一比哪頭草雞哪鳳凰。


    殷延鑄一分隊長拍胸脯,


    把東門交給我守保無妨。


    瑞庭說(夾白)同誌!


    (唱)凡事要朝難處想,


    咱今天要準備一人把十人當。


    再加上裝備較差子彈少,


    全憑著活打巧打戰術強。


    常言道勇敢沉著是勝之本,


    你要掌握五十米外不開槍。


    殷隊長昂頭一笑答應“是”,


    他幾個調兵相地穩又忙。


    戰士們掏好槍眼瞄著等,


    日本鬼他可一點也不緊張。


    眼看著前麵的村莊多安靜,


    有幾縷淡淡的炊煙在屋頂揚。


    想必是莊戶人家正做飯,


    難得那前天的幸運再享一享。


    他不知天高地厚朝前闖,


    霹靂乒乓杜家莊裏開了槍。


    咱們的機槍射手才十九歲,


    陳延君他穩瞄穩打真漂亮。


    一梭子撩倒敵七八個,


    好不叫鬼子撓頭發了慌。


    隻落得活的拉著死的跑,


    腿短的跑得慢了去一雙。


    一口氣跑到步槍的射程外……


    (白)咱夠不著他啦,他可還有大家夥哩!


    (唱)哐哐哐顆顆炮彈出了膛,


    隻聽得一炮一炮又一炮,


    鐵榔頭接連楔進杜家莊。


    (白)轟,轟轟……,嗵……哢拉……


    (唱)爆炸聲帶起一片連環響,


    杜家莊塌了房子倒了牆。


    燒夷彈到處燃起熊熊的火,


    騰上來滾滾塵煙黑兼黃。


    更可恨那空中開花的榴散彈,


    我戰士一名陣亡倆負傷。


    受傷的死活不肯下火線,


    他更要報仇雪恨拚一場。


    鬼子兵的優勢全在重武器,


    直打了一個鍾點還要長。


    他這才小心翼翼往前上,


    散兵線包圍了半個杜家莊。


    上上上忽然一齊都臥倒,


    派一夥漢奸喊話來勸降。


    漢奸隊早就嚇得麻了膽,


    硬碰上太君下令不敢抗。


    也隻得哆哆嗦嗦強挪步,


    挨到那大半裏路就開了腔。


    (白)“土八路嗬,毛猴子,你們跑不了啦,趕快投降吧。太君說啦,繳槍不殺……”。“再上!”鬼子一聲大吼:“上去,前邊的喊!”漢奸們隻好又往前蹭,但卻忘了喊話。鬼子再喝一聲,“喊話的!”他們才又喊起來,顛來倒去,一遍又一遍,嗓子都喊嘶啦,莊裏卻不見一點動靜。這是怎麽一回事呢?原來敵人打炮的時候,我們有了傷亡,戰士們便注意躲炮彈,單找那屋角牆圪垃裏待著等敵人的炮火一停,就出來憑著槍眼,守住圩牆。從槍眼看見漢奸隊的那個孬種樣子,一個個火冒三丈,隻是隊長說了:“一不開槍,二不回話;放過漢奸,專打鬼子。”他們憋著氣,眼看著漢奸們又被鬼子從地上喊了起來,傴僂著腰,朝前走著一路叫喊。其實,那夥龜孫心裏想的是“俺爹唉!您可別打嗬!,,嘴裏還隻得喊著:“土八路……投降吧……“


    (唱)狗漢奸一行走著叫嚷嚷,


    好不叫莊裏的健兒怒滿腔。


    看你那低三下四的奴才調,


    我恨不得抓到跟前來訓一場。


    有一個年幼的戰士忍不住:(白)“走狗——”


    (唱)一開口肩膀上挨了一巴掌。


    身旁的兄長對他認真地講:


    “你怎麽不顧命令自逞強?”


    小家夥伸伸舌頭咽住了罵,


    戰場上敵兵突然發了狂。


    (白)噠噠噠噠噠噠噠,


    嗄嗄嗄嗄嗄嗄嗄……


    (唱)東、北、南輕重機槍一齊掃,


    好似颶風驟雨攪大江。


    鬼子兵一躍而起疾步跑,


    你看他屈腿躬腰端著槍。


    這一場集團衝鋒來得猛,


    殷延鑄他兩眼圓睜心不慌。


    狗雜種你腿快不如子彈快,


    (白)同誌們——瞄準活靶!


    (唱)咱叫他跑著跑著見閻王,


    丁隊長他三麵觀察早斷定:


    鬼子的主攻所在是東方,


    他忙到二分隊裏把人調。


    (白)調誰?


    (唱)一分隊守著南門的單立璞,


    神槍手他百發百中不虛槍。


    再說那鬼子的機槍也真帶勁,


    東門上瓢泊的子彈掏圍牆。


    好幾個槍眼挖大了一多半,


    戰士們抬頭了望被他傷;


    那鬼子仗著火力闖得快,


    一夥子東門外麵要爬牆。


    李明生伸手摘下手榴彈,


    (白)哧——扔轟——


    (唱)轟轟轟幾個戰士一齊甩,


    鬼子們死的死來傷的傷。


    剩下來有的後退有臥倒,


    單立璞順過來他的三八槍。


    (白)敢說這三八式在咱運河支隊,也算是精良的武器了。請問:這三八式不是日本槍嗎?對。三八式是日本製造,比咱那漢陽造可強得多。你沒聽咱隊伍唱的,“沒有槍沒有炮,鬼子給我們造……”日本國給我們造好了三八大蓋.老遠地運了來,咱八路繳到手裏.連收條也不開一張。單立璞的槍法好.繳來武器先給他換上啦。


    (唱)單立璞順過他的三八槍,


    對著那大窟窿裏隻一張。


    看見個鬼子穿著呢大氅,


    在那裏指手劃腳站高崗。


    (白)好一個神射手呀!


    (唱)他估量著把標尺打到六百五。


    (白)再一看,就把手指頭一摳,


    (唱)那鬼子一頭栽倒在地當央。


    保準那是前線的指揮者,


    眼看著大群的羔子少了頭羊。


    那機槍火力漸漸鬆下去,


    士兵們進退無主各猖狂。


    咱這裏緊緊瞄著一齊打,


    射手們一槍一槍又一槍。


    鬼子們來的不難走不易,


    打頭的“勇士”多半泡了湯。


    亂紛紛稀裏嘩啦朝後退,


    隨後就一片炮聲大哐當。


    交替著打炮進攻不住手,


    我戰士摸熟了這套倒少傷亡。


    從早晨打到紅日過當午,


    (白)暖!


    (唱)英雄們有限的子彈快打光。


    丁隊長四方查看心焦急,


    該怎樣組織最後的拚一場。


    轉一圈他又走到東門上。


    (白)怎麽樣嗬?


    (唱)殷隊長身子一挺頭一揚,


    他伸出四個手指反複地比。


    隨後便笑迷迷地開了腔,


    叫隊長你且放心打下去。


    咱用刺刀給他個大開膛,


    丁隊長苦笑點頭說“自然是”。


    一回頭看見明才那小康,


    彎下腰問他“你還有多少?”。


    (白)“三顆。你看吧隊長:


    (唱)拚刺刀我也不比別人穰”。


    丁隊長伸出手來說“給我倆”,


    康峰來不由得小臉一啷當。


    (白)各位同誌,你會納悶兒,這丁隊長怎麽向康峰來要起子彈來了?原來小康是全隊最小的戰士,說是十六,其實還吃著十五歲的飯,平時最受大家和隊長的喜愛。這回丁桂雄想集中一點子彈,叫幾個好射手多發揮作用,盡量延緩最後決鬥的時問.也是沒有法子的主意!先從他那裏要起,心想是容易開頭。小康當然不高興啦。等隊長說清楚了,他卻卡啦啦啦,把三顆子彈一起倒了出來,嘟喪著臉說:“你都拿去吧,反正我等著拚刺刀,我還有石頭。”果然,小鬼身邊已經碼著一堆石頭,因為手榴彈差不多扔完,戰士早就準備石頭了。丁隊長見此光景,真象一口吃了五十個小糖人兒——百抓撓心.這三顆子彈,接呢?不接呢?正在躊躇,’聽得背後有人高叫“丁隊長“,大家一齊望去——


    (唱)但隻見來了房東本姓楊,


    帶著他兩個兒子一個女。


    手裏邊抬著兩個大木箱,


    走上前往地上一放說您隻管打,


    我家裏子彈還有兩大箱。


    在場的戰士聽了先一愣。


    緊接著鼓掌歡呼沸洋洋,


    忙向前連掀帶撬打開蓋。


    (白)哎呀!


    (唱)齊整整七九子彈放亮光,


    忍不住個個都去伸手搶。


    通訊員傳人領取跑得忙,


    (白)這子彈嗬!子彈!!


    (唱)子彈你就是勝利是生命,


    你就是那日寇漢奸的好幹糧。


    丁隊長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白)他這才後怕嗬!


    (唱)才覺得撲撲騰騰地心發慌。


    一低頭手心還有仨子彈,


    樂哈哈完璧歸趙給小康。


    康峰來一蹦多高咧著嘴,


    跳起來全身撲上子彈箱。


    他恨不得手舞足蹈出喜氣,


    恨不得撒丫子打滾兒歡一場。


    坐起來兩手抓了五排子,


    急忙忙就向子彈帶裏裝。


    這哪象往子彈帶裏裝子彈,


    分明是直朝心窩裏揞冰糖。


    正說著敵人又打罷了一陣炮,


    咱戰士腰杆挺硬氣昂昂。


    單立璞一見子彈淨是七九。


    (白)“可有六五的嗎?’’他問楊德本。楊德本說:“隻怕沒有。但我還撿到好幾支槍,帶個盤子,七九子彈。”各位鄉親,這時候敵人又在進攻,咱戰士放膽殺敵,沒有了彈盡之慮。我這裏抓一個空兒,向大家交待:這楊德本,一個農民,哪來那些槍支子彈呢?我想您還都記得,台兒莊大戰之後,日軍從北線南下,占了徐州幾乎切斷了中國軍隊的退路,我們這裏,由台兒莊到寨山一帶的勝利之師,不得不急忙撤退,車輛不夠,咱這裏鄉下的路又不好,加上日本飛機轟炸,遺棄的彈藥槍械不少。咱們也有撿到的吧?運支的戰士,有的就是帶著自撿的槍支來參軍的。這楊德本大概得算撿得最多。他平常不講,要緊要忙,一下子獻出來,就起了決定作用了。


    (唱)丁隊長調整武器出主張,


    他把那機槍撥給單立璞。


    陳延君換使一顆轉盤槍,


    英雄們提起了精神憋足了勁。


    直想叫鬼子進攻更猖狂,


    早一會敵人見村裏火力減。


    他也在決心取勝把威揚,


    就這樣敵人猛攻我猛打。


    村外麵留下了腥紅的血汪汪,


    單立璞抱起家什四麵跑。


    (白)哪裏吃緊他就到哪裏去打。


    (唱)叫鬼子不知有多少機關槍。


    數不清攻上來又打下去,


    直打到西方奄奄下夕陽。


    鬼子兵一見天晚心害怕,


    他隻好掩旗息鼓回賈汪。


    在別莊抓來牛車十幾輛,


    把他的傷兵死屍裝滿箱。


    驚惶惶屁滾尿流逃回去,


    走到那杜安山口遭了殃。


    且不講鬼子敗回的狼狽相,


    單表咱得勝的健兒喜洋洋。


    這時節入夜風涼出月亮,


    支隊部的三位首長進了莊。


    朱政委連同正副支隊長,


    一同來慶功慰問並表揚。


    丁隊長迎到麵前忙匯報,


    他把那作戰的經過講周詳。


    幸虧了楊家大爺獻子彈,


    俺才能勝敵優勢趕豺狼。


    首長們聞聽此事齊稱讚,


    找到了楊德本來謝扶幫。


    今天是軍民協力得全勝,


    感謝你愛國擁軍思想強。


    回頭來支隊首長看戰士,


    官兵們齊唱凱歌在杜莊。


    在杜莊英勇犧牲六烈士,


    可敬他血染黃花姓名香。


    後死者誓複山河把仇報,


    那時候解放的旗幟遍地揚。


    全中國炎黃子孫四萬萬,


    問問哪個願把奴隸當。


    做工的力圖提高求進步,


    務必要自力更生大改良。


    種田的加緊努力搞生產,


    要保證抗戰的部隊有軍糧。


    青年人勇躍參軍殺賊寇,


    婦女們給軍人做鞋縫衣裳。


    隻要咱全民動員齊一心幹,


    奮神威一直打到東京上。


    說到此處,褚思鵬皺著眉,幹咽了兩口唾沫,說道:“嗯……,嗯……,沒了,沒了,大夥兒散了吧,散了吧……”


    就聽得有人咋呼道:“我們才剛來,怎麽就散了!再說一遍,我們就想聽聽打鬼子的事,大夥兒說是不是。”


    “是啊,再說一遍!聽打鬼子過癮。”人群中立時有許多人附和。


    褚思鵬這才抬起頭來細看,原來這一會子早又不知來了多少人,把個說書場擠的滿登登的。比適才褚思羽說書的時候是多了去了。那些個聽完了的,你也不見他向處走,外邊的一直還有人想朝裏擠。


    褚思鵬暗暗叫苦:“娘哎,這個馬蜂窩怎麽捅成這個樣子了!這得到什麽時候?”不禁的愁上眉頭。


    這裏有褚思鵬想不到的地方。


    一者是這一上午趕完澗頭集的回到村之後,這嘴可就沒了把門的了。把個運河支隊打鬼子的情形那是說的神乎其神。


    雖然說之前有過台兒莊大捷,可是那畢竟是大軍團作戰,參戰的外來部隊,又是東北軍,又是四川軍,又是雲南軍的。可昨天的杜莊大捷,那可是本地的兄弟爺們打出來的,有許多那可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了,就是身邊的人。怎麽這些人也能打鬼子,而且還打贏了?怎麽還有人免費說書,說了一場又一場?那不行,咱得去聽聽。


    好麽,老百姓眾口一傳,許多人就沉不住氣了,再加又是冬季,反正在家也做不了什麽,這就相互喊著就來了。


    二者,褚思鵬這一開始,街上有人立馬就發現,這個人和剛才那個人有點不一樣,剛才那個是漁鼓。這一傳,附近的人許多雖然聽過了,可是圖個新鮮也就重新回來了。


    褚思鵬暗自發愁,可這又如何收場啊?


    褚思鵬咬咬牙:“今天就趕到這兒了,就權當我也打鬼子了,這一輩子,餓幾頓的事也沒少碰上過,哪差今兒個這一回?餓倒不打緊,隻是這口幹舌燥如何得了?”


    想到這兒褚思鵬起身作了個羅圈輯:“各位父老鄉親,昨天運河支隊的戰士打鬼子,六位戰士殉國,還有一位傷勢嚴重,保不保得了命也還難說。想我褚思鵬能把他們的英雄事跡說給各位聽,那是我的榮耀,也是我的本份。他們都能以命報效國家,我褚思鵬說幾場書那又有什麽不該的?隻要大夥兒想聽,就是說個三天三夜,我褚思鵬也絕不皺一皺眉頭。隻是……,隻是……”


    說到這兒褚思鵬略停了停:“隻是有一樣,這說書的最怕的是口幹舌燥,啞喉嚨破嗓子,還煩請住在這附近的兄弟爺們,誰去給弄碗水來,洇洇這條幹溝,再痛快說與大家聽,如何?”


    一句話未完,隻聽得有人接道:“說書的,別的沒有,這白開水管你夠,你稍一等,我去去就來……”


    ……


    ——解放之後,褚思鵬曾特意回過一次西朱古村,訪了故人,為的就是敘舊喝酒。


    酒後褚思鵬似有些失態,向著張茂春說道:“……,三哥,你知道嗎,那天,就那天,在澗頭集,我說書給你聽,杜莊,對就是杜莊大捷……,你走後,兄弟我可累的夠嗆,直到天黑,天黑你知道嗎?三哥,那兒的人喜歡聽我唱,喜歡聽咱們的隊伍打勝仗……”


    “我,還有思羽,我們唱了老些日子,南北集的唱。你猜怎麽著三哥?三哥,日本鬼子的在嶧縣的那個宣撫班,對了,是宣撫班,叫我們弟兄倆給唱散了!哈哈,唱散了!”


    “宣撫班,什麽是宣撫班,你知道嗎,三哥?那是日本鬼子的玩意。他派兵打完咱了,還派人來,說那是對我們好……,說什麽中日親善,親他娘的個腿,親善?親善還殺我們那麽些人,還搶走我們那麽些東西?”


    “什麽宣撫班,他們不行,他們不是你兄弟我的對手……,哈哈,你兄弟我那個破鼓一敲,什麽宣撫班統統完蛋……,完蛋了,那個月底就完蛋了,被鬼子頭頭給罵了,他們那個宣傳,不如我,鬼子頭不要他們了,你兄弟我才唱了幾天,哈哈……,都給他娘的唱到新民會裏去了。”


    “什麽是新民會,你懂嗎,三哥,新民會,你聽我給你說……”


    “什麽宣撫班,什麽新民會,都他娘一個德行,都是要咱們中國人當順民,聽倭鬼的……”


    話未說話,褚思鵬身子前傾,趴在桌子上,呼呼睡了。


    這裏麵其實有許多東西是褚思鵬所不知道的。


    宣撫班實則上是日本對華思想戰的一個機構,設正副班長,均由日軍官兵擔任,所有成員都稱作宣撫官,這些人或能寫會畫,或巧言善辯……,尋常中國人是無法進入宣撫班的,能被作為日本人物色的對象以進入的,一般是所謂的“德高望重”的“地方名流”。


    取名“宣撫”,其意頗惡。


    中國向來有“宣撫使”製度,如大唐皇帝派要員下赴地方,巡視災情,稱“宣撫使”。取名“宣撫”,其意已把中國當作其一個地方結構。


    宣撫班實行的是“七分政治,三分軍事”奴化措施。通過宣撫班,宣揚一些什麽:同文同種、中日親善、大東亞共榮圈、皇恩浩蕩、王道精神……,並組織“治安維持會”等。


    宣撫班取消並入新民會,其實不隻是嶧縣的事,整個華北都這樣。


    就在杜莊大捷那個二月的下旬,日軍華北派遣軍總司令多田駿下令解散華北各地的偽宣撫班,並於三月上旬下令改組偽新民會,使各地的偽軍、偽政權、偽新民會一元化,以加強其在中國的統治。同時,山東省指導部也與宣撫班合並,偽山東省公署省長、山東省鄒縣人唐仰杜任總會長。


    解放後,唐仰杜被人民政府以漢奸罪判處死型,在濟南執行槍決。


    日本內部有一個說法:“政府是發布政令要民眾執行的‘嚴父’,而新民會則是上情下宣,下情上達的‘慈母’。”


    新民會成員多由漢人組成,如此在宣傳上則更有欺騙性,並減少民眾的對立性。


    新民會有中央機構和地方機構,在北平設立了中央指導部,江蘇省無錫人繆斌任部長,並兼任副會長,並為新民會作歌詞:天無私覆,地無私藏;會我新民,無偏無黨。春夏秋冬,四時運行;會我新民,順天者昌。東方文化,如日之光;會我新民,共圖發揚,亞洲兄弟,聰明乃強,會我新民振起八荒。


    日本投降後,繆斌被國民政府以漢奸罪逮捕,判處死刑,在蘇州監獄執行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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